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连甚广,名单,沧家,一视同仁……
长长的指甲点在茶杯沿边,女子眼中是深深的思索。沧白藏在干一件大事,一件甚至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大事。
按理说,他没有告诉她,她就不该管他的事,可是……李熙想起他那温柔的面容,含情似水的眼眸,以及……咳咳,剩下的是秘密。
所以话又说回来了,她自己的男人照顾一二还是应该的。
想着李熙便吩咐下去,派了一队人暗中保护沧白藏。
不过,李熙没想到的是,她不就山,竟有山来就她?
半夜,李熙正准备小憩片刻,暗香却悄无声息出现,带来了一个消息:“县主,后门有人指名道姓要见您,属下擅自作主将其带到其他房间,还请县主责罚。”
李熙穿上脱了一半的衣裳:“指名道姓?”
“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您,属下试探过几句,但是她好像受过惊吓,整个人很警惕,不管问什么都说不见到您什么都不会说。”
李熙想了想:“走吧,去瞧瞧。”
僻静的房间外,伪装成家丁的石深在站得笔直,哪怕是夜晚,也不见一丝疲态。
房间内的火烛随风摇曳,拉出一道纤细的身影,忽然,门嘎吱一下打开,那身影如惊弓之鸟一般跟着一颤。
李熙进门就打量起来人,是个女子,年纪约莫四十来岁,脸上布满了皱纹,脂粉气很重,虽然瘦削,可她的双臂却十分强壮,可见是做力气活儿的人。
对方似乎也在打量李熙,不过这种打量带着警惕,不似李熙那般放松。
“我要见你们县主,见不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如暗香所言,她坚持道。
“我就是明熙县主。”李熙干脆直接报上名来。
她明显一愣,随后眼中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你这黄毛丫头就是明熙县主?你不会诓我的吧?我不信,除非你证明一下自己!”
“证明?”
女子眼珠子一转:“你们皇家人不都有什么玉佩腰牌之类的吗?你给我看看,不然我不信!”
李熙微微挑起眉梢,她抄起一把凳子拖到女子面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进了沧府还管你愿不愿意?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只告诉你,我是明熙县主,若你不言,你没有第二次踏进沧家的资格。”
至于什么腰牌玉佩,李熙看着她,眼角嘲讽地挑起:“本县主凭什么要跟你证明身份?”
李熙眼神锐利,女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缩了缩脖子:“我、我信了……”
“信了?”李熙挑了挑眉。
“信了信饿了!怪不得老朱总说明熙县主最是嚣张跋扈,这哪里是嚣张跋扈,根本蛮不讲理……不过这也证明,你的确是明熙县主。”她随之竟松了口气,看着李熙的眼神也没有了警惕,反而是安心。
李熙:“?”
安心?
李熙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紧的椅子,她可是准备用来威胁人的,这女子自顾自安心个什么玩意儿?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那你找我什么事?”威胁人暂时威胁不到了,李熙干脆顺着椅子坐下,与她面对面。
女子警惕地往窗户门外都看了一眼:“这些人都可信吧?”
李熙似笑非笑:“你应该担心我是不是觉得你可信才对。”
女子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偷偷摸摸塞进了李熙怀里:“老朱说若他遇到不测就将这册子送给明熙县主,说你能保证我的安全,结果他果然遇见了不测,我想啊想啊觉得不对,连忙就给你送来了。”
“老朱?”李熙边拉开册子边问道。
女子回答道:“朱成仁,我男人。”
李熙手一顿:“原来你就是朱夫人,久闻大名。”
“得了吧,什么久闻大名,事久闻我泼妇大名还是久闻我家那死鬼的桃色大名?”朱夫人脸色露出苦涩的表情。
李熙挑了挑眉不可置否,但是下一刻,她脸色一变,无他,这册子上全是名字,而下面对应的是银子,但不知为何,每个名字下面有两行银子数量,并未合在一起计算。
再看册子名字,首当其冲的就是老熟人——林宇。
随后便是些陌生的名字。
最后压轴的倒是个意料之中的名字,沧南轩,沧家三老爷,再看这行贿数额,李熙连连惊叹,眼疾手快,看了一页又一页,别人时有时无,就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名字不带变过,银两数额也在□□千至万不等,也怪不得沧玉陇能喝上千年雪莲炖雪蛤呢,赚钱太容易又怎么会珍惜呢?
“朱成仁那么恨我,还会让你将东西交给我?难道他就不怕我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李熙看完将册子一合,看向朱夫人,言语之间颇为犀利。
“怕啊,怎么不怕,他都怕死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李熙闻言啧了一声,还没等她继续问,朱夫人就继续说道:“可是他已经死了啊,他就预料到他会死,所以才让我们娘俩带着册子来投奔您,他人死了也总得为子孙后代着想不是?”
