江灯在江少弦怀里埋了一会,早就不想哭了。但他又不想离开,他贪恋江少弦身上的气息和这个温暖的拥抱。
一同相处了这么些天,江灯知晓江少弦并不像初见那样冷情。相反,江少弦的种种举措都在表明他是一个心软之人。
江少弦不知道自己在江灯心里“没人性”的形象已经塌了,他轻抚着江灯的后背,调侃道:“莫非你想淹了这艘船不成?”
话落,怀里的人动了动,不情不愿地出了来。恰好,船也行到了一叶扁洲。
一叶扁洲乃二十四仙洲第二大洲,是以,就算已经入了三更天,洲上的灯火也不曾熄过。
大船停在渡口,右涉主动迎上来道:“江阁主到了,上了岸就是上玄门的地界了。”
河边长廊上,江少弦望着河里倒映的光影竟出了神。江灯藏在江少弦身后,刻意躲着尚华朝。
尚华朝见了,忍着头疼道:“小友无需躲避,不必为了他人委屈自己。”
右涉也开口道:“我们门主平时不这样,他人顶好的。也的确有点小毛病……”
右涉说到后面声音渐小,他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先进城吧,边走边说。”
往前走上一段路,便是望春都。这望春都的市集三更不歇,即便是早早歇了的,到了五更又起了来,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他们所行的这条街要比旁的街热闹,尚华朝一个人走在最前头,背影萧条。
灯火阑珊照人眼,儿童欢乐之声不绝于耳。江少弦和右涉并肩而行,忽感身上一重,偏头一看,是江灯伸上来的手。
小少年在船上哭过,现下双眼浮肿,正低着头不愿让人看出异常。
江少弦没管,任由江灯牵着自己的衣襟。
江少弦对右涉道:“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他前脚刚在“清风使”暴露行踪,上玄门后脚就找上了山。
右涉笑了一下,如实道:“算不上消息灵通,我们本就要来寻江阁主,刚好听闻柳扇轻在浮舟城现身,竟还与江阁主在茶楼碰上了,听人说江阁主要回家,便打算寻一寻。碰巧罢了。”
江少弦眉头微动:“听谁说的?”
“哦,一位姓韩的热心公子。”右涉说完,观察了会儿江少弦的神情,把“到处宣扬你们的事”这句咽了回去。
“洛语欢斩之而后快!”
“暮远山罪该万死!”
“寒衣教不除必将祸及天下!”
“暮远山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弟!实属天煞孤星也!”
快被遗忘的尚华朝愤愤道。
尚华朝一通骂下来,江少弦听到了乐子,偏头小声向右涉道:“你们门主怨气颇大。”
右涉擦了把虚汗,哈哈道:“听个笑话,听个笑话。”
门主啊,您别什么都往外说啊,可悠着点吧。万一被人告了状去,这……右涉都不敢想。
洛语欢便也罢了,魔头本就人人得而诛之!再者,上玄门势大也不怕招惹寒衣教。
可暮远山是谁啊?那可是二十四仙洲第一大宗十清宗的掌门人。
说暮远山是“天煞孤星”这话也就尚华朝能说说,谁叫他是暮远山亲小舅子呢,若是换了旁的什么人,定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江阁主的徒弟很是可爱啊。”右涉转移话题说道。
莫名被点到的江灯听着别扭,默默离江少弦更近了些,把脸藏在江少弦臂弯处。
右涉的话江少弦有几分赞同,他淡笑着点头:“嗯,就是更黏人了。”
江灯听了耳朵一红,揪着江少弦衣襟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左想右想,偷偷转头瞪了右涉一眼。
“……”右涉看到了,右涉惊住了。刚刚那一眼可凶了,看仇人似的。
望春都就修在上玄门山下,四人走过长长的台阶,便到了上玄门正门口。
门口两名弟子从他们上台阶时就开始张望,这会刚一上来,两名弟子立马跑上前来。
一人呼:“门主门主您可回来了!”
一人喊:“不得了了!得罪天了!吵着要裸/奔去!”
两人齐道:“仙师可请来了?”
这两人几句话使尚华朝表情巨裂,双手抓着头发只觉得要疯。
还是右涉赶紧过去,随便把江少弦推上前:“这位就是仙师本尊。”
金相玉质的少年站在那,两人见了双双弯腰行大礼,拜了又拜:“仙师好!仙师长寿!仙师长的俊秀!仙师可救大命了!”
仙师:“……”
怕江少弦误会他们上玄门就没个正常人,右涉赶紧出言解释道:“江阁主莫见怪,这二人之前就是唱戏的,所以才这般姿态。”
江少弦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心情好便和右涉闲聊:“你们上玄门什么弟子都收?”
右涉思考一番过后,诚实道:“路边的狗不收,猫鸡猪鸭收。”
“有何说法?”江少弦问,江灯也竖起耳朵听。
右涉挠头,确定尚华朝没看他们这边才敢小声道:“我们门主有次下山被路过的狗踩过靴。”
本以为说完,这二人会笑话他们门主,谁料二人根本没什么反应。
右涉皱眉,就他一个人觉得好笑吗?
