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开刃?
韩祈月惊诧:“你看晃眼了吧?”
郭守燕矢口否认,回答得坚决:“绝不可能,我傻但是我不瞎。”
这下韩祈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低头望了一眼那人。那人也侧着脸看她,觉得她还是个好说话的额,便有开口道:“想来这位公子也是行走江湖之人,知我等难处。我们不害人性命,只为钱财。公子且放了我,我们日后也好相见。”
韩祈月断是不会为了他一面之词就放过他的,她又待细问,却听屋外传来旁人的脚步声。她随手扯了块床帘塞进那人嘴里,拉着他和郭守燕就躲到了屏风后。
屋外的人学了几声老鼠叫,此起彼伏。韩祈月知晓那是暗号,若是再不让手底下的人出去,怕是外面的人就要闯进来,可若是让他出去,那自己与郭守燕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她正想着法子,那被擒住的人却趁其不备,用脚尖踢到立在一边的烛台。叮呤咣啷的声响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尤为刺耳,韩祈月一个激灵,立马松开那人,抓起郭守燕就往窗边跑。
奈何郭守燕比她高大,她拎不起他,只能一个劲儿地把他朝窗外推:“你会水吧?又过去,去报官!快!”
其余船上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韩祈月没给郭守燕说话的时间,郭守燕还想回身拉她,却被她一掌拍下窗户,“咚”的一声落入水中。
饶是郭守燕水性不错也被呛了好几口,他挣扎出水面,朝着窗户大声喊道:“韩祈月——”声音中带了怒气。
又一次,这个女人又一次想要抛下他。她是觉得自己活佛转世还是老君显灵,不怕死吗?
郭守燕四下张望,这地方已是杭州城内河,不出意外明早便可在西湖下船。可谁又能料到他们竟碰上这档子事?
杭州人生地不熟,即使是在城内,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寻衙门,指不定等他回来只能给船上的人收尸了。
郭守燕心一横,咬着牙又朝花船游去。
-
韩祈月听见郭守燕喊了自己名字,心里微微一颤,可也只是一瞬。她重整心思,握着袖刀定定地盯着屋外来人。
为首的本还抽出了刀,作势要与她拼杀,却在听见韩祈月名字的那一瞬间泄了力。
他蹙了蹙眉,念道:“韩……祈月?”
被喊了名字的人脊背一凉,却还是镇定着。
方才的吵闹惊醒了屋里熟睡的人,大伙都三三两两起身开门询问,却见船舱漆黑,打着哈欠问道:“这怎么回事啊?船家,船家!哪儿来的声音那么吵!”
那些人见已将人吵醒,纷纷挤进郭守燕的屋子,将门合上。一下单人间变得拥挤,他们将韩祈月团团围住。
韩祈月也不愿逞强,手撑着桌面,正待寻时机跳下去,却听为首那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当真是韩祈月?”
她一愣:“你什么意思?”
月亮从薄云里露出,穿过窗牗照进屋内,韩祈月的脸半明半暗,却也足够让人看清她的长相。
即使是男装,相熟之人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我。”为首之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刀疤脸。那人的嘴巴显然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劈过,才会如此的触目惊心。
韩祈月倒吸一口凉气,盯着他的嘴看了几眼才把目光移向整张脸。
“方乾?”韩祈月难以置信,“你……你没死!我还以为你和父亲……那我父亲呢!他和你在一起吗!”
