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闻意雾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她觉得自己的心沉沉的，终于有一种落地的感觉。睡醒时，她感受着被子边缘的凉意，尽管想不出某件具体的事，但她却满怀雀跃期待着什么。

遮光极强的落地窗帘让整个房间昏暗如夜晚，闻意雾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她眉头瞬间蹙起，伸长胳膊去摸，冰凉的触感无不在告诉她对方早就已经离开了。

不知来意的期待在这刻缓缓褪去，闻意雾从床上坐起来，她拿过一旁的手机。

6：49am

今天周四，艾绒明明上午没课，闻意雾边垂眸打开网络边翻身下床。网络打开的那一瞬好多推送消息弹出。闻意雾站在床边，她静静地看着飞速划过的消息，企图去捕捉她想看到的内容，但很可惜，直至手机又归于平静，她打开艾绒的聊天框，依旧没看到她留下的任何信息。

闻意雾眉峰紧皱，说不出的巨大落差与心慌将她裹挟，她没有任何迟疑的大步朝前、外走，随手拿了件外套，打开房门，她朝楼下走去。经过茶几时她弯腰拿起一个车钥匙便开始狂摁电梯键。

电梯缓缓上行，很快便无声的为她打开，闻意雾大跨步迈进去，正要抬手摁关门键的时候，她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闻意雾动作可以称得上是飞速，她拿起手机去看，心却又在此时沉了几分。

只是闹钟。

走出电梯，闻意雾惯性朝黑车走去，但摁下车钥匙，不远处的停着的有些落灰的迈凯伦却应声而亮。

闻意雾被怒气裹挟着的大脑在看到迈凯伦风骚的外型后，暂时停歇了。

太显眼了，她想，想到艾绒的社会身份，闻意雾表情紧绷，过了大约两秒，她又转身朝电梯走去。

只是换下钥匙，用不了多久，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焦躁的情绪。

电梯门很快打开，走进电梯时，闻意雾手中拿着的手机再次振了下，但这次她没有立刻去看，而是等到电梯门再度阖上，她才紧闭双眼，最后拿起手机。

【醒了吗？】

短短三个字，却像是一剂强效药，瞬间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斜靠在电梯壁上，闻意雾垂着头盯着手机。

几乎是下一秒，对方的消息再次发来。

【你昨天睡得好像有些晚，今早起床我没叫你，早饭在保温柜里，你起来后记得吃。】

闻意雾觉得自己停滞的心脏再次开始律动，身前的电梯门打开许久又再次阖上，这些闻意雾都无所察觉，她只是低着头动手打字。

【你去哪了？】

闻意雾依旧心慌，直至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件珍宝，她不想失去。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她没办法承受。

【学校。】

闻意雾身上的力气卸掉一半，她动手继续打字，

【可是你今天上午没有】

字还没打完，对方就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率先一步回她，

【这两天要赶篇论文，会有些忙，你有事电话给我，消息我可能看不到。】

昨晚令她眷恋的感觉再次袭来，闻意雾低着头却依旧有些执拗的打字，

【我的电话你会接吗？】

她需要百分之百的确定，或者百分之一百万的确定，她想艾老师不应该这么善良的，因为她每退后一步并不会让自己也退一步，她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近。

艾绒退后，她便前进，艾绒靠近，她便会更加靠近。

闻意雾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她控制不住。她想要艾绒的眼里也只有她，她想要艾绒的世界里只有她。

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闻意雾回过神来，她垂眸去看，屏幕正中间的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接通后闻意雾将电话贴在耳边，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大约两秒，听筒里终于传来艾绒的声音，她的声音如往常般平静，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闻意雾？”

闻意雾静静听着，过了好久她才“嗯”了下。

“你是还没睡醒吗？”艾绒垂眸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没，”闻意雾仍旧低着头，她看着地面开口：“我醒了。”

但艾绒听完似乎笑了，她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冷淡，声线因为伴着笑意温暖了好多：“但我怎么觉得你还没睡醒，声音听起来没精打采的。”

“……”闻意雾扣着光滑的电梯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早上起来没看到你。”

这个答案让艾绒有些懵，她说：“然后呢？”

