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自海里爬上岸的生物们，身上都开着骸骨之花，骨生拍拍自己的肩，毫不避讳，无声地安抚他们。

骨衣出来时两人对视过，默契地决定将矿脉告知。骨衣拿出临时写出的保密协议，骨生递给他们传阅，又笑道：“你们有意见也可以提，但都是图生存，别做不利己的事。”

大概是有上一个基地做铺垫，协议的签订没受到阻拦，骨生东忙西忙，第二天就安排好了开采矿脉的事宜。

看骨衣埋头干活，狐狸忍不住向骨生打探：“您弟弟这样，别体力透支了。”

骨生挥挥手：“又不傻，他累了会停的。”

不过他也奇怪，骨衣这样子，似乎比他这个中招了的还急着挖出水晶，莫非……

骨生隐晦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帐篷，撇嘴，不会吧。

当然不会。

不知道骨衣误会了什么，被迫留在帐篷“休息”的姜荼想了想，挪用了一点点信仰之力去看两只老虎。

受了伤的倔强老虎没有跟着流光来矿脉，反而在月黑风高夜骗了两个守卫出来，打晕后抢了身份卡潜入基地。

他们看上去对基地里的情况一清二楚，短短一个晚上就把基地里隐藏的污秽翻到了明面，将基地闹得天翻地覆，第二日天未明，两只老虎背上驼着人离开了基地。

和平和开采矿脉的他们不同，两只老虎在冰面疾跑，为了生存，为了存活，一路厮杀不断，直到越过“骨干”，进入了追求神迹的那方阵营。

姜荼没再看，小小的打了哈欠，他难得没遵从欲，望想睡就睡，而是起身慢慢溜达到基地屏障边缘。

苍白的手触摸屏障，一道不易察觉的银白神力没入其间，这是神明的庇护，足以让这座新建的基地在即将到来的风雪里幸免于难。

…………

“疯了疯了！”负责外出打探的雪豹冲进基地，脊骨上的骸骨之花垂在两边耷拉着。

狐狸递给他一块水晶，催促道：“怎么了怎么了，快说！”

“……”他这嘴一套动作一套的，雪豹着急的火被灭了大半，不和狐狸计较，雪豹吞了水晶才道，“外面打起来了，听说是因为有个研究员证明了骸骨之花就是病毒，他们要抢人。”

一旁的鸭族不解：“啊？这有什么好抢的，早点研究出来我们就都能活下来了啊。”

狐狸摩挲着下巴：“证明是病毒哪来这么大阵仗，这几天地崩山摇的，那些基地怕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旁边的听了交头接耳。

“我们基地有家底么？”

“没有吧？”

“我们身上的花算么？”

“啊？花？你是说我们去把自己送给那研究员研究？”

狐狸忍无可忍，回头龇牙：“送什么送！我们最大的家底是矿脉！是我们活下去的底气！”

他一凶，骤然鸟散。

雪豹嗤笑：“狐假虎威。”

“……”狐狸慢慢回头，阴森森的，“你想打架？”

被他盯的大块头毫无感觉，耸耸肩，问起了另一茬：“骨衣回来了吗？”

狐狸点头，悄悄压低声音：“脸色可臭了，你晚点再去烦他吧，我估计那位大美人情况不太好。”

“……”雪豹没有接话，颇有些烦躁地瞪着不远处的帐篷。

姜荼确实不大好，来自身体内部的撕扯告诉他即将回到正确的时间点，然而近日式微的信仰之力似乎撑不起他的存在了。

【那两只老虎怎么抢剧本啊。】

两只老虎抱着报复的念头激化骨干两边的生物的矛盾，仗着易滞的劳动成果将骨干还相信神明的生物们杀的怀疑天地，或许过不了多久等到他们争执的理由换成资源的时候，幽灵之神就该湮灭了。

和姜荼设计的弑神继位剧本背道而驰。

除此之外，还有意料之外。

姜荼看着趴在身边睡着的骨衣，无声长叹，黑发从指间滑落挂在纤长白皙的小臂上，黑白分明。

【他还是个穿的，这我还怎么演？】

没有人分享姜荼某一日没睡着，听见骨衣自言自语“您带我回来的目的达到了，所以要走了吗？”时内心的跌宕起伏。

少有人会忘记陪伴自己成长的人，并肩的记忆总会被美化，骨衣甚至已经为骸骨之花的肆虐找好了理由，这如何叫他弑神？

0408察觉到能量波动：“任务者？”

【及时止损。】

这只是个寻常的夜晚，但星球上的骸骨之花不知为何凋零了大半，化作的银色荧光腾起汇聚，在夜里一瞬间将黑夜偷换作白昼。

光芒映照，他们于寂静中被迫遗忘，被迫被崭新的记忆覆盖——身上开满骸骨之花的少年躺在四季幽灵边上，伸手去遮挡四季幽灵中的窥视。

他说：“我要万物复苏的春天，要星空恢复碧蓝，无边的星宇重回正轨，河清海晏天平地成。”

