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衣袍

未待她发问,香茗便道:“小姐,殿下去了上河渡,说是要不了多久便回,让小姐不必去寻他。”

庄疏庭点点头,瞧了眼窗外的雨,问道:“这雨可是未停过?”

昨夜她睡得沉,并未听见外头是什么景况。

“正是呢,王妃。”春晴道,“也不知何时能停。”

“小姐,您说今日带奴婢去瞧水芽,”香茗问道,“雨这般大,可还要去?”

“去。”庄疏庭往镜前凳上坐了,顺手拿起一旁书册,垂眸看了起来。

春晴为她梳头,迟疑问道:“王妃,奴婢能否与您同去?王妃无需奴婢保护,但奴婢想同去照顾王妃。殿下吩咐奴婢,凡事听王妃差遣。王妃若是不愿奴婢同去,奴婢便不同去。”

待春晴说完,庄疏庭便道:“你也同去。”

春晴喜道:“奴婢多谢王妃。”

庄疏庭只觉今日的春晴与昨日不太一样,虽是一般的殷勤周到,但唤她王妃时似是热切许多。

“春晴,你这梳头的手艺,比露芽竟还要好。”香茗懊恼道,“小姐日后定是不要我替她梳头了。”

春晴略显羞赧:“香茗姐姐,露芽是谁?”

“小姐的丫鬟里,最擅长梳头的那个。”香茗道,“她若见了你的手艺,定要不服,一准按着诸位姐妹的头一梳再梳,一练再练。”

春晴问道:“她为何没跟王妃一道来汝河?”

香茗此时惊觉自己失言,忙停下手中针线,瞧向庄疏庭,见她仍垂眸瞧着书册,并不在意她方才所言,方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口中仍遮掩道:“她呀,有了意中人,已出嫁了。”

露芽为何没跟庄疏庭一道来,春晴不过随口一问,并未上心。

此时她一心只想大显身手,梳出庄疏庭满意的发式。

“王妃,”春晴替庄疏庭插好发簪,“梳好了。”

庄疏庭眸光从手中书册移向镜中,并非这些时日的男子束发,而是将头发拢上反绾,发髻如朱雀之双翼,欲展将飞,左侧插了金簪,右侧一支步摇,颇为生动。

她不禁笑问:“这是什么发式?”

“王妃,这是惊鹄髻。”春晴又道,“您若不喜,奴婢可拆掉重梳。”

“喜欢。”庄疏庭抬了抬袍袖,笑道,“头发无需重梳,只是这衣袍倒要换一换了。香茗,可带了女子衣袍?”

“带了,小姐,”香茗忙道,“奴婢这就去取。”

春晴忙伸手拉住香茗,向庄疏庭回禀:“王妃,王爷亦为您备了衣袍,您今日穿王爷备的衣袍可好?”

桓照夜竟为她备了衣袍?倒有心了。

庄疏庭并无半点迟疑:“好。”

“请王妃稍候片刻。”春晴忙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内室。

见春晴离去,香茗关好房门,急往庄疏庭身前跪了,垂眸敛目道:“小姐,奴婢方才失言,竟提起露芽来,请您责罚。”

庄疏庭将香茗扶起:“不妨事,你无需自责。那日当着殿下的面落锁,依殿下才智,应是早已知道我将诸位丫鬟遣散,只是春晴不知道罢了,日后你想跟她提起谁便提起谁,无甚紧要。”

“是,小姐。”

香茗知道,庄疏庭希望她像水芽那般,早日找到归宿。

她亦知道,庄疏庭让春晴等四晴代替她贴身服侍,是有意为之。

香茗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只默默看向庄疏庭。

不过半盏茶,春晴便捧着衣袍回了内室。

香茗忙起身,同春晴一道替庄疏庭更衣。

庄疏庭垂眸瞧向身上伽罗色云纹衣袍,不禁想起桓照夜。

近日他很少穿紫色,倒常穿这伽罗色。

莫非他穿什么颜色,便为她备什么颜色?

庄疏庭只觉好笑,随口问道:“殿下为我备了几件衣袍?各是什么颜色?”

“现时穿的薄衣共四十件,其中男女装各二十件。秋冬厚衣共六十件,男女装各三十件。另有披风、鹤氅、斗篷等物,奴婢便不一一细数了。”春晴道,“至于颜色,大多是素色、伽罗色和紫色。”

“这般多!”庄疏庭惊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春晴忙道:“王妃可是嫌颜色单调?王妃喜欢什么颜色,奴婢们可连夜重做。只是奴婢们于针线一事上,不及王府专事缝纫的缝工。故此,做不出繁复的样式。”

“颜色都好,无需重做。”庄疏庭道,“我只当他为我备了三五件,未料竟这般多。”

“王爷多日前便让奴婢们准备王妃一应所需,四季衣裳只是其中一项。”春晴道,“此次来上河郡,王爷吩咐一应从简,便只带来十之二三。”

香茗双目圆睁:“十之二三?”

