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神色似有些为难,但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清妙便来了。
那清妙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跟在徐妈妈身后,整个人畏畏缩缩的。
李盈之见她这般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头。这般性子估计要问出点什么事来,怕是有些难。
“清妙姑娘。”李盈之道,“便是你住在娇奴姑娘楼下的房间?”
清妙神色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徐妈妈,那徐妈妈收到这一眼,上前谄笑着道:“评事有所不知,我们这清妙,是个哑女。”
“哑女?”李盈之皱眉。
“正是。”柳飘飘道,“清妙是飘飘三年前在路边捡着的女孩,见她可怜,便留下来了。”
“这丫头,是你的丫鬟?”李盈之朝柳飘飘问道。
“正是。”
李盈之站起身,走到清妙的面前,“清妙姑娘无须紧张,本官只问你两个问题。”
清妙见她走过来,缩着身子朝徐妈妈身后躲着,听了她的话后又撇过头,抵在徐妈妈手臂上,看也不看她。
李盈之:“……”
陈易衡见她有些不耐,也起身过去,“我来。”
“清妙姑娘,还记得我吗?”陈易衡温声道。
李盈之意外地一挑眉,侧目瞧了他一眼。
清妙微微侧头,看了陈易衡一眼,接着眼神一亮,微微点了点头。
陈易衡安抚性地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来说。”
清妙犹犹豫豫地扯着徐妈妈的衣袖过去坐下,不安地搅着双手。
“我有两个问题想问问你,”陈易衡伸出右手比了个二,“清妙姑娘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成了,可以么?”
清妙不安地看一眼徐妈妈,迟疑地点头。
陈易衡露出个笑,握着笔道:“第一个,昨晚上姑娘可曾在窗外见着什么人?”
清妙摇摇头。
“好,第二个。”陈易衡神色不变地又问道,“昨晚上姑娘可曾听见什么声响?”
清妙看一眼徐妈妈,点了点头,又瞧了陈易衡一眼,伸出双手,左手掌心向上平伸,右手拇指食指合拢成圈,由上至下移向左手掌心,右手食指又在耳边上下移动了几下。
这几个动作看得陈易衡一头雾水,李盈之淡淡扫了他一眼道:“落水声。”
“落水声?”陈易衡很是意外,“姑娘可曾瞧见是何落水?”
清妙摇了摇头,又比划了几个手势。
李盈之解释道:“只见着水花,未曾瞧见是何物。”
“可以了。”李盈之拍拍陈易衡肩膀,“让她带我们去屋内瞧瞧。”
“清妙姑娘──”陈易衡话还没说完,就见清妙点了点头。
李盈之见她这么配合,倒是意外了。
几人到了清妙房内,发现清妙房间的布局同那娇奴的屋子并无太大差别。
李盈之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探出身子瞧了瞧。
前渡河上,赵捕役正站在一条船上,一群身强力壮的男子正朝岸上拖着些什么。
二楼的窗子正关着,楼上楼下隔得不高,窗户上也有防水的窗檐,窗檐上那道刀砸出来的痕迹特别明显。
李盈之缩回身子,指着外边的水面问道:“清妙姑娘,你是在哪一块儿瞧见水花的?”
清妙闻言慢吞吞地上前来,指了指离窗边不远的一处水面。
见着她指的那团水面,李盈之立马叫来了赵捕役,圈了手指着的那块水面:“赵捕役,在这儿,给我好好捞一捞。”
“是!”
李盈之随后又在屋内转了一圈,逛至床脚时,余光瞥见一件物什,她蹲下身,装作仔细观察的样子,不动神色地捡了起来。
“徐妈妈,春风楼的姑娘们,屋子布置都一样的么?”
“哪能呢!”徐妈妈答,“姑娘们都有自己的喜好,怎么可能一样呢!”
李盈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徐妈妈,娇奴那个定了亲的未婚夫,是哪个酒楼做厨子?”
“这……”徐妈妈面露难色,“我真是不记得了……”
李盈之又转向柳飘飘问“飘飘姑娘可知?”
柳飘飘蹙着眉摇头道:“飘飘也是顺着听了一耳,也未曾放在心上。”
李盈之闻言点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清妙姑娘当真是捡来的么?”
徐妈妈和柳飘飘皆是心口一紧,神色紧张,“评事何出此言?”
清妙顿时扯住徐妈妈的衣角,垂着头躲到她身后去了。
李盈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还是不是?”
“自然是的。”柳飘飘扯着嘴角笑了笑,“三年前我路过临安街的破庙,见她一人缩在墙角,面黄肌瘦孤苦无依的模样,飘飘心内不忍,便将她带了回来,做个身边侍奉的丫头。虽说身份低了些,到底是不愁吃喝了。”
正在此时,赵捕役在外头大喊:“评事大人,找着了!”
李盈之往外一看,赵捕役拿着一把刀冲她高兴地喊着:“找着了!找着了!”
李盈之也颇为高兴,拍一把陈易衡的肩膀,“走,去瞧瞧。”
陈易衡收了录事本,跟着她去了岸边。
岸边堆着许多从前渡河里捞出来的东西,各种首饰金银物品装饰,散发着重重的水腥味。
赵捕役握着那把刀过来,“评事大人,给!”
李盈之接过刀,冲他赞赏地笑笑,“辛苦了,给几位大哥把帐结了,待会儿你也去大理寺领份补贴。”
赵捕役极为高兴地点着头,一直咧着嘴笑着。
陈易衡也凑上前来瞧了瞧,问道:“是这把么?”
