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的密报通过特殊渠道,在十日后送到了楚肆的案头。
江南的局势,比监察御史密折中所言更为错综复杂。李崇俭的漕工司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部分漕工,直接发放的工钱也让一些底层家庭得以喘息。然而,那股暗中作祟的力量并未停歇,反而更加隐蔽和恶毒。
他们不再公开散布流言,而是采取了几近阴损的手段:几个带头拥护新政、在漕工中颇有威望的小头目,接连“意外”身亡,或是失足落水,或是遭遇“盗匪”。与此同时,一些原本观望的漕帮中层开始受到威胁利诱,被迫站队反对新政。更棘手的是,市面上开始出现伪造的漕运司公文,内容苛刻,进一步激化矛盾。
赵锋在密信中写道:“……对方行事狠辣,不留痕迹,且对漕运内部及官府运作极为熟悉。属下怀疑,非单纯江湖势力或地方豪强所能为,恐有官场中人深度参与,甚至主导。其目的,绝非仅仅阻挠新政,似有借此掌控漕运,乃至搅乱江南之势。”
掌控漕运,搅乱江南!这八个字,让楚肆的眼神瞬间冰寒如刃。漕运乃国家命脉,江南是财富重地,若此地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官场中人……”楚肆指尖敲击着赵锋的密信,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可能与漕运利益相关的江南官员名字,却又觉得,若仅是为了私利,似乎不必行此险招,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江挽青在一旁也看完了密信内容,秀眉微蹙:“对方手段如此周密狠辣,且意在掌控,其志非小。王爷,是否可能与……境外有关?”她想到了暗账中曾记录的一些与境外势力的隐秘交易。
楚肆眸色一沉:“不无可能。”
若真有境外势力插手,借漕运搅乱大燕腹地,这就不再是内部利益之争,而是关乎国土安全的重大事件。
“赵锋可曾查到更具体的线索?”江挽青问道。
楚肆将密信最后一部分指给她看。赵锋提及,他追踪一条可疑的资金流向,发现与一个名为“云水商会”的江南商帮有关。这个商会近年来崛起极快,背景神秘,生意遍布丝绸、茶叶、瓷器,如今似乎也对漕运产生了浓厚“兴趣”。更值得注意的是,商会的二掌柜,与漕运总督衙门的一位钱粮师爷过往甚密。
“云水商会……”楚肆沉吟片刻,对殿外候命的暗卫吩咐,“立刻调阅所有关于‘云水商会’的档案,查明其东家背景、主要往来客户,尤其是……与北漠、西戎等地的交易记录。”
“是!”
暗卫领命而去。
楚肆又提笔写下一道密令,飞鸽传书给赵锋,令其重点盯住“云水商会”及那位钱粮师爷,并设法获取他们暗中往来的证据。
处理完这些,殿内一时陷入沉寂。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着琉璃瓦,更添几分寒意。
“江南多雨,此刻想必也是烟雨朦胧。”江挽青望着窗外的雨丝,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这烟雨之下,恐是暗潮汹涌。”
楚肆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看雨,声音低沉却坚定:“再大的风雨,也有停歇之时。再汹涌的暗潮,也有平息之日。本王倒要看看,是谁的手,敢伸得这么长。”
他的侧脸在阴雨天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力量。江挽青知道,他已将此事提到了最高戒备级别。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发生在江南水乡的、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较量。
“王爷,”她转身,正视着他,“江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否需提前做些安排,以防事态失控,波及民生?”她担心的是那些依靠漕运为生的普通百姓,以及江南的稳定。
楚肆看向她,目光柔和了些许:“放心。李崇俭在明处□□,赵锋在暗处查探,朝廷也已备有应急之策。若对方真敢掀起大浪,本王不介意借此机会,将这漕运上下的淤泥,彻底清洗一遍!”
他的话语中带着凛然的杀气与决心。江挽青不再多言,她知道,楚肆已有全盘考量。
数日后,关于“云水商会”的初步调查结果送达。商会东家身份成谜,明面上的负责人只是一个傀儡。商会与北漠、西戎确实存在大宗交易,但多为合法,一时抓不到把柄。然而,暗卫却查到,那位与钱粮师爷往来密切的二掌柜,近日频繁出入城郊一座看似普通的别院,而那座别院,似乎与某个早已告老还乡、却仍在江南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前朝老臣有关。
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远的地方。
楚肆看着这份报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水越来越深了。”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狩猎般的光芒,“也好,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他再次下达命令,增派人手,扩大监视范围,不仅要盯住“云水商会”和那位钱粮师爷,连那座城郊别院以及那位前朝老臣的所有关系网,都要纳入监控之下。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江南的烟雨蒙蒙中,悄然撒开。而身处漩涡中心的赵锋,如同暗夜中的猎豹,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京城,摄政王府锦墨堂内,烛火依旧常常亮至深夜。楚肆与江挽青,一个运筹帷幄,一个静默相伴,共同面对着来自千里之外的挑战。他们都明白,这场始于漕运的风波,或许将揭开一个更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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