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完出来，外头絮絮叨叨的，路过讨论的几人，翟烨被迫加了个面试进度群，又被迫听了他们的小声吐槽。

转眼又过了两天，那个群从刚开始的活跃到现在的悄无声息。

这两天死亡的人数很少，而且009又给他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导致他如今躺在上天庭的府邸里，有些百无聊赖。

晚十点左右，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韦兰大学秦羡：大家，HR有没有叫你们填表？】

这一条消息，直接炸出了潜水的众人。

【五海大学徐微微：什么表？】

【夷岭大学林川：我也刚收到，那个从业资格证书的！】

他点开了自己的短信。

空空如也。

看来，他大概率是没戏了。

就在他重新思考对策时，手边的档案忽的亮起。

他不禁一怔，竟又是陆枕栖的名字！

他扫了眼上天庭开始聚起的雾，隐在夜色里往陆枕栖宿舍去了。

他凭借着上次的记忆瞬移到陆枕栖房门前，大步跨进屋内。

屋内黑漆漆的，月光从窗户透进，将房间分割成明暗交界的两处。

陆枕栖还没回来？

翟烨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开着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缝隙的窗台，一个反着盈盈月光的小玻璃瓶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朝着窗台走去，在距离一米处，认出了里面装着一撮灰色毛发。

那是他尾巴尖的一撮毛。

人类喜欢兔狲的油光水滑的皮毛，猎人们埋伏在内蒙古东部的草原中，猎杀兔狲剥下皮毛，然后曝尸荒原。

兔狲不像平原的乌苏里貉能够人工饲养，到上天庭任职前，他记得东部兔狲种族还有四五千只，现在数据显示，只剩两千了。

他思来想去，认为自愿赠与和被迫强取是不一样的，虽然毛接不回去，但还是不能留给人类。

就在他要将瓶子揣进兜时，门外响起刷卡“滴”的长音。

门开了又合，“啪”的一声，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陆枕栖一身黑色西装，佝着腰，捂着腹部踉踉跄跄走进屋内。

擦过他身边时，他再次闻到了陆枕栖身上带着的那股奇怪又熟悉的气息，此刻变得十分浓重。

眼见陆枕栖摸着墙一步步来到电脑桌前，抓起一瓶药一拧，胡乱地往嘴里塞。

他慢慢滑落，倚着墙根不住喘息。

应该是疼得狠了，他开始蜷缩自己的身体，抱着膝盖的手不住颤抖。

或许是借用了人类的身体和被灌输了人类的思维，翟烨感觉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酸涩。

这种酸涩让他差点儿就要出手相助，但他刚迈出一步，理智便将他瞬间拉回。

旋即那种奇怪的现象又出现了，“陆枕栖”这个名字在档案上的光芒以肉眼可见地消散暗淡。

翟烨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形，目光凝重。

同时陆枕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攥着膝盖处布料的手指也随着抻直。

他大出了一口气，两眼怔松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就在他支起身子要站起时，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翟烨凑过去看了看，上头跳动着“魏经理”三个字。

陆枕栖接了电话，顿时语气恢复活力如初：“经理......是是是，林总安排的我落实了，秦羡已经发过短信了。”

秦羡？

模糊间，翟烨想起了先前群里那些人在休息室的谈话。

那名叫秦羡的男生朝他人开玩笑说，面试官问他，大学时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他回答，四级一直考不过。

一个四级都没过的人，应该是连网申都不过的，但现在他没进，而秦羡进了。

其中隐晦，不言而喻。

翟烨没有听人**的习惯，但下一刻陆枕栖说的话让他不得不在意起来。

“经理，我想了想，这个翟烨他确实是个好苗子，财务部现在人手不够，为了公司发展，要不我们扩招一个可好？”

翟烨伏身，像贴近地面那般贴近陆枕栖，听到陆枕栖质量并不怎么好的手机传出闷着的男声。

“你还是不懂，现在公司面临如此困境，招多一个人，就是负担多一份工资！”

“要不您看......”陆枕栖握了握拳，“许总交代的那位，等......”

“不行！”魏经理明确拒绝，“人许总从一个月前就和黄经理打过招呼了。”

陆枕栖将手机拿远了些，深吸一口气，末了迅速恢复状态，含带半追捧的笑意。

“经理，是这样，这两年我们都没有实在地往财务部进人，现在财务部实在是运转不过来了，都上了年纪，电脑方面用得很吃力......”

