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马车里的两人心里都藏着事,面上言笑晏晏,搭着闲话,可内里却藏着万千心思。

温良玉强提起精气神,极小心谨慎地应付着,生怕被发现一丝端倪。

刚到醉仙楼门口,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按住面纱边缘下了马车。

裴持默了瞬,眼见着那道鹅黄身影飞快,生怕他追上来似的。

他揉了揉发涨的眉骨,眼底的无奈一闪而过,怎么偏生将他当成了洪水猛兽,也不见她对那人面兽心的卫融这般态度。

等两人都站在醉仙楼门前,立刻吸引了半数人的目光。

这东宫太子裴持他们都是识得的,不近人情,狠戾冷淡,鲜少能见着他到这人流攒集之地,更别提还带着一窈窕女子。

很快,他们的目光又移到了温良玉身上,暗自猜测这到底是何家女子。

幸而温良玉今日未挽妇人髻,满头乌发柔顺地垂落在腰间,只简单饰了几只掐丝小簪,显得灵动又清丽,像只盎然的花,既让人认不出身份,又散着清甜的花香,笃定这是个美人。

她颤着眼睫,暗暗躲避着数道打量的目光。

裴持眉尖微皱,忽而觉得面纱带错了,他应当带顶又长又厚的帷帽,挡住这些讨人厌的视线。

他不动声色将她挡在她身前,温声道:“先进去吧。”然后径直抬手虚搂住她的腰,将人带了进去。

掌心裹挟着热意,似碰不碰地在腰身打转。

有他在侧,果然没人再敢乱看了。

隔着一层衣料,温良玉几乎是被揽在怀里,她有些别扭,可侧眸触及他一本正经的神色,想挣开的动作踌躇着顿住。

两人就这样极亲密地进了两楼厢间。

刚推门,便见着一个臃肿的中年男子,穿着身招摇的金衣,头上戴着沉甸甸的金冠,腰间还佩着好几个足斤玉石,就差将有钱两字写在脸上了。

见着他们两人,立马躬腰谄媚迎上前:“没曾想殿下真会应草民的邀约,草民实在惶恐。”说着,将裴持引到上首。

温良玉左右看看,不敢离裴持太远,便跟着过去。

厢房装饰雅致,酒菜皆摆放齐整,屏风后悠悠传来琴音,是个隐秘谈事的好地方。

裴持漫不经心坐下,屈指轻敲木桌案,淡声道:“坐。”

曲家主一愣,忙不迭露出笑道:“是,草民这就落座。”

可裴持拧着眉尖,双眼直勾勾盯到了身后,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委屈道:“你是站着看孤吃饭吗?”

只一瞬间,屋内几人目光都锁在温良玉身上,就连琴女拨弄琴弦的动作都明显停顿了下,她头皮发麻,踌躇着想退到后面。

曲家主立刻反应过来:“你们还不快给殿下旁边添个座。”

守着的丫鬟快步上前,极快速地搬来椅子,与太子那张只有寸余之距,根本不给她拒绝的功夫。

温良玉此行本就是被裴持要求来的,她只想浑水摸鱼,糊弄了事,根本没打算掺和进去,可裴持这话一出,算是彻底被注意到了。

她只得露出讪笑,僵着坐下。

裴持身体微倾过去,极尽缠绵地哄道:“还生气呢?”

“孤只是听说曲家的锦缎轻盈细腻,与你相衬,便过来瞧瞧,不是故意冷落你的。”说完,他眼底含笑,情意绵绵,蓄意撩起她耳畔碎发,拢到一侧。

温良玉五官都凝固住了,好一会才转过神,意识到他是在曲家人面前演戏,小声别扭道:“妾、妾没有生气。”

她悄悄拽着他的袖口,递了个威胁的目光,凶巴巴的,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裴持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没忍住又拨弄住她的发尾,靠得极近道:“没生气便好,你若生气了孤心里会难受的。”

温良玉的反抗收效甚微,耳垂反倒被被侧旁传来的氤氲热气弄得通红,长睫耷拉着,不敢再抬。

她忍不住想,裴持看着年纪小又冷淡,原是个说情话的能手,每一个音调像是羽毛般细细地撩在人皮肤上,钻得人心酥麻。

曲家主颇有眼色,默不作声坐到下首,等太子哄完了,才笑着开口:“这位娘子的肌肤赛雪,定是要配着世上最好的衣料,殿下想要何种,只管开口,曲家定当奉上。”

裴持将目光投过去,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骤然沉下去:“不急。”说完,又随手剥了颗青提,想塞给侧旁面纱女子,却被果断拍开了手。