“是,”春晴道,“准确说,是已做好衣物的十之二三,还有多件未做好的,缝工正在赶制。”

香茗细瞧这件伽罗色衣袍。

衣料考究,纹饰雅致,针脚细密,穿在小姐身上,越发显得她清美出尘。

小姐在将军府素来简朴,十年的衣裳加起来,都没有王爷殿下替她备下的多。

不像二小姐,四季时新花色、面料及样式,件件不落,件件都有。

如今小姐嫁给王爷殿下,再不会被别的官家小姐暗地里嗤笑没有鲜亮衣裳穿了。

香茗不禁露出笑意,又问道:“为何还有秋冬衣物?莫非在上河郡要待至入冬?”

“王爷说不知要在汝河一带待多久,略带一些秋冬厚衣,有备无患。”春晴看向庄疏庭,神情既恭敬又认真,“王妃,王爷对您用心极了。”

庄疏庭唇角微弯,心中却暗道,换个人做他的王妃,他一样用心极了。

因忆起桓照夜曾携了百车厚礼前往净梵山送给炎序师父,庄疏庭一时疑惑起来。

桓照夜贵为景王,自是不缺钱财。但正因他是景王,他的钱财便有了上限,只怕支撑不起这般用度。

他的家底究竟为何这般丰厚?

香茗替庄疏庭理顺衣袍下摆,低声道:“王爷殿下待小姐这般好,奴婢替小姐高兴。”

庄疏庭收回思绪:“倒不知对香茗好的男子何时出现。”

香茗神色略显落寞:“小姐,若一直没有男子对奴婢好,奴婢也一直没有心仪之人,奴婢要怎么办?”

即便没有男子对你好,即便你没有心仪之人,你一人也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买个小院子,院内要有一架秋千,再种几株果树,还可养养花种种草。

做想做的事情,或什么都不做。

自由自在,不可说不惬意。

可你放心不下我,我不是不知。

庄疏庭又在脑中将已思索千遍百遍的谋划过了一遍。

她决意跟桓照夜同生共死,只待寻机拉他一道跳汝河。

若顺利,她和桓照夜均命丧汝河。庄府被保住,庄府诸人便无性命之忧。

若不顺利,如昨日梦里那般,她命丧汝河,桓照夜却活得好好的。他定要同前世一般,为了皇位扫清一切障碍,庄府诸人便难逃前世厄运,师父和师兄们只怕也性命难保。

故此,绝不能不顺利。

桓照夜必须死。

未待庄疏庭开口,香茗又道:“奴婢可以一直留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待小姐和王爷殿下有了子嗣,奴婢可接着照顾世子或郡主。”

“倒不知世子或郡主长得更像谁,”春晴竟期待起来,“不管像谁,定都漂亮极了。”

何来子嗣?何来世子或郡主?

“水芽特意提醒我,挺着肚子穿喜服不好看。”庄疏庭扯出一抹淡笑,立起身来,“咱们去瞧水芽。”

半个时辰后便至涌泉茶肆。

因着下雨,茶肆内只得两位茶客。并未见茶肆主人,亦未见水芽。

庄疏庭挑了个临街的桌子坐定,春晴寸步不离,往她身后立了。

“小姐,稍坐片刻,”香茗道,“奴婢往后厨瞧瞧,兴许水芽在里头。”

庄疏庭点了点头。

香茗收好雨伞,径往后厨去了。

“坐吧。”庄疏庭双眸移向身后春晴,“出门在外,没那般多的规矩。”

春晴面露迟疑:“奴婢坐主子旁边那桌。”

庄疏庭幽幽道:“离我那般远,要如何照顾我?”

春晴忙往庄疏庭身旁空凳上坐了:“主子,奴婢挨着您坐。”

庄疏庭微微一笑,眸光移向茶肆外密密匝匝的雨。

那两位茶客,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夹杂在雨声里,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

“……又淹了三级石阶,若再不停……两三日,只怕要全淹了。”

“今年的雨水比去岁多一些。”

“不知……淹多少户。”

“你家地势高倒不怕,地势低的又要遭殃。”

“雨水多,实在潮湿,几日前洗的衣物都还未干。”

听到此处,庄疏庭瞧向身上衣袍,干燥柔软,还透出一股淡淡奇楠冷香。

这衣袍上她身前,春晴她们定是用桓照夜惯用的香料细细熏过。

“唉,谁家不是?湿气盛……”

“对了,药可有备下?”

“就是没买着,入梅没两日便难买了。我连跑几日,去了附近几家药铺,都被买空了。昨日有家药铺掌柜的说,今日会到一点。喝完这盏茶,我便去瞧瞧。”

“还喝什么茶?快走吧,我随你同去,先在店内候着,兴许能买得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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