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听到唐时这么说，淡淡地笑了一下，“也不至于这么说，那里虽然乱，但也有很多正常人。他们只不过是不得已，才去了那里的。”

星际时代，整个宇宙被重新划分为四个星域，第一二星域一般是人类生活和占领的星球，第三星域则由虫族盘踞，而第四星域处地偏狭，是全宇宙公认的弃民之所。

不管是人类还是虫族，都对那个地方避之不及。只有在原领地上过不下去的人才会被迫流浪到第四星域，人族和虫族甚至都对第四星域设立了封锁线，禁止属地民众越过封锁线前往第四星域。

唐时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陆乔，“难道你去过第四星域？”

陆乔的语气很放松懒散，“去过啊，唔，不过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唐时佩服道：“不愧是陆神。”

陆乔无奈，“又来了。陆神这种叫法不熟的人叫叫也就算了，唐唐，你就不要这么打趣我了吧？”

认识刚一会儿的唐时：“……”

跟陆乔不熟的杜小晴：“……”

唐时识趣道：“是是是，不愧是你陆乔，好了吧。”

陆乔满意了。他视线转回手札上，往后面翻了几页。这本手札前面的一半收录了全部试验体的基本信息，后一半是启明星的研究进程。

研究进程主要集中于3010年到3013年之间，参与记录的实验员总共有五人，分别为：田甜、柳如海、黎曼婷、岳毅和施春山，其中那个叫做施春山的人似乎身份要比另外四人都要高上一级，轮班记录的时间远远少于其他人，而且其他四人的值班记录上面都有他的签字。

这几年间的记录都很连续，陆乔和唐时仔细地看了一下，其中没有一天是断档的。每一天的格式都大体相同——

【3010年1月1日，合成化合物A，植入实验动物体内后，实验动物迅速死亡，失败。】

这些记录往往还会附加对于实验失败原因的分析，每一天的分析都是长篇大论，充满了专业词汇的堆叠，这些东西陆乔是看不懂的，就直接往后翻过去。

到了3012年，实验记录的画风开始转变，实验动物身上每日都会回报积极正面的结果，机体活性大幅度下降，但是捕食和攻击能力大幅度提升。于是他们开始引入了人作为试验体。

3012年下半年开始，实验记录就逐渐变成了付明棠给他们看过的那份启明星文件记录的模样。“启明星研发成功。植入启明星数小时内，除认知混乱外试验体未见其他异常。启明星持续注入一周以上的试验体，平均活性值水平为正常机体10%以下，执行力水平为正常机体300%以上。”报告中通常都会提及“遗传物质转化率”、“血液及器官中启明星活跃度”等陆乔他们能猜到含义但是又并不能称得上完全明白的指标。

直到3012年9月17日，也就是付明棠那份文件有人同意签署扩大试验规模的日期，记录的画风又开始转变。记录人每天开始记录对哪个试验体给予了启明星，给药后试验体的变化。那些变化精确到分钟，每一页的记录对应一个试验体，每一页都记得满满当当。

这样的格式保持了许久，但到了3013年开始，记录又发生了变化。

陆乔和唐时能明显地看出来，参与记录的五个人中，田甜和柳如海笔下的文字与其他三个全然不同。3012年9月后的记录中，经常是其他三个人延续了此前的习惯，每一页事无巨细极尽完整，而田甜和柳如海写下的东西却越来越少，口吻也越来越模糊。

他们两人不再对经手的任何试验体的状态下结论了。

这个现象开始的时候并不明显，他们还会对手下试验体的状态做一些含混的描述，到后来便越来越放肆，甚至只在每页上记下了“给药”，之后便再无其他。

那个叫做施春山的人不知是否察觉了异常，依然每一页都会签字表示已阅。

到了试验扩大后一年，也就是3013年的9月15日，手札上第一次出现了涂抹的痕迹。这一天，当班人由田甜换成了柳如海。当日的记录与往日并没有不同，依然只是简略地记下了两笔给药时间和试验体有无异常之类。

又过了几天，到9月20日，值班者又出现了变动，由柳如海换为了黎曼婷。而当日的记录上，黎曼婷用娟秀的笔迹写下了一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话：【实验员柳如海因重大失误造成试验体1307死亡，死因不明，尸体已被销毁。柳如海被调动至32层制剂室工作，从此不得插手一线试验工作，余下内容由我接手。】

