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坐落在山林间，连成一片，墙体是和月亮一般的灰白色，发出淡淡的光辉，空中不断有驾驶着飞行灵器的人匆匆飞过。
画舫缓缓降落到地面上，月息广场上的长老们已经等候多时，人们陆陆续续走出画舫。
新招的弟子们逐渐被长老们领走，只剩下沈霖一个人在原地打量这精美梦幻的地方，没人给她下达指令，王管事早在那次留影结束后就先行回了宗门。
这种场景只在梦里出现过，从没想过古色古风的建筑染上灰白色能漂亮成这样，莹莹月光，美不胜收，如果月亮上有仙宫，多半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就连地面都是透明有花纹的，正在沈霖低头惊叹时，一个长相粗犷的大白胡子叫住了她。
“沈霖，新来的杂役？王管事先把你分到了我们月膳堂了。”白胡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沈霖，看到对方腰间挂着的木牌后，确认这是他要找的人。
沈霖听到人声，先是抬头看了眼来人的脸，然后赶紧回应，“哎，是我，请多关照，您怎么称呼？”
“我是月膳堂的主厨白胡子，你跟我走。”
“白主厨，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早把咱宗门的地图背诵得滚瓜烂熟，应该我去找您报道才是。”沈霖朝着白胡子边行礼边笑着说道，十分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刚好给长老送灵膳，路过月息广场这边估摸着你们快回来了，刚好顺便捎上你。”白胡子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回复。
“原来是这样。”沈霖非常眼尖看到地上有两个食盒，上前提起，“白主厨咱们走吧。”
白胡子微微点头，背起手走在沈霖前面，一边走，一边跟沈霖说话。
“你脚下站着的是月息广场，一般宗门的大型活动都会在这里举行。既然你已经把地图背熟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白胡子拿出他的交通工具，一把菜刀。在他的操纵下，菜刀不断变大，直到变成两个人可以站得下的大小。
沈霖小心翼翼地踩上刀面，第一次乘坐如此抽象的交通工具，她有点腿软。
突然联想到了，白主厨您可别是拿着这把菜刀做饭的。沈霖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低下头嘴角紧紧抿着，戳到了笑点，愣是把害怕的情绪盖了过去。
“想笑你就笑吧，我只是喜欢这种造型，切菜用的不是这把。等我把食盒交给长老，再带你去和上一个杂役进行工作交接。”似乎是发觉沈霖低下的头和抖动的肩膀，白胡子突然出声。
高大凶狠的外面加上这句突如其来的解释，成功让沈霖破功，“哈哈哈，我明白的，白主厨，您不必专门解释，噗嗤。”
白胡子也没有追究沈霖无礼的举动，他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麻木了，所有人都会打趣这一点，他就不能有个独特的个人爱好吗？竟然还敢质疑他的职业操守。
菜刀逐渐离开地面，站在白胡子身后的沈霖倒是没有感受到速度与激情，伸长了脖子看到离她几百米的地面又缩了回去，太高了太高了，还是坐不惯。
菜刀驮着两人停在一处种满竹子的院子外面，门童走上前行完礼，接过沈霖手里的食盒。
“白主厨来了，真是辛苦您每天亲自跑一趟，以后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做吧。”门童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沈霖。
沈霖见着对方的腰牌，比她多了个竹叶花样，赶紧对着门童行礼。
门规第10条：低等级的必须给高等级的人行礼，用腰牌区分等级。特殊样式>玉牌>金牌>银牌>铁牌>木牌，同类腰牌中，花纹越多等级越高。
“我跑几趟没事，耽搁了苏长老的灵膳就是我的罪过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这个宗门除了白主厨您，谁能把灵膳做成这样，灵植和灵兽的灵力一丝没有损耗不说，还能通过属性搭配，使得其中蕴含的灵力增多。您如果受累了，还有谁能给长老宗主们效力呀。”
沈霖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默默记下说话内容，看来白胡子的能力非常特殊，不单单是生火做饭那么简单，跟着对方肯定有很大的收获。
“白主厨您慢走，食盒我晚上给您送回去。”门童又一次行礼，沈霖不得不再行礼回去，她的老腰哦，以后遇到人多的场面，不得行礼行折喽。
离开苏长老的院子，白胡子把沈霖放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门前，周围种植着一大片的茂盛的绿植，背后是一片山，用栅栏包围着，隐约能看到动物在里面晃动。
“前面就是月膳堂，你干活的地方。这儿是你的住处，上一任的杂役就在里面，你们好好聊。明天卯时三刻来月膳堂报道。”白胡子指了指小破屋。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不要相信对方的话。”说完这句话就又踩着他的菜刀飞走了。
沈霖还很好奇这把飞行菜刀有没有开刃，肯定是个修理绿化带的好工具，下次见面可以跟白胡子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开小差的沈霖没听清对方走前说的那句话，工作上的什么？算了不重要。
卯时三刻上班？沈霖掰着指头数了数差不多早上五点半左右，月膳堂就在小破屋前方几百米的地方，步行几分钟就能过去。
五点半啊，晚上没有手机玩，应该可以早睡早起，没问题！
给自己加油打气完，沈霖理了理吹乱的发型，推开小破屋的门，对工作上的前辈要保持非常尊重的态度。
