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虫鸣阵阵,夜晚风凉如水,两个时辰后,宴席已止,太后因身子乏累,回了永春宫,何青歌找了个借口下去歇息,领路的公公把她带长信宫门口颔首低眉道:“何夫人,这里就是您的宫殿了,宫内已经全打扫干净,时间有些仓促,有些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等明儿奴才通知未央宫给夫人量身做几身衣裳。”何青歌点了点头:“嗯,多谢公公,这位公公辛苦了”。她从袖口掏出五两银锭:“我这里有些银两,以后就麻烦公公多多照顾。”眼神一亮,拿起银锭放到袖子里谦卑含笑道:“美人说笑了,这都是太后吩咐,太后亲口说让奴才多照看些。”
何青歌点点头:“那就劳烦公公帮我给太后娘娘转达,明早我会亲自拜谢太后。”公公闻言一笑道:“美人冰雪聪明,不用奴才点透,那既然如此就不打扰美人休息,奴才这就去给太后复命”说完就行礼转身走去。
她打开朱红漆大门,院中间有一面影壁,影壁两旁各有一道石子小路,左边小路两侧都是修剪过的绿草,小路两旁旁边有六个对列的石灯,左边是客房和小厨房,中间是正堂,正堂左侧是寝殿,庭院内还种有一棵梨花树,树上还结了许多小梨子,树下还有一汪水池,从水池上的小石桥过也能到正厅,抬头到庭院上方还能看到圆月。
珠花打开寝殿门,干咳了两声,灰尘扑鼻,这屋子有些许没人住了,没有点灯,桌子上落满了灰,只有两把椅子,两扇窗户,屋上的虹梁上都结满了蛛丝网,房间定是一些宫女偷懒耍滑没有仔细打扫过,房间不大,往右走里有一处隔断帘,榻前有一扇屏风,榻上已经铺好被褥。摸摸被子,被子干净光滑,面料也算柔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不错。
珠花在桌前点上油灯,拿起桌上的漆器茶具,去烧一壶茶水,等她再回来时,看到自家小姐已经在床上入睡,盖着被子一角,珠花轻叹一声,还是不叫醒主子,替她拆掉发髻,脱掉衣裳,再帮她把被子掩好,吹灭油灯,转身轻关房门离去。
早上清晨,天刚刚微亮,珠花打开屋门,就把何青歌从被子里捞起半个身子。何青歌还正在睡梦中,就被一道有力的双手从被子里捞起,一阵凉风钻入皮肤,冷得让人清醒。“珠花...你干嘛,我还没睡够……”何青歌极其困倦,嘴里嘟囔说道。随即身子软如棉花似的往床上一倒,继续入睡,珠花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主子,你忘了,你要去给太后请安的。”
何青歌听到“太后”两个字,猛的睁眼,倒不是因为害怕太后,而是有敬畏之心,如今太后是齐国权利最高的女人,她现在入了宫,所有的一切大小事宜都是她说了算。若是不能讨好太后,反而得罪了她,只怕对自己不利,也对何家不利。
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起身,她倒是差点忘了请安这一茬了,她从前在府里因家中无年长的长辈,父亲每回进宫都待上数十天,她不像别人那样每日敬茶请安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虽是比别人更加清闲,不用管些家长里短事,可时间长了觉得生活很无聊枯燥。
她起身下床,珠花服侍她穿上未央宫送来的衣服,又坐在铜镜前,珠花拿起梳篦替她挽起了迎春髻,铜镜中的人细眉薄唇,巴掌大的鹅蛋脸,穿着一身信期绣锦缘棉袍,外面套着一身素纱禅衣,腰间缀着白玉兰雕玉佩,眉目间妩媚而不风俗,端庄而又优雅,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还算满意,她随着领路的太监走在宫道上。
“何夫人,起身了么?”永春宫内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倚在榻上的太后左手撑着脑袋,右手里把玩着怀里的猫咪。“已经起身了,奴才已让手下的兰香去传了”旁边的公公恭声回答道。
“嗯”太后点点头,继续闭目养神:“皇上昨晚在哪个寝宫歇息呢?”旁边的清荷正在帮她捏腿,挥了挥手,示意让清荷退下。
“是在沈良人哪里歇息呢”
太后微微皱眉,沉默了许久,旁边的宦官觉得气氛不对急忙跪下磕头,太后揉了揉眉头,脸上满是烦躁,心里叹息道,他这不争气的儿子…想当初为了让他登基,她手上沾满了多少鲜血,如今好不容易把何家女儿送进宫中,他竟然去宠幸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哎”太后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你下去吧,顺便让皇帝也请来永春宫”旁边的公公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道:“是。”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端起茶杯,捏着茶盖撇着杯中茶沫,看着地上猫儿打滚,陷入沉思,皇上不宠幸何青歌也好,若是何家得势,对她也不是一件好事。何文侍奉过先皇又如何,如今何家势力不及以前,还不是将他宝贝女儿送进宫里。这几年何家门生暗中投入兄长门下的也不少,何文没有儿子,何家早就成了一个空壳子毫无威胁可言。
她担心皇帝若是有一天喜欢上了何青歌,恃宠而骄,不好掌控那可就难办了…她想要的是会听话的棋子,她起身拉开柜门,打开精致的盒子,捏起瓷白的小瓶子,仔细端详着。