这是手札的最后一页，陆乔看到这里合上手札，低低地说道：“原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死了。”

他语气略微低沉，似乎是有些遗憾。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少年的字迹熟悉？

那个来自第四星域的少年1307，已经永远不能回到这间曾经囚困他的屋子。他甚至不像其他的许多试验体一样，哪怕变成了怪物也好歹还剩下个奇形怪状的身体。他甚至连尸体都已被销毁，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只有1307房间墙壁上刻画的这张表格。

表格上甚至没有他自己。他概括了那么多试验体的身份特征，但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在他的表格上，1704和1708这两个格子空着也其实是因为，在柳如海和田甜转化为试验体前，他就已经不在了。

手札虽然解释了墙上表格的空当，但却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它并没有1307死亡后续的事情，所以陆乔等人依然不知道柳如海和田甜为什么就变成了试验体，1307又为什么会死，实验员为什么要调班，柳如海所谓的“重大失误”又是什么？

此外，同为试验体，田甜既然在这儿，那柳如海在哪里？那件属于柳如海的实验服被撕碎了丢在男更衣室里，他……人呢？其他那几个实验员呢？

陆乔抬眸，沉默地看了眼面前眼神空洞的白衣女人。

柳如海……他是像田甜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还是和1307一样，痛快却幸运地已经死了？

一旁的杜小晴吸了吸鼻子，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觉得这个1307房间的弟弟很可怜……”

1307是他们第一个已经明知在这个实验中心死亡的具体人物。

其他的失败者们从开始出现就是怪物的形象，说是失败了、死亡了，给人的感觉也并不真切。

可1307是以人的姿态出现的。

从最开始的互动关卡里，陆乔接到的任务就是阻止1307被送往13楼成为试验体，唐时的任务是代表1307逃出去。到后来，他们在田甜的引领下来到了这个房间，看到了1307画下的这个表格。

从手札上的线索来看，1307虽然也接受过“启明星”，一度也出现过认知混乱的情况，但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个完整健康的人，不然也不会有理智写下那满墙的实验体资料。

他甚至还那么年轻，才只有十五六岁。

陆乔和唐时虽然成功完成了互动关卡，但并不能拯救真正的1307的命运。

陆乔垂眼看着手札的封面，那封面上其实也签着一个名字，只不过字太小，刚才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盯着那个名字，低低地说道：“是啊，他很可怜。这几百个人里，没有一个不可怜。”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杜小晴难过地说，“我们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么个地方，我更倾向于这只是个故事。毕竟我又不像陆神你，谁会特意把我拐过来看这些一看就是重大秘辛的事情？”

陆乔道：“这当然是故事。”他笑了笑，“可是小妹妹，谁又说，故事就一定是假的呢？”

他说着，目光朝唐时望过来。唐时依然只是微微一笑，“这里看来也没有更多线索了，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陆乔扬起手札晃了晃，“32层制剂室，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柳如海。”

他话音落尽，唐时刚想要应和一声，却又猛地收了口——

大楼里突然回荡起广播的声音，那电流断断续续的，仿佛有人在试音。大约是被这滋啦滋啦的噪声惊醒，那个久久沉默的白衣女人田甜手指忽然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

乌斯塔克大楼，贺云霆面无表情地盯着投屏上的画面。

那画面正定格在陆乔拿着的手札封面上，上面所签的名字被放大出来，清晰地呈现在贺云霆眼前——“施春山”。

贺云霆调出光脑，数据虚拟的冷光投映在他的脸上，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投下一道阴影。他开口，音色冰寒冷漠，“帮我接科技战斗部副部长。”

光脑用机械质感的女声回答道：“已连通施春山部长通讯器，请裁决长稍待。”

“嘟……嘟……”

“暂时无人应答，请裁决长稍后联系。”

光屏的光刷地熄灭。贺云霆沉默片刻，又拨出另一通电话，“千面桃花这期节目的编剧是谁，有结果了吗？”

对方似乎回复了一个积极的答案，贺云霆眼神微微一变，“你直接上来见我。”

在隔壁放了个预收，《救世也不能耽误我搞科研！》，大概是个努力顶着巫术的奇幻背景还要挣扎科研的末世主攻文，感兴趣的球球进专栏点个收藏呀~嘿嘿。虽然距离开文可能还要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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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