他又是一声轻笑：“您作为公司管理层的顶尖人物，您肯定比我通透，财务部这边关系着太多，万一账错漏，让审计查到，影响多不好。”

“不如这样，既然我们公司也必须在春招时开放招聘系统，那个小姑娘也是自身能力强劲，到时候再麻烦她申一次。”

那头沉默良久，终于闷着气道：“行吧行吧，我去和黄经理说。”

而后又补充道：“你这人事管理很轻松的，你也要做好，我看你最近的安排都不尽人意啊。”

陆枕栖陪着笑，这事才算过。

很快，翟烨收到了来自HR的短信，他明白这都是陆枕栖的功劳。

隔天他打印了自己的资料到财务部报到。

“开发票凭证，申报纳税，这些你之前实习的时候有学过吗？”

翟烨盯着面前女人放在桌上的工牌。

蓝舒，财务总监，之前在出中期报告时也亮过的名字，四十来岁。

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开，他回答：“学过的，基本的都会。”

“那好。”蓝舒点头，拉开格子拿出翟烨的工牌，“去外头第三排靠最外的工位，找齐铭，和你年纪差得少，试用期这段时间他带你。”

“谢谢。”翟烨接过满满当当一箱办公用品。

“对了。”蓝舒一顿，压低音量，“上头会不定期巡查，在外面工作，注意不要闲聊，上厕所不要超过五分钟，不然被抓到了整个财务部都要跟着遭殃。”

偌大的空间被分割成了一块块蜂巢一样的隔间，没有人聊天，无一不是埋头工作，出门都是步履匆忙，像怕浪费一分一秒。

兔狲又再次想到了长爪沙鼠的巢穴，也想到了人类社会的一个成语

——狡兔三窟。

他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物品找到了架着眼镜头昏眼花的齐铭。

蓝舒告诉他，在公司叫人，都要叫“姐”或者“哥”。

“齐哥。”翟烨努力挤出一点点笑，“我叫翟烨，蓝姐叫我来找你。”

“嘘嘘嘘——”齐铭当即抬手示意他压低声音，“我们出去说。”

比起其他的人类，兔狲作为矫健的猎手，手速和思维要更加快一些。

而他是兔狲中的佼佼者，齐铭和他细细讲解了他需要做的工作，尚在接受范围内。

“四月要出财报，工作任务确实会重一点，回去还是得放松一下。”

齐铭说完又自顾自一笑，“我在说什么，我自己也没能放，不过听说你是特地招进来的，我相信你的能……”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粗哑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齐铭当即让路：“许总，新人刚来，我带他熟悉一下。”

许总......是陆枕栖拒绝了的那个吗？

翟烨上下打量一番，评价他，五短身材，嗓子像公鸭，很难听。

而且他的身上有着浓厚的烟味，但嗅觉灵敏的兔狲当即从中辨识出另一种味道。

又是那股奇妙的神职味道。

未等他仔细辨析，他的手背就让齐铭背过手打了一下。

“哈哈，许总。”齐铭带笑道，“新人不太认识人。”

翟烨面无表情地应声叫人。

“许哥。”

“哎哎哎这……”齐铭一愣，“叫许总.....呵呵，新人刚来哈哈，我会好好教。”

“嗯。”许琮鼻子出气，“教完了赶紧进去，新人得自己懂得摸索，不会的再问。”

“是是是。”齐铭应道。

许琮这才瞥了一眼翟烨，扭着他那短腿离开。

齐铭重重呼了一口气，但仍旧不敢高声语。

“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被罚了，柏禄前天在走廊回了条微信，就是让许总罚掉了百分之十的奖金......话说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翟烨想了想，说：“齐哥，请问陆枕栖部长在几楼几室？”

在记忆里，人类应该要记得其他人给予的恩情并及时回报，这将会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陆枕栖......”齐铭重复了一遍，“哦，人力资源部部长？你找他做什么？”

齐铭见他不答，了然道：“如果是你的HR的话，你进来了就和他没什么瓜葛了，特别你现在是新人，也不会有调动，档案你们学校那边会直接寄，不会经过你的手。”

“不是。”翟烨郑重地说，“我需要请他吃一顿烧烤。”

“前”翟烨经常和他的兄弟朋友一起吃烧烤，特别是在别人办成了什么事之后。

但齐铭当即瞪大了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愣了几秒为自己编了个合理解释。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松弛，道：“亲戚？他在六楼，但是现在是工作时间，可不兴说。”

他咽了口水，再补充道：“下班了可以等他，不过人力资源最近也很忙，公司一边招人又要一边裁员，中低层都要闹......不说了，该回去工作了，你的工位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