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肆的目光凝在那几锭“青麟墨”上,眸中锐光乍现。他并未急于触碰,而是转向江挽青,声音压得极低:“你之前所得的那锭,可曾用过?”
江挽青摇头:“不曾。严嬷嬷初次提点后,我便觉此物或许不简单,一直小心收着。”
“做得对。”楚肆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门外低唤:“萧寒。”
萧寒应声而入,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
“去找陈院判,让他即刻过来一趟,要隐秘。”楚肆吩咐道,陈院判是太医院院判,亦是楚肆为数不多能完全信任的心腹之一,精于医理,更通晓一些奇门之物。
萧寒领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等待的时间里,室内一片静默。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色。那几锭看似古朴雅致的墨锭,此刻仿佛蕴含着未知的危险,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约莫一炷香后,萧寒带着一位身着常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悄然而至,正是陈院判。他虽年迈,眼神却清亮有神,向楚肆和江挽青微微行礼后,目光便落在了桌面的墨锭上。
“王爷,江小姐。”陈院判声音平和。
“劳烦院判看看这些墨。”楚肆指向那几锭青麟墨。
陈院判上前,并未直接用手拿取,而是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双薄如蝉翼的银丝手套戴上,又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一小叠特制的试纸和一些瓶瓶罐罐。他先是仔细观察墨锭的色泽、纹理,又凑近轻嗅其味,眉头微微蹙起。
随后,他用银针在墨锭边缘极其小心地刮下些许粉末,置于试纸上,滴上不同的药液观察反应。动作娴熟而谨慎。
时间一点点过去,室内落针可闻。江挽青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楚肆虽面色不变,但负在身后的手已悄然握紧。
一番查验后,陈院判褪下手套,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转身禀报道:“回王爷,江小姐,此墨……初步查验,并无常见毒物。”
江挽青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楚肆。楚肆眼底也掠过一丝意外,但并未放松:“确定?”
陈院判沉吟道:“老夫以多种方法试过,未见砒霜、鹤顶红等剧毒反应,亦无迷药、软筋散之类痕迹。墨料本身是上好的松烟混合了少许青金石粉,辅以牛皮胶、冰片等物制成,工艺精湛,确实是难得的佳品。”
不是毒?那太后的用意何在?难道真是他们多心了?
就在江挽青心绪微乱之时,陈院判却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楚肆立刻追问。
“此墨的香气,似乎比寻常‘青麟墨’更为清冽持久些。”陈院判捻着胡须,“而且,老夫观其质地,似乎内里结构略有不同,不像是实心。只是这墨锭压制得极为紧密,若非精通此道且细心探查,极难发现。”
内里结构不同?不是实心?
楚肆与江挽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可能无损探查?”楚肆问。
陈院判摇头:“若强行破开,恐损毁其中可能藏匿之物。需寻精通制墨的匠人,以特殊手法处理。”
制墨匠人……楚肆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名字,但皆在宫外,且需要绝对可靠之人。
“本王知道了,有劳院判。今日之事……”楚肆看向陈院判。
陈院判立刻躬身:“老夫今日未曾出过太医署,更未见过王爷与江小姐。”
楚肆点头,示意萧寒送陈院判离开。
室内再次剩下两人。楚肆拿起一锭墨,在指尖摩挲,感受着那微凉坚硬的质感,眼神锐利如鹰隼。
“不是毒,却内藏乾坤……”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太后这份‘厚礼’,倒是越发有趣了。”
江挽青也冷静下来,思绪飞转:“若墨中无毒,那严嬷嬷当初的提点,或许并非警示此物危险,而是……暗示此物别有用途?”
楚肆看向她:“你认为呢?”
“太后两次赏赐,皆强调让我‘练字静心’。若墨中真藏了东西,会不会是需要通过研磨、书写,才能显现?”江挽青大胆推测。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楚肆颔首,认同了她的判断:“有可能。但墨锭结构紧密,寻常研磨未必能触及核心。看来,需得找个由头,请一位可靠的制墨大家入府‘鉴赏’了。”
他将墨锭放回匣中,合上盖子,对江挽青道:“此事你暂且当作不知,墨锭先收好,万不可让第三人经手。康宁宫那边,一切如常。”
“我明白。”江挽青点头。太后此举,无论是善意传递信息,还是恶意设下圈套,都说明她(或她背后的人)正在主动出招。此刻以静制动,方是上策。
楚肆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心中那份因局势诡谲而升起的戾气稍稍平复。他伸手,将她微凉的手纳入掌心。
“放心,无论这墨中藏着的是何种玄机,本王都会将其揭开。”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这潭水既然已经开始搅动,离水落石出也就不远了。”
江挽青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随着这青麟墨的秘密被层层剥开,他们或许将触及到核心的真相。那隐藏在康宁宫阴影下的,关于“幽冥之眼”,关于这重重迷雾后的巨大阴谋。
夜色更深,静心苑内烛火渐熄,仿佛一切都已沉睡。唯有那匣看似平常的墨锭,在黑暗中静默无言,等待着被揭开秘密的那一刻。而握着彼此手的两人,心志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