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申面对易安的追问面不改色，然而，身后曾为他摇旗呐喊的百姓们却都已三观震裂，有人已恼羞成怒，和拦在门外的官差发生了口角推搡，易安早有准备，命令衙役搬来拒马枪，阻隔百姓与公堂。见状，那群慷慨激动的围观者才渐渐收敛了情绪。

萧雨申不卑不亢，轻笑道：“老朽不知大人说得同谋是谁，所有事情都是老朽一人所为，老朽愿一力承担，累及家人女眷，”说到此，他才微微有些动容，显得忧伤，“实乃老朽愧对她们，下辈子当牛做马，再做偿还。当然，”愧疚之色转瞬即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倘若大人觉得堂中就有我的同谋，大可以直呼其名，老朽认下便是。”

萧雨申还在垂死挣扎，给易安摆了一道，刚才的意思翻译过来无非就是：你易安要整公堂上的某个大人，奈何师出无名，就想让他萧雨申指个人出来，扣一顶同谋的帽子，玩一手借刀杀人。

围观百姓不一定全部能回过味来，但是公堂上坐着的每一位，哪个不是混迹官场的人精？根本用不着细品萧雨申的话，一听就听得个清楚明白。

易安和几位大人无冤无仇，虽然看不惯“糊涂二人组”素日玩忽职守的行为，但也不至于给两人抓顶抄家灭族的大帽子扣上。易安无需解释，明白人也都听得出来，萧雨申旨在敲打易安，希望她看在自己愿意俯首认罪的份上，能够见好就收，不要追究同谋者。然而，易安有岂能是他萧雨申能拿捏的主。

“萧院长，本官派人去搜查过烈骁书院了。”易安稍顿，给萧雨申留些权衡的间隙，“在烈骁书院后山悬崖下，官差找到了一个秘密洞穴，在里面发现了关押野兽的铁笼子。那只野兽还在，昨晚没出去吃菩提树下的贡品，眼下正饿得狂暴躁动，要是不慎逃出来，你猜它会第一时间找谁要食物呢？它会不会在饿极之下将饲养它的人一口吞掉呢？它会不会吃眼睛呢？”

烈骁书院的银背大猩猩正是易安那晚见到的银背大猩猩，银背大猩猩较为胆小，一般不会无故攻击人，而且这只银背大猩猩已经被人为驯化，从那天晚上的情形来看，它的攻击性在驯化后有所减弱。即便如此，它也是饿了整整一天一夜，条件反射的驱使下，它会在第一时间找饲养员求投喂，如果饲养员不能及时喂它吃饱喝足，野性爆发之后，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攻击饲养员，吃掉饲养员饱肚。

据易安观察，银背饲养员无疑就是萧雨申最为信任的演武教习，两人是父子关系，萧雨申可以不顾家中女眷死生，却丝毫不舍得让独子受到伤害，故而才会以此要挟。

“大人，你这是何意？”萧雨申当然明白死生关头，野性难驯的道理，额上冒出了冷汗，“大人可知将那饿兽放出来的后果？”

“本官不仅知道后果，本官对那只野兽的了解甚至比萧院长还多。”易安说道，“那只野兽叫银背大猩猩，你将它驯养在悬崖洞穴里，晚上放出来假充魈神，震慑菩提镇百姓，目的很明确。一则，你们为了掩人耳目，选择只在深夜开矿，却因有猎户寅夜上山抓捕夜昙宝蝉，不小心撞破了你们的阴谋，逼得你们不得不想办法制止百姓们入夜后上山，你们很聪明，竟然想到化用阴山神为魈神，利用鬼怪之说愚弄乡民，远比强压手段要好得多，确实高招。二则，菩提镇长街连通多条官道，四通八达，你们采矿炼制成金后，必须找渠道运送出去，经菩提镇长街运输无疑是最便捷的方式，故而，你们特意放出魈神到菩提镇肆虐，目的在于深夜清空长街，方便你们运输金货出城。本官说的可有错漏之处？”

萧雨申语塞，易安都快把他们的底裤都扒掉了，还明知故问有没有错漏之处，就是在故意羞辱挑衅于他。然而，易安手里还拿着上官鹤的长刀，他也不敢有什么暴怒举动。他转了转眼珠，面色迟疑，心里头仔细权衡一番，决定供出个同谋来试试水。

“易大人料事如神，老朽钦佩之至。”

萧雨申嘴角勾起一抹奸邪，往前迈了一步，目光一一扫过在座官员，“糊涂二人组”都挪开视线回避，唯独常胜目不斜视，他邪性一笑，与抬头偷看的涂县丞视线相撞，后者脸色铁青，与他四目相对良久，额头冷汗汨汨渗出。

易安冷眼看着，不急不催。

常胜却有些坐不住了，疾言厉色道：“姓萧的，本将军没工夫陪你耍花样，劝你最好快快招出同谋者，免受皮肉之苦。”

“同谋者，”萧雨申抿抿嘴角，抬起手利落地直指胡知县，一字一顿道，“我的同谋就是胡非胡知县。”

“胡说，你胡说。”胡知县从太师椅上弹起来，好像屁股上安装了弹簧，大声指斥道，“萧雨申，你我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为何陷害于我？”说着，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致令呼吸变得急促，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通红发胀，心脏功能稍微弱一点，可能就撅过去了，“易大人，您千万不要听凭这个贼子随意指斥，下官以性命发誓，绝对没有参与任何谋害宁海百姓的阴谋。求大人明察！”

不等易安开口，常胜抢先问道：“萧雨申，你指认胡知县为同谋，拿得出来证据吗？”

“易大人，你有证据吗？”萧雨申不愧是官场老油条，四两拨千斤，又把火拱到了易安身上。

常胜脸色一沉，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有点中了萧雨申挑拨离间。不过，常胜会被挑拨也实属正常，太虚朝廷里，文臣武将一向势成水火。常胜虽是文臣出身，却也在武将集团打出了一片天地，立场渐渐倾向于武将集团。如今，易安成了当朝文臣的吉祥物，武官集团的眼中钉，无论她本人有没有意愿中兴文臣势力，文臣集团都会不由自主地以她为马首是瞻。身负文臣殷殷期盼，她借力打压武将出身的胡知县，追捧文臣集团的后起之秀涂县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萧雨申也是文臣出身，却被迫转投武将，最能拿捏常胜的心思，开头挑拨都是为此时挑起易安和常胜的文武争端埋伏笔。

“易大人，萧雨申既然已经认罪伏法，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不如就此结案罢！”出于保护胡知县及武官集团的企图，常胜出面施压，“所谓同谋一说，只是易大人的揣测，全无半点证据，硬是凭萧雨申空口指认定罪胡知县，无凭无据只怕难以服众。”

“若是本宫有证据呢？”易安眼角眉梢一挑，撇下个意味深长的笑，重新回到公案前坐下，“啪”一声，三拍惊堂木。

猜猜同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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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魈神案结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