“右涉!”
右涉被尚华朝吓得浑身一激灵,这才想起正事没做,想起后赶紧把江少弦引进去。
四更的天,人人本该都在梦中,此时的上玄门却热闹非凡。可谓是,鸡飞狗跳。
青石过道上,一群人围在一处,吵着闹着。
“抓住他!别让他再脱了!”一名弟子刚说完,就被飞过来的足衣熏了一脸。
另外一只足衣也飞在空中,好巧不巧竟朝江少弦的方向飞去。
白中带点黑的足衣直直飞过来,江少弦也不避,只见他低眉下看好似等待着什么。
下一秒,如他所料,江灯从他身后冒出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江少弦:反应还不错。
江灯已经做好了被足衣糊一脸的准备,此刻正闭着眼头偏向一边。
只闻厉刃破风,金光乍现,尚华朝一剑将飞过来的足衣斩了稀碎。
尚华朝回头看到江灯,表情裂了。他飞速转过头,怒吼道:“左岭!滚下来!!”
脱的只剩下亵裤的男子站在过道中央,有人喊他的名字也不回头,他仰天大喊:“要自由!要快乐!”
说完挣脱人群,自顾自要去脱亵裤。
“万万不可——!”
右涉惊呼,三步上前给了左岭一拳。左岭被打的翻飞在地,还没等他起身,右涉就抓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那么小,裸什么!”
左岭眼神混沌,哪知道右涉说了什么。他横眉一竖,猝不及防给了右涉一掌:“妖孽速速退开!”
看似轻轻的一掌直接将右涉打飞出去好几米远,待右涉稳住身形,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没人阻拦的左岭眉毛一挑,一脸怪笑,唰啦,撕去自己唯一的亵裤。
这一撕,左岭身败名裂。
右涉生无可恋。
尚华朝闭目想死。
众弟子一边捂脸一边偷笑。
江灯小心去扯江少弦的衣袖,仰脸无辜道:“师尊,我长的比他好。”
“啊?”江少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灯说的“好”是指什么,突觉脸上一热。
接着宽大的衣袖一捂,遮住了江灯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这些,伤眼睛。”
江灯轻轻“嗯”了一声,他其实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想向江少弦证明自己有些地方没有江少弦口中那么废物罢了。
在左岭准备围着山跑一整圈的前几秒,尚华朝一拳把人捶晕,众弟子迅速捡过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把左岭裹严实。
丢上玄门的脸。
“江阁主见笑了。”尚华朝向江少弦赔礼,此事实在有辱门风,有污人眼。
来的路上右涉已经说过左岭“疯了”的事,上玄门这次来找,就是希望通过少弦灯知晓左岭在犯疯之前经历了什么。
左岭已被按住,不知是哪个弟子脑筋转的飞快,怕他再到处发疯,索性召来一床被子和一团麻绳,把左岭绑成了粽子。
“放开我!我要自由!要飞翔!!”左岭在地上剧烈蠕动,脸上布满了汗水。
右涉见了,上齿咬着下唇,一脸哭相。
我这可怜又可恨的哥哥,突然一下就疯了,怎么治都治不好。
期间,江少弦随便做了一盏灯笼,刚要靠近左岭,就见左岭嘴巴嘬了又嘬。
江灯拧眉,拉着江少弦的衣角,不让他再走。
尚华朝见左岭这样,猜他要吐口水。避免再次得罪客人,尚华朝当即一掌拍晕左岭。
“江阁主麻烦了。”解决完左岭,尚华朝侧身让道。
左岭浑身上下脏污不堪,汗水和水一样流,光是这样看这,就能闻到一股臭味。
“我去拿。”突然,江灯主动道,他见过江少弦用这个灯笼,是需要那人头发丝的。左岭现在太脏了,江灯不想要江少弦去碰。
江灯小跑过来时,尚华朝表情巨变,连连退了好几步。
没去管尚华朝的异常,江灯问江少弦:“要多少?”
江少弦:“一根就好。”
话落,江灯就揪起左岭一根发丝,手上用劲面不改色生拔了下来。
“嘶……”右涉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头发好疼。
那一根发丝被江灯拿在手上擦了又擦,确定干净了才小心翼翼递给江少弦。
江少弦眼眸微动,伸手捏了捏江灯的脸。
“别捏了,再捏就好不了了。”江灯轻声嘟嚷。
江少弦忍着笑:“不捏了。”
接过发丝,江少弦从袖中摸出草,将两者揉搓在一起做灯芯。这次没有再出现蓝白小人,灯笼亮起后,上方就出现了这样一副景样。
昏黄的画面中,左岭正在吃饭,吃着吃着一粒花生突然出现在菜碟里。左岭没注意,夹起吃了下去。
须臾,左岭表情一变,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我不能吃花生啊!”
也就是在这时,一粒花生偷偷跳了出去。
“……”尚华朝沉默,他的上使就因为吃了一粒花生就疯了?
左岭右涉是兄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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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嬉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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