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余目能看到他的命盘,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愕,姻缘红线像是被几百只猫乱拨过,环绕纠葛,简直乱七八糟,无从解开。但一切纠葛混杂纷乱的毛线总有源头,又或许是尽头,那也只有命运之神才分明了。
线头就在六洲大陆的中心——以丝出名的桑洲,繁华的商业帝国,因为轻视军事和政治的**,终至毁灭的结局,在桑洲历史的第一页就写下了注定失败的结局。
命运也是如此,总在起点就埋好悲剧的种子,等待时机破土,穿透人类的血肉躯壳,吸取人类的生命得意洋洋地茁壮成长。
余目是个弃儿,在那个人吃人的战乱时代,早已有两个长兄的他,是注定不被选择的,和后来的情况何其相似,这大概就叫伏笔。他被遗弃在街边,在那个易子而食的年代,这是母父留给他最后的仁慈。
余目在臭烘烘的泥坑中长大,酒馆中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朝他丢木棍,他像狗一般四足朝地去捡,赢得生存的几枚铜币,那时的他没有名字,大多数人嬉笑嘲弄地称他“狗儿”,买菜的大娘心疼他,偶尔赏他几块肉吃。
遇见佘方毕时,七岁的余目正进行日常营生,将脏兮兮的的木棒叼在嘴中,不时还发出“汪汪”的叫声。
那天,佘方毕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衣,余目也叫不上来材质,只知道那一定贵不可言。白发瀑布般泼洒,眼上覆着一层白缎,不仅为遮挡他的天生异瞳,更因眼即是他的武器。
正如修真界流传说的:佘方毕若睁眼,定有大祸发生。刺目的白中,只有束发的丝线是红色,多余的两缕红线顺耳侧长长地垂下,几乎拖地。
余目惊得连口中的木棍都掉下,他为数不多从大娘那学的诗句“恐惊天上人”,怕惊的大概就是佘方毕这样的人吧,就算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这天的佘方毕还是在余目心中留下毁灭性的美丽幻影,令他仍心动不已。
佘方毕用术法带走了余目,站立的地方只余一袋银子,他在前面御风,余目被甩在后面远远的飞。
余目尴尬的四肢蜷起,他看着沾满泥浆的小臂,头发里不时飞出几只小虫,知道佘方毕是嫌弃他脏臭。
“天人天人,您……”
下一秒余目就被狠狠甩到水中。
“聒噪。”佘方毕的面庞没有表情,但余目却从中看到浓浓的不耐。
“自行净身,以后你就是我门下二弟子。”
“天人,我还没有名字。”余目战战兢兢地站起,结块的头发反射出水光,湿漉漉的眼里充斥着不安和期待。
“哈,”佘方毕的薄唇勾起,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就叫余目吧。”
“谢师父赐名。”余目爬到岸上跪下,片刻的安静,待抬头他才失望地发现,佘方毕早已离开,空荡荡的河岸只有夏夜不停的虫鸣。
但他的心还是激动得不停跳动,终于他有了名字,终于他有了一个落脚之地,师父这样的天人来寻他,是不是说明他在道途上是有天分的呢?
一开始余目还是对修炼充满热情的,他最喜欢黏着师尊,尽管师尊很不耐,但余目真的真的觉得好幸福,只要能陪在师尊身边,修炼的苦和寂寞都是甜蜜的。
不过幸福就是用来打破的,在余目十岁那年,佘方毕牵回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说:他叫贺白蜚,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了。
贺白蜚有非常淡的发色,即便还未长开,就能从他精致的五官看出他未来耀目的美貌,万事不关心的淡漠神色,简直和师尊一模一样。
余目一直以为师尊的面瘫是天生的,可从这之后师尊的脸上也会浮现笑容。他只对贺白蜚柔和,只关心贺白蜚的修炼,只对贺白蜚不同。
于是曾经,余目对贺白蜚非常好,几乎和对师尊一样好,这算爱屋及乌吗?