李盈之点点头,“十之**是它。”
徐妈妈同柳飘飘也跟了过来,瞧见李盈之手上的刀,惊讶地道:“这不是‘香满楼’的刀吗?”
李盈之见状问道:“飘飘姑娘认识这把刀?”
柳飘飘接过刀,翻了个面给李盈之看,“评事请看,此图案便是‘香满楼’的标志。”
李盈之拿过刀仔细瞧了瞧,果然在刀把儿上瞧见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图案。那图案像是匹马,颜色暗红,长期磨损下又经这河水一泡,同那刀柄几乎融为一体,乍一看根本瞧不清。
“评事有所不知,‘香满楼’里所有的物品都有着此图案,说是他家的独特之处,旁人学不得。”
李盈之神色不明地道:“飘飘姑娘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瞧见了这图案。”
柳飘飘的笑僵在嘴角,双手不自觉捏紧。
李盈之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用手臂捅了捅陈易衡,“走,回大理寺瞧瞧。”
待到走远了,陈易衡才道:“你竟然瞧得懂那清妙的手势?”
李盈之不屑地道:“日常办案瞧得懂各类手势很稀奇么?”
“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认识那清妙的?”
“前两天我出门替我娘取东西,瞧见她在那儿放风筝,半日放不成,便教了她一会儿,同她放了半日风筝。”
李盈之斜他一眼:“你还有那兴致呢!”
“不过她不是春风楼的丫头么?”李盈之琢磨道,“怎么还能出去放风筝?”
“且她房内的布局同那娇奴的一模一样,这真是有意思。”
“确实奇怪。”陈易衡应和道,“不仅如此,那柳飘飘也是透着怪,你捏着这刀都未曾瞧清楚那图案,她隔着段距离竟然瞧清楚了。”
李盈之听他这样讲,便问他:“你怎么看?”
“照我这么多年的理论经验,那柳飘飘要么是早就知道这把刀,要么就是她眼力极好。”
“若是眼力极好么,该是练过武。”陈易衡点着下巴,转头揶揄李盈之道,“不过话说盈之你也练过武,怎么眼力不大行的样子,那图案也瞧不着?”
李盈之听着他的揶揄,双目一瞪,右手顺势扬起,一手刀朝他脖子劈去。
陈易衡往后一缩,堪堪避开她的手,嘴里还喊着:“诶──打不着!”
李盈之手立马一拐,掌心朝后,一掌拂向他的面孔。陈易衡伸手挡住,“打人可不能打脸。”
李盈之嘿嘿一声,手腕下压避开他的手,转向他身后,极快地捏住他的后脖子。
陈易衡冷不防被她一捏,整个头皮一麻,“嗷”一声朝前蹦了几步,转过头幽怨地盯着她。
李盈之被他这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盈之走到他旁边,撑着他的肩膀站稳,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什么出息!”
擦了眼泪一抬头,才瞧见了大理寺门前有个站着的人影。
“你完了。”陈易衡瞧见那个人影,肩膀往下一沉,拍开她的手,“被你毁了名声的那个人来找你麻烦了。”
李盈之听了这话,轻哼一声,落后一步,在陈易衡身后抬腿朝他膝盖弯一顶。
“嘶——”结果她忘了自个儿膝盖还肿着,陈易衡没被她顶着,倒是自己腿一软磕上了陈易衡的肩背,左手握着的刀就这样顺势往前一劈,吓得陈易衡连忙握住她的手扶好她,“姑奶奶你可悠着点吧!”
李盈之见傅照西正朝他们走来,赶紧拂开陈易衡的手,微微收敛了张扬的神色。
傅照西在她面前站定,问道:“腿怎么了?”
李盈之微微站直了身体,摇摇头:“没什么事,腿麻了。”
傅照西微抬下巴,朝陈易衡一点:“这位是?”
“是寺正大人的公子,陈易衡。”
陈易衡顺势打了招呼:“小侯爷安好。”
傅照西冷淡地“嗯”了声,也不继续接话。
陈易衡瞥一眼李盈之,朝她挤挤眼,李盈之见状道:“小侯爷来大理寺有事?”
“找评事有些事。”傅照西点点头,又撇了陈易衡一眼,“评事很忙吗?”
“不忙。”李盈之下意识答道,转念一想自己还要查案,又道,“也不是不忙,卑职得查案。”
“嗯。”傅照西凉凉地看了她和陈易衡一眼,“小侯今日无事,便跟着评事一同查案吧。”
李盈之多看了傅照西一眼,不知道他这几日怎么就对查案敢了兴趣,却又不能拒绝,只好道:“……成。”
李盈之接着便去大理寺同仵作对比了伤口与凶器的刀口,确认了这把剔骨尖刀是凶器无误后,片刻也没歇着,马上赶去香满楼。
只是陈易衡见陈元璋不在大理寺内,便撂了挑子,往椅子上一趟:“盈之,我爹担心你缺帮手才叫我过来的,不过这查案人多了也无用。既然小侯爷说他陪你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就在这寺里休息一会儿,你同小侯爷去吧!”
李盈之白他一眼:“你就爱偷懒!你以当我不知道呢,你读书读累着了,陈伯伯让你给我当帮手你就当过来放松会儿,现在小侯爷要同我一起去,你就明目张胆偷懒起来。”
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李盈之忍不住又道:“春试没几日了,你还这样偷懒,当心落榜!”
陈易衡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赶紧走吧,别咒我了,我胸有成竹着呢。”
李盈之“嘁”一声,拿过刀不再理他:“小侯爷,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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