少年倒也不恼,挑挑眉塞到自己口中,又低声说了什么,恼得那女子直瞪他。

曲家主摸着脑袋,有些弄不清他到底是何目的,咬了会牙便让舞女上来献艺,好歹让场面热闹些。

温良玉脸颊通红,怎么也没想到裴持居然在她耳边说:“良玉姐姐,卫融不在这,孤也不会乱说,你不用害怕。”

这这这……怎么说的那般不堪,好像是他们有什么龌龊似的。

她实在气不过,趁着舞女进屋的功夫,悄声伸出两个手指,恶狠狠掐在他腰间一拧道:“别乱说话。”

裴持立刻收住笑,将脸整个对上她,双眸聚满了受伤,像是被欺负的孱弱小兽,弱声道:“温娘掐孤做什么?是孤哪里做错了吗?”

“孤只是不想让温娘为难,才说的那些话。”

温良玉看着这张脸,力道一松,忽地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裴持只是让她不要害怕,今日之事不会传出来,反倒是她联想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

裴持拉上她的手,往自己腰间送,道:“温娘若是不舒服掐孤便是。毕竟孤不像卫融身子那般弱,受得住。”

她掩饰般咳了声,默默将手收了回去,拙劣地解释道:“方才我只是手伸错了,没想掐殿下。”

底下的曲家主自然将两人的打情骂俏看得一清二楚,又扫视着眼前那几位娇艳美貌的舞女,咬着后槽牙,暗恼自己白费了一番心思。

可以往也没听说太子和哪家娘子走得近,怎么今天突然多出了个这般宠爱的?

想起此行目的,他满饮了杯酒,又起身笑道:“这些年草民辗转京城和江南一带,早就听闻殿下威名,今日终于得机会拜见,实乃荣幸。”

裴持掀起眼皮,情绪不显地瞥他一眼:“孤这些年治水,倒也常在坊间听闻曲家威名,说你乐善好施,广设粥棚,捐衣送布,是整个江南的恩人。”

曲家主被这话吓得冷汗涔涔,连忙跪下:“草民不敢。”

其余舞女吓得也跪下,琴音断绝,屋内蓦地死静,各个身子紧绷,唯余温良玉小口抿着酒水,心早已飘到了东宫那樱桃碟下的账册上。

曲家主颤颤巍巍抬眼道:“水患之治理,倘若不是有殿下在其中斡旋,早已决堤,其功才是恩及万代,怎是草民这等微末小事能比的。”

裴持未语,半晌后轻嗤了声:“若不是有人以次充好,贪墨灾款,这水患也不会兴,孤也没这机会做出如此政绩,你说这安亲王是不是帮了孤一个大忙?”语气轻飘飘的,倒是听不出喜怒。

曲家主心里一抖,有些琢磨不透太子的意思,只能含糊道:“安亲王罪孽深重,自是难逃律法。”

听着这讨人嫌的声音,裴持刚浮起的兴致又坠落谷底,便放下手中酒盏,直截了当道:“孤怎么听说你与安亲王关系颇近?”

“只是一场宴中说过些话而已。”曲家主连忙否认:“草民是与卫家三郎相熟,这才偶与安亲王共至一席,可再无旁的了。”

听到卫家三郎,温良玉的耳朵陡然竖起,抬眸懵懂看他,被酒熨熟的脸颊红扑扑的,隔着面纱都能瞧见。

裴持眉尖微皱,忙将她手中酒盏抢下,道:“这酒烈,少喝些。”

她低低“哦”了声,便垂着脑袋,不知在思忖什么。

曲家主连忙道:“安亲王其罪当诛,草民与他不过几面之交。”说完,他忙不迭朝一旁挥手,道:“这些是草民献给殿下和这位娘子的。”

有小厮捧上几匹细软似云,色如落霞的绸缎,小心地捧过去。

裴持伸指挑起布角,里面是几沓厚厚银票,整齐地摆在布匹夹缝处,他脸上并无意外,只是收回手,后倾着身子道:“曲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曲家主谄媚道:“不过是些给娘子买首饰的消遣罢了。”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如若娘子喜欢,往后草民月月送这绸缎。”

裴持轻笑了声,眸光落在有些醉的温良玉身上,“既是给你的,那便收下吧。”

曲家主一喜,“多谢殿下,多谢娘子。往后曲家的锦罗绸缎,娘子尽管选些来消遣。”

温良玉脑袋发晕,连话都没听清,只敷衍点头。

她以往酒量不错,几杯入肚也不上脸,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只喝了几口便头晕眼花,脑袋又沉又重,甚至隐隐的,手臂有些发痒。

指尖从袖口探进去,她似乎摸到了几簇温软的兔毛……这瞬,意识陡然清醒。

她颤着眼珠,对着裴持道:“我有些不舒服,想下去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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