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被人抱在怀中,御剑飞行带来的失重感,是余目怎么都克服不了的恐惧。害怕御剑飞行的剑修,实在可笑,这件事传出去会把沧岚宗和佘方毕的脸都丢光。
“师师兄,”看着早已飞离自己的住处,余目结结巴巴地问:“要带我去哪?”
谢非遗左眉微微上挑,脸上自然而然地流出不屑:“那个破地方,以后不用去了。”
“那”
“你跟我住。”谢非遗又低下头,企图与余目对视,像一条急于捕获猎物的巨蛇,痴缠着余目的视线,以达到绞杀的目的。
“这样啊,”余目眼睫垂下,装作出神的样子,湿漉漉的小狗眼眨了眨,搭住谢非遗的小臂,“可以飞的慢一些吗?你知道的,我害怕。”
“我知道什么呀?”风的呼啸停止,谢非遗脖颈一寸寸缓慢下弯,余目仿佛都能听见骨骼挪动的喀哒声。他玩味地将余目放下,一边手臂将余目紧紧搂住,另一只手将余目的脸拢在虎口:“看着我,小木头。”
“在试探什么,跟师兄说说。”
余目挣扎着扭头,想把脸从谢非遗手上挪开,谢非遗的手却真的有如猛兽的大口,紧紧不放,用力到余目脸颊的肉都埋掉手指。
“没有啊,”余目撒了个慌:“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师兄不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非遗狂笑着,将脸埋到余目颈侧,猛吸一大口,声音被布料蒙住,变得失真:“你猜我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余目吓得不敢动,只得双手虚环着谢非遗,却不想真的碰到,他嫌恶心。
谢非遗做的一切都太不寻常,他故意提了一个只有十八岁以后谢非遗才会知道的秘密,但试探失败了。不过十八岁的谢非遗会叫十八岁的余目小木头吗?谢非遗根本没想过隐藏重生的事实,反而是他自作聪明的试探暴露了一切。
想到这,余目气鼓鼓地将脸遮住,风变得宁静,向来风驰电掣的谢非遗用从未有过的龟速挪动,余目忽然觉得很可笑,这次又想利用自己什么呢?
不过,无所谓了,把自己全部夺走也没关系,反正已经死过不止一次。
第二世,谢非遗就是用这种手段,害死了余目。
余目的人生真是漫长的无边际,虽然现在他才十七岁,但他的内心早同百岁老人般苍老,他第一次觉得就算因为衰老痛到死去,也比陷入无穷的轮回强,年轻的容颜是诅咒。其实他真的没法忍受修真的孤独,那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江水,觉得他没出息也好,不知进取也罢,余目只想做个凡人,他也本应做个凡人的。
所以,第二世当谢非遗一把推开门,说:“山下新开了夜市,一起去逛逛吧,小木头。”时,十二岁的余目只感到心脏都变成沸水,孤独消失了。
那天谢非遗左耳的红石耳坠亮闪闪的,在阳光下显露出明丽的张扬,就像他总带着些上勾的音色。
年轻的余目忽视了只带一边的红耳坠,也忽视了谢非遗话语中的玩味,他毫不犹豫地答应,走入谢非遗的陷阱,一个让余目粉骨碎身的陷阱,现在想到都还是会觉得很疼痛。
先生说得没错,自己果然蠢笨如猪。
余目没想到,谢非遗直接把自己带到了洞府的厨房,谢非遗向来鄙夷这些,每次端来自己做的吃食,总面露不屑。
不思进取,不求上进,无聊。谢非遗的态度和久远的与佘方毕呆在一起的回忆重合。
“给我做一个糖人呗,我要小狗那样的。”余目紧紧蹙眉,睁眼就看见谢非遗期待的眼神。
糖人?
第一次和谢非遗去逛集市,谢非遗给自己买了很多甜食,他似乎不太喜欢吃零嘴,只有吃到糖人时,眉心才微微舒展,于是余目苦练做糖人的技术,终于赶在谢非遗生辰那天,画出一个歪七扭八的小狗。
这头小狗遭到了很多人的耻笑,因为它廉价,丑陋,不合时宜,所以可以忽视余目手上的水泡。谢非遗那么骄傲,被人非议有这么一个蠢货追求者,气得脸色发白,当场就把糖人小狗砸得粉碎。
余目偷偷把碎掉的小狗捡回家,小狗沾上好多灰土,洗干净放到嘴里时,有点苦苦的。
没关系的,是自己配不上他,余目一直都知道,所以没关系,他从没怪过谢非遗,都是自己心甘情愿。
“我不会做。”余目紧咬唇瓣,深吸一口气,“师兄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说去集市,那有很多卖糖人的。”
气氛变得冷然,谢非遗是个说一不二,不允许别人拒绝自己的人,所以去找那个应该爱的真命之人,让自己离开吧。
“累了吗?”谢非遗无措地放下他,拉住他的手:“没关系的,下次再给我做吧。”
“没有下次。”余目一把甩开谢非遗的手,“装模做样也够了,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想要我的丹田就拿去,你凭什么认为发生了这些我还能好好和你说话,你真是恶心得要命。”
“把刚才的话收回去,”谢非遗的眼睛开始变红,忽明忽暗地,他有凤凰的血脉,一生气就会这样,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极力在忍耐些什么。
“我不想和你吵。”他几乎是哀求着说。
余目突然笑出了声,“说出的话怎么收回,我就是恶心你,你一碰我都要吐出来了。”
情绪激动下,余目只觉鼻孔异常地麻痒,不只是鼻孔,整张脸都麻麻的,眼睛像是要爬出虫子。在谢非遗惊惧的目光中,余目颤抖地摸摸自己的脸,血从七窍流出,在手腕的纹路蜿蜒,大滴地往地上砸。心脏拼命地狂跳,发出疼痛的“噗通”声,疼得要裂开了。现在余目已经不那么讨厌红色,但还是会感到害怕。
“别动!”谢非遗将余目抱在怀里,余目满脸是血,那血液甚至濡湿谢非遗的红衣,沾湿他的小臂。他眼也不眨地割腕,撑开余目的嘴,将血喂给余目。
“乖乖的,喝下去就不疼了。”谢非遗左右摇晃着身体,轻拍余目的肩膀,“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余目一阵气闷,大声地咳嗽,谢非遗用力捂住他的唇,血液还是像烟花一样喷溅,从谢非遗的指缝溢出。
喷出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谢非遗的?
这是余目在昏厥前的最后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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