“……没有然后。”闻意雾没把自己可怕的想法说出来。

艾绒昨晚实在太困了，她醒了之后也只是有隐约的记忆，不太确定。拿起一旁的茶杯，浓郁的泛着苦涩的茶让她稍微精神了点，放下茶杯，艾绒问她：“你昨晚几点睡的？”

闻意雾想了想，大概三点之后了。

没听到对方回答，艾绒便肯定昨晚不是在做梦，看了眼窗外初升的太阳她开口：“困了就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但闻意雾却想到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艾绒还没回答，于是她又在电话里问了一遍：“那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

艾绒想了一下，才开口：“有急事再打。”

但闻意雾却自我认知良好，她给艾绒打的每一通电话都是急事，所以这个问题便可以过去了。

“那我今天可以去找你吗？”闻意雾似乎总是在得寸进尺。

电话那边的艾绒活动了下肩颈，才出声问她：“闻意雾，你是小朋友吗？”

“嗯？”闻意雾有些没懂。

“我隔壁老师家的小朋友都没你粘人。”那个可怕的熟悉感再次袭来，艾绒最后下了结论：“困了就去睡，不困就去把早饭吃掉，电话我会接，还有，”艾绒停顿了下才继续说：“别忘记昨晚我们聊了什么。”

“去试。”艾绒昨晚的话在心中浮现。

“没事我挂了。”艾绒说完等了两秒，之后利落挂断。

“去试。”闻意雾摁开电梯，她扔掉肩上搭着的外套，又把手中的车钥匙也一并扔在茶几上。

她确实可以尝试很多事，她有试错的成本，昨晚之前她的人生确实也是漂浮于半空之中的。走进厨房，闻意雾拉开保温柜，当看到艾绒给她准备的早餐后，或许早在这之前，她就已经确定，她一定要把艾绒留下。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留下。

……

艾绒今天真的很忙，她手中有相关主题的稿子，但这篇论文的研究内容属于交叉学科，她只好修改了再修改。可没办法，她未来要晋升，单靠哲学远远不够，只有像她老师一样融合政治，用哲学的方法论去解读当下的理论，才能往上走。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吃午饭时艾绒打开一上午未动的手机。微信上消息很多，艾绒最先被顶端那条99＋的对话吸引了视线，打开扫了一眼，她又退出，之后往下又划了几下，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后，她再次打开了最顶端的聊天框。

【这家店的咖啡还可以，我刚好顺路，一会儿去给你送一杯？】

……

【不，甚至买不到一辆车。】

【聊的还不错，他们竟然只需要200万的资金，一辆车的价格。】

【我提前三分钟到了，却发现项目方好像已经到了一个小时……】

……

艾绒垂眸手指往上划动。

【程思佳之前有给我推过一个项目，好像是关于女性慈善的，我们约了时间，一会儿我去看看。】

……

【已经吃完喽。】

【哇，我尝了，味道竟然还不错。】

【老婆以后还是我下厨吧，你就专心搞学术。】

……

终于划到顶了，艾绒表情平静退出聊天框，但两秒后，她又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与某人的聊天框，她打字。

【不用来送，我不喝咖啡。】

发送完艾绒准备起身，但震动的手机却又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没关系，我还买了小蛋糕[害羞]】

艾绒起身打字【你自己吃吧，我下午有课。】

但对方的消息再次飞速发来，

【可我已经到了。】

艾绒眉头一皱，她想闻意雾不会直接去她办公室了吧。

但下一秒对方的消息发来，并配上了一张图片。

【在这里。】

艾绒不用点开图片就看到了闻意雾在哪里，她在自己的办公楼下。

朝办公楼走去的路上，艾绒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闻意雾就是比小孩还要粘人。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艾绒走在树荫下，还没走到路口便看到不远处那个靠在车门旁，眼戴墨镜，看起来拽得不行的闻意雾。

两秒后，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磁场，转头朝这边看来，几乎瞬间，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在这会儿宛如冰山消融，或者说比开水沸腾的都要快，闻意雾抬手迅速将墨镜取下，一双笑眼便露了出来。

“你去吃饭啦？”闻意雾很快走到艾绒身边，下意识的想牵她的手，但想到什么，她最终还是挽上了艾绒的胳膊。

“不是有门禁进不来吗？”艾绒被她挽着向前走。

闻意雾想到自己之前撒过的慌，但这会儿被戳穿了她也不尴尬，反而还得寸进尺的说：“但我现在不已经是职工家属了吗~”