“前辈好，我是沈霖，新来的杂役，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嘎吱的声音，伴着沈霖的自我介绍，在安静的屋子中响起。
屋里昏暗，正中间站立着一个人，发丝枯黄凌乱，眼窝深陷，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面色蜡黄，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仿佛受了虐待。
“终于等到你了，新人，你一日不来，我一日走不了。”疲倦的脸因为沈霖的到来迸发出生机。
沈霖被吓得后退一步，个人状态反应工作好坏，杂役这工作怕个巨坑，真是刚离虎口又进狼窝，今后怕是有的罪受了。
骨瘦如柴的人突然冲过来双手抓住沈霖的肩膀，把她死死按在椅子上。竟然还能如此大的力气，沈霖逃不开对方钳制，只好安静下来。
女人见手下的人不再挣扎，就松开了手，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我是第378个，杂役赵悦，你是第379个。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开心。”赵悦裂开嘴大声笑起来，嘴唇因为这夸张的动作撕裂开，十分渗人。
“前辈，您为何是这副模样？这月华宗里有人虐待你吗？”
“不然你以为呢？杂役这底层的存在谁不能上来踩两脚。哦，这几天大家对你很是和颜悦色，有求必应吧。哈哈哈哈，等你进了月华宗这个大门你就知道了，你会被啃得一粒渣子都不剩！”
“这……，那事已至此，我该怎么样才能离开？”
“你别想了，除非他们觉得你已经油尽灯枯，像我这样，活不了多久了，才会让你放下手里的活。”赵悦的情绪愈发不稳定了起来。
“你就别想逃了，你再怎么也挣脱不了这个地方的，签下了契约，绑定了灵池。除非你自毁灵池，不然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找到你。不过毁掉灵池的话，你就更逃不掉了，哈哈，恭喜你，来到地狱。”
赵悦的表情逐渐变得癫狂，眼睛死死瞪着沈霖。
“他们会先用糖衣炮弹蒙蔽你，然后用语言控制你的思想，用无数繁重的杂活耗尽你的精力。一睁眼就是干活，干不完的活，你哪里有时间修仙，哪里有多余精力考虑未来？”
赵悦说着，用她如枯枝一般的手指划过沈霖的脸，“就像一根点燃了的蜡烛，直到燃尽你的每一寸肌肤，才会放过你。”
手指划过，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赵悦给沈霖描绘了自己暗无天日的生活，一眼望得到头的，没有希望的工具生活。
沈霖没有被对方的话语吓退，她有推荐信，有金手指，她一定可以改变自己成为燃料的命运。再不济，她上头还有人，我不信他们会放任不管。
“没关系，我可以……”沈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悦打断。
“我今年还不到100岁，看不出来吧。本来修士的灵力是可以自己恢复的，奈何使用过度，恢复的速度跟不上它被消耗的速度，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把我当人！我永远被奴役着，是啊，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我算什么啊，一没家世，二没能力，我算人吗？哈哈哈哈，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的，你必须跟我一样！”赵悦的情绪突然崩溃，爪子挥出残影，一把掐住沈霖的脖子。
沈霖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在不断减少，她奋力挣扎，抠着对方的手，下半身不断扑腾，奈何这双手比铁还硬，她被掐得眼冒金星，大脑缺氧，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武器。
一把镰刀唰的一下飞过来，砍断了赵悦的手。
沈霖狼狈地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话都没说两句，差点被掐死，倒霉遇上个疯子。
镰刀的主人的状态看起来比赵悦好不了多少，两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
“我替姐姐跟你道歉，她已经被工作折磨得精神崩溃了，不需要你的原谅，她过不了几天就死了。”女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她并没有对砍断亲姐姐双手这件事感到动容，整个人像一滩死水一样。
“我叫赵欢，今天本来是我来替她给你交代任务的，可惜还是被她偷跑出来。”
沈霖帮忙扶起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赵悦，“没事，都是苦命的打工人，我能理解她。”
赵欢一边帮她姐姐包扎，一边自顾自地交代着工作内容。
“外面的灵植每天都要浇水，山里的灵兽三天喂一次，每天记录灵植和灵兽的情况上报给白主厨，一周交一次周报，一月交一次月报，年底做汇总。一年轮岗一次，如果杂役人数不够了，可能会同时干两个人的活儿。”
赵欢面无表情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
“这是姐姐亲手整理的任务明细，包含她轮到的所有岗位，你要好好珍惜。姐姐原本想亲手交给你，结果还是没等到。我的姐姐终究还是死了，现在这个疯婆子不是她，你不用感到自责。”
沈霖双手郑重接过，抚摸着上面发黄的痕迹。
这都是赵悦这么多年记录下来的？如此温柔仔细的人，现在变成这副模样，真是可惜。
沈霖眼眶发酸，这里的工作制度和内容一点都不合理，她一定要改变现状，让大家能有个喘口气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