“太后,何夫人到了,正在门口等着”清荷在外面通报了一声,太后回神把瓶子塞到了衣袖:“传”。
何青歌走进大殿,殿内铺着厚厚的地毯,幽香满溢,殿内以椒涂壁,薄若透明的绡纱随风而动,太后坐在帘子里面坐着,何青歌朝着帘子跪下:“妾身拜见太后”。
过了许久,太后未曾喊她起身,若不是刚刚瞥见有人坐在帘后,她恐怕以为大殿里只有她一人。
太后望着跪在地上的何青歌:“抬头让哀家仔细瞧瞧”
何青歌直起身子,头缓缓抬起来,“嗯,长得确实水灵”太后笑道。
太后起身,她着金丝锦缎绣鞋踩着厚厚的地毯缓缓走到何青歌身前说道:“你可知哀家为何让你入宫?”何青歌一惊,正在盘算着如何作答,抬头一望面前人双眸紧紧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将要把她心底看透,还未等她开口,太后继续说道:“想必你也明白,哀家为何让你进宫,如今哀家年事已高,不能永久的陪伴皇上身边,皇后性子又软弱,也只有你能看着让哀家放心,不过只要你帮哀家做事,将皇帝的一举一动告诉哀家,辅佐皇帝,只要哀家活着的一天,哀家就会保全你和何家一天。”
语气一转“若是…有一天哀家发现你耍些小聪明,别怪哀家不客气。”言罢,微笑着把何青歌从地上扶起来:“哀家刚刚说得话有些重了,不过只要你肯听哀家的话,哀家定能说到做到。”
何青歌心中冷哼,她进宫里就是为了帮何家,父亲为官二十哉,还从未遇到过这硬茬子。太后为了能拿捏父亲,在朝中多一份权势,把我送进宫里…倘若有一天父亲违抗她,她好拿我开刀,真是打得如意算盘,想让我们父女两人宫里宫外都为她做事。
何青歌弯腰行礼道:“多谢太后。”太后点点头,并没有让她退下,只示意坐在旁边软垫上。
外头的清荷向太后禀报:“太后,皇上和盛荣王过来了。”太后淡淡嗯了一声,何青歌有些诧异,她在市井经常有传闻说太后与盛荣王不合,明里暗里刺杀了盛荣王不下数次。
清荷进来禀报没有多久,何青歌就见皇帝和王明桓一前一后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王明桓穿着一身常服,头戴束髻冠,一身玉色麒麟纹缕金深衣,他相貌生的硬朗,这身玉色让他显得整个人丰神俊朗,没有之前在姜府那样浑身阴沉之气,他一身深衣衬得他身形倾长,倒显得有几分天天游手好闲,整日吃喝玩乐的文弱书生。现在与他隔了辈份,他现在是我的大伯哥,也是要行礼的。
何青歌起身行礼:“妾身参加陛下。”王且初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悦,他眼睛往这里一扫,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免礼。”何青歌又重新坐在软垫上,不知这太后到底想干什么。
王明桓弯腰行礼:“臣参见太后。”太后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坐下。他长腿一迈,坐到了何青歌面前,王明桓上到下地看着何青歌,笑着对着王且初说道:“皇弟真是有福气,这后宫里一个个的都是倾国倾城,绝色的美人,臣真是羡慕啊。”
王且初嘴唇紧抿,脸色阴沉,被自家二哥呛的说不出话,他不知道为何很讨厌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母后硬塞给他的,看上去呆呆笨笨的很无趣的样子,哪里都比不上沈笙。
昨夜秋宴,他与二哥在宫里散步,瞧见沈笙独自在长廊下练舞,若不是二哥的安排,帮他把沈笙送入宫中,以母后的性子他连见沈笙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姜氏定是母后派来监视我的,王且初越想越生气,他握紧袖子,又无力的垂手,他如一个傀儡,除了听话,他什么都干不了,若是露出不满,母后定是不会让他和沈笙见面,他心里叹息一声。
太后笑着对右手边的王且初说:“泽儿,哀家凡事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皇后林氏性格太过柔弱,哀家现在找到能陪你左右的女子,她是姜丞相的女儿姜氏,温柔又识大体,你莫要宠幸那个沈良人。”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何青歌过来,何青歌起身站在太后左侧站着,太后拉着何青歌的手放在王且初手上,拍了拍说道:“泽儿,以后就由姜氏伺候你,在你身旁辅佐,也能让哀家安心。”
王且初皱着眉头看向何青歌,眼睛并未有喜色,嘴角微微一扯道:“好啊。”
何青歌不知为何被他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何青歌垂下眼眸沉思,真是羊入狼群,她如今有些后悔进宫了。
王明桓在旁边盯着那双交叠的手,那女子眼神微微垂眸,露出女儿家娇羞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太后当着他的面宣布要让姜氏辅佐皇帝,她这是还提防着他呢,说是让何青歌辅佐皇帝,其实是来监视王且初的吧,不过看皇帝的眼神,似乎不买这账呀。王且初向来不喜别人管教监视,以往太后送来的人,不是被打骂,就是被赶出宫外,只怕…这姜氏有苦头吃了,可惜了姜氏这位美人,她还救过自己一命,不过现在他们扯平了,如今是她自己要进宫不管他的事,他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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