艾绒知道闻意雾善辩，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走到车边，艾绒问她：“今天去谈项目了？”

“嗯。”闻意雾点头，然后她把蛋糕拿起来，拆开包装后她递给艾绒：“你不喜欢喝咖啡吗？”她语气有些疑惑。

“会睡不着觉。”艾绒把手中的木勺分出一个给闻意雾。

闻意雾顺手接过后却把它随意扔进了袋子了，她的眼睛还在盯着艾绒，就好像她们不是分开了一上午，而是分开了好几天。

“我竟然不知道。”闻意雾的语气中透着些不满。

“我们才认识了多久？”艾绒语气自然。

“那也不行。”闻意雾想到什么，然后她凑到艾绒面前，直视她的眼睛说：“我觉得我们得聊聊。”

艾绒看她急切且认真，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她也认真了点：“聊什么？”

“聊聊你。”闻意雾看向她的眼神专注无比。

艾绒沉默两秒，然后她把手中挖好的蛋糕递至闻意雾嘴边。

香甜的气息飘荡在鼻尖。

“张嘴。”短短两个字，闻意雾竟然听出了艾绒的强势。

有种难言的感觉在心头划过，就像是纤细的柳枝挠过，引起细细麻麻的痒。

闻意雾的脑子里在这一刻划过无数曾在梦里发生过的颜色废料，但害怕被看出，她立马垂下眸，探头将勺子上的蛋糕抿去。

中午有些困，尤其此刻的车厢里还弥漫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甜意，艾绒又垂眸给闻意雾挖了一勺蛋糕，然后等人正垂眸吃时，她另一只手打开了车门，仅开了一条小缝，她的胳膊就被人迅速捉住了。

“你要走了？”闻意雾飞速咽下蛋糕开口。

艾绒只是想将门开个小缝透透气，如今在感受到清凉的风飘进来后，她松开手，转过头来她看向闻意雾。

完全看不出，闻意雾会是这种性格。

思忖了一会儿，艾绒开口：“你给我的聊天备注是什么？”

闻意雾没想到艾绒会突然问这个，不过她还是乖乖的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后给艾绒看，她似乎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等着艾绒的回复。

艾绒垂眸去看，然后瞬间就感受到了她们之间抹不掉的年龄代沟。

只见闻意雾给她的备注是——亲亲老婆。

并在昵称后附带了一个粉心环绕的表情。

……

艾绒沉默了，视觉的冲击让她一瞬间有些哑然。

但闻意雾却显然非常渴求听到艾绒对这一昵称的评价，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复的闻意雾凑过去勾勾她的手指，问：“怎么不说话？”

艾绒显然不想在这个黏糊的昵称上停留太久，于是她开口：“我以为你会给我备注别的。”

闻意雾一下来了兴趣，她问：“备注什么？”

艾绒垂眸看着几乎要趴在她身上的闻意雾，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比如，闻意雾的起居录？”

她在点闻意雾今天上午发给她的99＋条消息。

但闻意雾却浑然不觉，她笑得开心，完全意会错了艾绒的意思，拿过手机，她在上面戳了半天。

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艾绒刚想开口阻止，就听到一声“好了”，随后闻意雾的手机屏幕再次对准她，艾绒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就看到了自己的新备注。

闻意雾的亲亲老婆[爱心爱心]

艾绒第一次反思自己过快的阅读速度。

但闻意雾却只给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手机，紧接着她便又期待的看着艾绒。

“我的呢？”她问。

“什么？”艾绒下意识握紧自己的手机。

“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闻意雾的手摸呀摸呀，一路从艾绒的膝盖摸到大腿。

艾绒及时捉住她作乱的手。

“难道是艾绒的小宝贝？”闻意雾眼尾微勾，带着笑。

艾绒被闻意雾的大胆发言惊到了，她下意识开口：“你正经一点。”

“正经不了一点。”但闻意雾却摇摇头往她怀里蹭去，同时另一只手还在试图去找手机。

“正经一点。”上下夹击的异样感让艾绒瞬间缴械投降，她几乎颤着声音命令道：“你坐好，我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