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燕过了将近一月才能下地,韩祈月待在他身边事无巨细地照顾,这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得意又蹊跷。
这一日喝完汤药,大夫把了脉,说是已无大碍,可以出去散散心心,只要不累着便好。
韩祈月送走大夫,转身看见郭守燕要起身,连忙赶过去扶他。
郭守燕笑道:“你把我当瓷娃娃了?”
韩祈月搭腔:“可不是吗?郭二爷细皮嫩肉的,可不能再磕着碰着了。”
郭守燕被气笑:“我都这样了你还编排我!也不看看是替谁受的。”
韩祈月将他扶到椅子上,替他倒了杯水:“今日若要出去走走的话,不如去趟柳府吧?”
郭守燕喝水的手一滞:“我听下人们说,柳之源他……”
“以后怕是走不了路了。”韩祈月低头叹气。
“唉……本来那房梁砸不中他……”
“那怎么会?”韩祈月疑惑。
“他把袅如推开了,自己就……”郭守燕说到一半说不下去,面上也没有什么好神色。
“袅如?这名字好熟悉。”韩祈月搜寻着记忆。
“是……是群玉院的娘子。”一提到这个地方,郭守燕就变得没了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韩祈月笑了:“和吵架后也没少去吧?如今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郭守燕抿嘴,心虚不说话。
“我记起来了,先前听群玉院的鸨母说,袅如是经常跟着柳之源的那个小娘子,对不对?”
“就是她。”
韩祈月摇头失笑:“柳之源倒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也不知这一遭下来,他到底该怎么办。”
郭守燕起身要更衣,边拿起衣服边说:“我就怕他想不开,你等我会儿,我把衣裳换了就随你一同去。”
韩祈月见他动作艰难,起身接过他手上的袍子要替他穿上,被郭守燕一下躲过。
“你做什么?”韩祈月问。
“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做什么?”郭守燕惊吓地往一边躲去,他远远地看着韩祈月,“你最近对我好过分了。”
“我……”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要吃上路饭一样,你别这样。”
韩祈月:“……”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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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闭门数日近几日在开张,来往进出的人也不多,门前冷落,下人们神色忧郁,也不敢左右顾盼,低着头直进直出,不多言语。
郭守燕下了马车,看见这番模样,长叹了口气:“柳府如今的境况,不好啊。”
韩祈月扭头问他:“柳老爷膝下就柳之源一人吗?”
“有两个姐姐,早些年就嫁了。柳伯父本看他不想经商就送他去读书了,没想到他跟我一样,读书也是半吊子。如今这幅光景,也不知柳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柳家家底富足,即使柳之源今后走不了路,要生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有所不知,他们家的盐场是官家赐下来的。虽说由着他们经营,但是大头都是朝廷拿去,剩下的也不仅仅是他们家,还有柳家其他的人一起分。虽说还有其余的铺面,但这些铺面近几年的盈利都抽了几成去建那个新酒楼。如今那酒楼功亏一篑,也不知柳家如今能不能周转过来。”
韩祈月叹气,正想上前去敲门拜访,却见角门出来几个人推推搡搡,还在争执些什么。
郭守燕拉住韩祈月站在一旁,只见几人手上拿着补品被推出门外,口中还骂骂咧咧:“横什么横!横什么横!你们姓柳我们就不姓柳了?你们家那盐场难不成是独属你们的?当年穆宜华可是把这盐场原原本本地交还给官家了,官家宅心仁厚又交给你们打理。这盐场我们这些柳家的人可都是有的分红的。如今你们柳三公子都那样了,本家也没个继承的人,倒还不如早点把这家业该分的分了,也省得糟蹋在你们三公子手里。”
“说什么屁话呢你!我们家三公子怎么了?怎么了?”
“你们家三公子都残废了,我说错话了?我这就及时止损!话都说到明面而上了,大家都是亲戚好聚好散有什么不好?”
“呸!谁跟你们亲戚?有你们这样的亲戚?”
“我告诉你,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只是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那哪是你们的东西?”韩祈月实在忍不住,走过去反驳。
那些人上下打量他们,鄙夷地蹙了蹙眉:“你们又是谁?”
韩祈月冷笑:“是比你们这些便宜亲戚还有良心的人。”
“哟,看来和我们柳家没什么关系。”
郭守燕笑了笑,搭腔:“是没什么关系,也就一天来个三四趟吧。倒是不知您和柳家有什么关系,我这天天来,也没见着您登门一回,看着面生啊。”
“你——”
韩祈月接茬:“再者,你们说要拿回你们家的东西,也就是那个盐场吧。可这盐场是官家赏赐下来,你们想拿去哪儿啊?”
“就是。”小厮见有人撑腰,顿时硬气,昂着脖子反驳:“赶紧拿着你们这些破烂东西走,别来糟蹋我们家门楣!”
那些人瞥了瞥小厮又瞥了瞥韩祈月他们,轻嗤一声,咬着牙甩袖离开。
小厮看着他们离去的叹气,转头看向郭守燕韩祈月如见菩萨,连忙迎着他们入府:“郭二爷秦娘子伤势如何了?你们能来,我也是替我们三爷捏了把汗啊。”
“我们大好,只是担心之源出事。”三人立在柳之源房门外,郭守燕又问,“他如今伤势如何了?”
“性命无忧,只是后半生怕是都要靠轮椅度日了。”小厮脸上没有光彩,“我们三爷多么光鲜亮丽的一个人,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我听人说这案子不简单啊,好像,好像……”他拿食指示意上方。
郭守燕轻声咳嗽,小厮立马缩回手:“小的该死。”
“我们现在进去方便吗?”韩祈月问。
小厮小心翼翼地往屋子里瞧了一眼:“先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他悄悄地走过去打开门,却也只是开了一条小缝钻进去,又偷偷地掖上门。郭守燕拉着韩祈月凑上去偷听,只听见小厮低声讲了几句,突然铜盆“哐啷”落地,里头传出声嘶力竭地叫喊:“滚——都给我滚——我才不需要他们可怜,滚——”
在外头的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开。小厮落荒而逃,慌里慌张地跑到屋外,脸上身上皆是水渍,他一边擦着一边回道:“对不住二位了,三爷他……”
“滚出去——”柳之源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像一柄斧头砸在他们心上,听得人心慌。
“走了走了,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小厮一边朝里屋喊,一边将二人带远,轻声细语,“三爷如今这模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我们大姐二姐都来劝过了,老爷也是没办法。唉……”
“你放心,明日我们再来。”郭守燕望了虚掩的门一眼,安抚道。
二人正要离开,却见外头的小黄门匆匆赶来,一脸无奈急色:“哎哟,小六哥,那个姑娘又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我们家三爷都这样了,她还来做什么?”
“那姑娘说,三爷因为她变成这样,她一定要来照顾三爷!”
“是……袅如姑娘吗?”郭守燕问道。
小六垂头丧气:“对,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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