贺白蜚小时候和长大一样,不怎么爱说话,不善交际,但他的身边总是喧闹的,余目会跟他说很多,什么夏天到了被蝉尿淋到还以为是太阳雨,吃红烧肉不小心把姜也吃下去,诸如此类。每到这个时候,贺白蜚万年不变的表情总浮上淡淡的笑。那只于剑道一途十分刻苦,布满伤疤和剑茧的手,无数次栖息过余目心疼的泪。他给贺白蜚挑掉刺鼻的葱和芹菜,贺白蜚不吃的瓜类、肝脏也都进到他肚子。
余目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场突逢的暴雨,他从山下采买归来。上山时,轰隆隆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天空,在高耸入云的孤峰,雷电如此嘹亮,仿佛近在眼前,如柱的暴雨贯穿了地与天,在峰后断崖,瀑布横空出世,那是贺白蜚惯常的修炼之所。
这样的天气,贺白蜚不会还去练剑吧?怀揣着不安的心绪,余目抓着油纸伞一路小跑,泥水浸湿了他的整个下半身。
到达断崖,贺白蜚背对着他,伫立雨中。眼花缭乱的剑式令余目不敢上前,只在打着伞在旁侧等待。
“谁?”
贺白蜚偏头,剑风划破雨帘,直冲余目喉尖。他早将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更显出异域风情。
余目吓得跌坐在地,伞落到一旁,咕噜咕噜滚远。
“是我,小白。”余目拉拉贺白蜚的下摆,不曾想,贺白蜚竟顺势倒在他身上,珍视的剑被丢在一边。雨被挡住了,只从贺白蜚的发尾,面庞的轮廓蜿蜒滴答。几滴水珠滴在余目的唇,他不适地舔舔。余目的唇和脸一样,看起来像刚晒干的被子,软绵绵的,此刻因为湿冷,带着一种不健康的光润的灰粉。
雨越来越大,水滴糊住余目的眼,耳侧喘息声忽然变得粗重,贺白蜚的气息一下接近,余目感觉下唇凉飕飕的,他艰难地睁眼,只看见贺白蜚被大雨沾湿的睫,一簇一簇黏在一起,绿在瞳孔蛊惑地滚动,贺白蜚在舔他的唇。
“哈啊,哈哈哈。”余目很怕痒,被舔的感觉痒丝丝的,他双手挡在贺白蜚胸前推拒。
“好痒啊!”
没想到贺白蜚将他拥得更紧,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一手环住他的腰,余目从未如此痛恨自己身形的小巧,几乎只有贺白蜚一半大,贺白蜚一只小臂就可以把他的腰攥得紧紧的,他抗拒的两只手因为空间的压缩,被禁锢在身前。
贺白蜚近乎是吸住他的唇,将舌头伸向深处,余目都要喘不过气,舌头胡乱的与贺白蜚交缠,企图汲取一些氧气。兜不住的涎水溢出,被雨水冲刷,整张脸都泛上潮红,眼眶也变得红彤彤的。
余目用力地在贺白蜚舌尖咬一下,但贺白蜚死也不肯放开,搅弄得二人得口腔都带上血味。
“邹揩(走开)!”余目挣扎的幅度太大,亲吻的动作停下,终于他从贺白蜚的紧箍中挣脱。
余目连滚带爬地跑到一旁举起伞,撑在贺白蜚头顶,手担忧地贴在贺白蜚的额头。
“是不是烧糊涂了?”
贺白蜚却一把将他的伞打翻在地,后退一步,眼眶变得红红的,几丝鲜血从嘴角溢出,被雨水冲淡。
贺白蜚突然变得很倔,余目想将伞塞给他,他只匆匆朝前,就这么一路跟到了住处,贺白蜚一下关上门,将余目关在了门外。
翌日,贺白蜚果然大病一场,佘方毕将余目杖责二十,理由是没有好好照顾贺白蜚。
再后来,余目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想与贺白蜚重修旧好,贺白蜚都不肯接受,每每去到贺白蜚住处,只剩下空旷,断崖也再找不到他。
“余目真像个舔狗,也不看看贺师兄愿不愿意理他。”听到这样的流言,余目也不愿再去尝试与贺白蜚和好,他累了。茫茫的道途真的有好多好多的困难,好多好多的非议,他看过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以为这都是上天的给他的考验,何曾想他根本不是主角。
余目这个名字其实埋了一个很阴间的伏笔,求猜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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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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