故人死而复生,韩祈月心中难言的欣喜。
方乾曾是父亲麾下的一员小将,年纪比她大了半轮,常爱以哥哥自居,做事拿腔拿调,韩祈月曾与他吵架吵了不下百次。如今他乡重逢,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境遇。
“将军他……”方乾欲言又止,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兄弟,看见船舱渐渐明亮,又对韩祈月道,“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先下船。”
韩祈月点头,忽然又想起自己叫郭守燕去报官:“等等,我……我先去找个人,你们告诉我要去哪儿与你们汇合,我速去速回。”
“往上流走几里路有一处浅滩,我们去那儿汇合。”
“好!”韩祈月正要翻窗跃下,却见本想去找的郭守燕此刻正在奋力地攀爬着湿滑的船身,口中还念念有词:“上去了上去了,郭守燕你可以的!诶诶诶——”徒劳无功,他又滑下去了。
韩祈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轻巧地纵身跃下,恰好落在郭守燕旁边。她抬头朝上头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下船。
郭守燕心里还演着英雄救美的戏码,可如今这“美”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和那些贼人颇为熟稔地打着招呼,自己确似一只落汤鸡浸在水里,怎么看怎么落魄。
韩祈月伸手将他拉上船,拦腰抱着他飞至岸上:“我要跟他们走,你是去是留?船上的人如今发现船停了必定觉得蹊跷,一会儿便会开船离开,你若要回船上,还是早点……”
“我跟你一起去。”郭守燕不由分说地应答。
韩祈月打量了一眼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劝道:“你还是……”
“不要替我做决定,我就是要跟你去。”
韩祈月听见这话有些讶异,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妥协:“好吧。”
一行人借着月光摸索在树林里,郭守燕被冻得有点瑟瑟发抖,却一直忍着没说。韩祈月走在他身后看在眼里,忙小跑几步追上方乾,小声道:“还有多久?”
方乾听这话,笑着回头睨了一样郭守燕,嗤道:“这人谁啊?那么金贵?”
韩祈月不好透露郭守燕的身份,含糊其辞:“我朋友。”
方乾瞥了一眼韩祈月脸上的神色,啧啧摇头:“不止。这公子瞧着细皮嫩肉,非富即贵,湿成这样还愿意跟着你来,你说只是朋友?韩祈月我可不傻。”
“那你问个……”韩祈月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懒怠和他掰扯,催促道,“你走快点!暮秋夜里可凉!”
方乾嘴上嫌弃,可步子却也变快了。不过多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处浅滩——是一个漕帮,人数不多,左右也就四十几人,几艘船只横亘在岸边,滩上搭起四下散落的帐篷,有几人烤着火守着夜。
守卫听见动静,立马戒备。方乾抬手制止:“是我们。”
那人看清方乾的脸面,立马恭敬行礼:“头儿!”
“很好,继续守着!”方乾遣散跟从,将他们二人请进自己的帐篷。
郭守燕已经冻得嘴唇发紫,韩祈月看不下去,连忙用自己的手捂住他的手,触上的那一刻如同捧着一把冰块。
韩祈月替他搓手取暖,一边又使唤方乾:“方乾,衣服快拿来!还有热酒!或者热水也行!”
方乾已然拿着衣服走了出来,见这番景象,觉得新奇,倚在帐篷的支柱上笑问道:“哟,看来真是情郎啊。啧啧啧,这明王爷要是知道了,脸都要绿了吧!”
韩祈月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一把夺过衣服扔给郭守燕:“快点换上。”说罢,就钻出了帐篷。
郭守燕稍微恢复了一点知觉,哆哆嗦嗦地拉过衣服正要换上,谁料方乾一把拉住。
他的脸正好对准郭守燕,满脸的戏谑:“哟,长得倒是不赖啊。”
“方乾!你让他换衣服!”韩祈月早将方乾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一直留心里头的情况,一听见声响就觉得是方乾在欺负郭守燕。
方乾努努嘴,松手离开去端酒。
郭守燕终于将那身冰凉的衣裳换下,他裹着毯子,喝着热酒,一脸呆滞地盯着蹿升的火焰。
韩祈月收拾好他的湿衣服往帐篷外般,方乾好整以暇地盯着韩祈月来来回回,不由得笑出来:“你是她妈呀,还是他情人啊?”
“闭嘴。”韩祈月对方乾这人就没什么好脾气,她在外晾晒好郭守燕的衣物,又跑进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烧。”
郭守燕总算是缓过神来了,他动了动四肢,松开毯子,盯着方乾说出第一句话:“她当然是我的情人。”
韩祈月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什么话也没说就起身离开他身边。
郭守燕一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公子哥,吃错药了非得跟着他们来这里,若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到不了万松书院报道。明州知府的儿子丢了,那杭州的人不得掘地三尺把他给找出来?到时候别说这个漕帮,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了。
韩祈月必须确保他完好无损,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