最后，成为永久怀揣希望向往的白骨。

施法完毕，姜荼坐在床边，无数银光没入他的身躯，他却慢慢褪去颜色，归为透明。

骨衣睫毛跳动，却无法醒来，只有拳头无意识地握紧，困在梦中挣扎，依旧是那座高台，他被困在最高处，伸手企图抓住无形的云。

重新洗牌了记忆的星际渐渐安稳，风雪肆虐中，只有机械之城放出的机械生物来往。

骨生坐在基地城墙上嗑水晶瓜子，遥遥观察着运送着水晶矿石的机械袋鼠，看它越过骨干，又背着看不清的物资跨入了另一边——现下骨干两边的矛盾更加分明了，多亏了那两只老虎，听说他们抢走的研究员已经快有头绪了。

倒不是夸大，骨生觉得他们是能等到找到解药那一天，但其他基地呢，仅仅靠着机械之城的调度，能维持多久的和平呢？

“唉～”

骨生叹息，这哪是以往他会担心的事，若不是骨衣走了，管这一大家子，他真是要抵不住了。

他撑着半边脸，目光落在骨干无病毒那一边，据骨衣的消息，里面有许多关于神的信息。真奇怪，为什么骨衣就笃定了真的有神呢？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死在传说中神明栖息地脚下的少年。

这个问题，姜荼也很奇怪。

他跟着骨衣一路，看着这人孤身翻骨干，被两只老虎追捕时被丢出的骸骨之花刮伤，好不容易才翻回骨干另一边，为了掩盖身上的花，缠满了绷带，倒是成了最初见时的模样。

这让察觉到他想用骸骨之花给姜荼续命而强行施法还多删除了他一些记忆的姜荼显得很呆。

但也无所谓咯。

他只是还想给某人一点小刺激罢了。

神明附身于基地某位任务途中出事的管理者，捡起因为没有水晶昏倒在路边的骨衣，带他出任务，带他立足于基地，最后于某日不经意，被骨干上的骸骨之花划破。

姜荼没有再回基地，他选择躺在骨干上等待死亡。

骨衣拗不过他，只能每日往返给他送食送水。

最后一日，姜荼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他问骨衣：“我身上的花，是不是越开越多了？”

骨衣没有回答。

姜荼便自己摸，感慨：“我像个花圃。”

“……”

姜荼自顾自感慨：“这一定是神明的惩罚吧，他赐予我们的生命被挥霍无度，于是才惩罚我们还回去。”

骨衣很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他看着眼前人满身的花，脱口道：“不爱子民的神还算神吗？”

“我们不是遇到幽灵之神了嘛。”

“你觉得换一个有吉祥名字的神会好些？”

“有何不可呢？”姜荼瘫平。

骨衣语调平平：“那就财神吧。”

“……”

【0408，你的男主想当财神！】

0408：“……”

财神诶，这怎么不算万人之上呢？

姜荼挣扎着笑两声：“那你快去，把幽灵之神换掉吧。

“嗯。”

夕阳没入冰面，骨干上安静了很久，骨衣没有再看，跳下去深深躬身，转身离开。

【他转身离开，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姜荼被自己逗笑，不过下一秒，眼前的时空扭曲，画面旋转后归于黑暗，再睁眼时，同玻璃舱外的骨衣正好对上视线。

姜荼抬手敲敲。

骨衣顺从地开舱门，把他扶起来。

姜荼好奇：“你？”

“我记得。”骨衣直视他，“现在忘了的也记得了。”

他说的自然是指被姜荼修正过的记忆。

“不对，”姜荼歪头，他奇怪的是骨衣突然改变的态度，细算时间，“你从机械之城出来后……”

“在机械之城，我看见了。”

“哦～”难怪。

“先出来。”骨衣伸手。

姜荼顺从地离开医疗舱，他看骨衣收拾舱体，自己去一边坐下，撑着脸，懒懒一个哈欠。

“你知道我是谁了，怎么还要跟我去遗失之地？”

骨衣手一顿，侧过头无声地盯着他，目光幽幽，姜荼恍然：哦~是我非要去的。

但骄傲的神明怎么能低头，姜荼直视回去，下巴微昂：“言出法随，你不去遗失之地，我怎么顺理成章地把解药给你？”

骨衣默默收拾好，起身站定于姜荼面前，低声道：“真的有解药吗？”

他生得高，姜荼嫌抬头累，勾勾手指叫他蹲下，一只手勾着他耳边的细碎发丝绕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良久，目光转向骨衣身上的绷带。

“那么多水晶，遏制不住你身上的花吗？”

骨衣看着他，突然低头脱了外衣开始解身上的绷带。

姜荼：“？”

【坦诚相见？这么快吗？】

0408：你倒是闭闭眼。

姜荼不，姜荼看得很起劲。

骨衣看着瘦，脱了衣服才发现该有的肌肉薄而精，看着，让人很有胃口。不过更吸引人的，是开在骨衣心口处，一簇晶莹剔透的花。

姜荼有些记不清，却也确定当时骨衣不是伤到心口才对。

眼前的神明专注到眼里只剩下一片银白，骨衣垂下眼，突然伸手折下一朵。

“嗯？”

因为被递到眼前的花，姜荼不得不微微后仰，他不解地看着脸色迅速苍白的骨衣：“做什么？”

“送您。”

他不知道神明与花的关系，但神明眼中的花很美，他希望，他心口的花，代替他长久的待在神明身边。

新年快乐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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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四季幽灵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