“他有告诉你这是什么册子吗?”
“他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李熙的确知道了,可是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哦,对了,他还说,不止段家的粮,还有皇家的粮,也在里头。”朱夫人语气刻意拖长,似提醒李熙。
皇粮?
李熙看向朱夫人,朱夫人只是一笑,可是当李熙想要继续问下去,她却抬手一挡,又拍了拍册子,随后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移开了眼神。
这朱夫人,是个聪明人。
不过看着这册子,说到皇粮,李熙倒想起了下午在沧白藏书房听见的名单,这倒是巧了,他有一份名单,今夜又有人给自己送来一份名单,只是不知这两份名单到底有什么不同……
“朱夫人方才说娘俩是指?”李熙多问了一句。
朱夫人道:“还有我儿,还请县主庇佑。”
李熙微微颔首,看向暗香道:“那暗香带人跟夫人走一趟,将小公子一并接去段府,段府有人接应。”
“是。”
朱夫人喜出望外:“多谢县主大恩!”
“事情就是这样。”
夜晚,二人闺房之中,册子好好递到了沧白藏面前。
沧白藏抬手翻了翻那名册,指尖明显一顿,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回递给李熙:“你看看这份名单。”
李熙迟疑了一下:“我能看?”
只要跟皇帝有关的事情,她还稍微犯怵,怕被抓住小辫子。
沧白藏噗嗤一笑:“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事情?”
“有的。”李熙顿了顿:“还很多。”
她害怕失去自由,害怕失去亲人,害怕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拥有得越多,她害怕的就越多。
就像失去许舒宁,失去刘秀……哪怕刻意回避,可看到熟悉的事情,那种痛便随着回忆翻涌袭来。
但她没有对沧白藏说,只是说完接过了纸条,打开来看。
“这两份名单上的名字有八成重合。”沧白藏先说结论。
李熙看向沧白藏手上的册子道:“这一份名单是朱成仁兄弟行贿过的朝廷命官,他们正经做生意根本用不着行贿,他们行贿主要是为了将粮食运出城去。”
沧白藏点头:“南朝征战频繁,年年征粮征税,百姓怨言颇多,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容易出现蛀虫,前段时日,有加急血书从前线传来,血书上字字斥责,句句怨怼,战士在外征战,可发到手上的粮食竟然掺了石子儿,战士们应付春寒的棉衣竟也偷工减料,陛下震怒,差我调查,你手上那份名单就是可能涉及贪墨的官员。”
李熙思索:“之前在吕县打仗也是缺衣少粮,害得南朝差点儿兵败,这回又是,里面的蛀虫是得清一清了……”
李熙忽然想起朱夫人提醒的那一句“皇粮”,心中一凛:“既然这里头的名单有八成重合,那有没有可能,朝廷缺少的粮食和段家丢失的粮食其实都运往了一个地方?”
“蛟泉?”沧白藏声音都变冷了。
他皱起眉:“若真是,那这就不是简单的贪墨案了,变成了……叛国。”
这个罪名压下来了不得。
沧白藏看着册子上“沧南轩”三个大字,突然感到头疼。
“我立刻写封密函八百里加急送往蛟泉,询问一下此事。”沧白藏说干就干,立马就要去写信。
“你像谁询问?”李熙疑惑道:“若是方将军,恐怕他没这个时间……”
“方将军?”沧白藏看向她,那张俊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看上去比之前说“叛国”的时候还不高兴,他撇了撇嘴,坐回李熙旁边:“我都刻意没提他了,你却提了,你对他是不是有些好感?还是他在你心中很值得信任?比信任我还信任?”
每问一句他偏偏还朝李熙移一步,李熙就往旁边挪一步,等他问完,李熙已经被挤到了床边,而沧白藏就紧紧靠着她,那模样恨不得欺身而上。
李熙:“?”
嗯?
等等!
“沧白藏,你这是小题大醋。”
沧白藏长长的睫羽直接怼到李熙眼下,委屈巴巴道:“知道我是吃醋了还不来哄哄我?现在你是我的夫人,不要想别的男人,更何况,你说得对,即便我写信给他,他也没空,不是忙着打仗就是忙着跟女子卿卿我我,阿熙你不知道,他在蛟泉可有个青梅竹马。”沧白藏准备还夹带私货,他可没忘记当初方起征在李熙面前是怎么诋毁他的,他现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熙哑然失笑:“这就是哪儿跟哪儿,罢了,你当我没提过,还有,下次提正事的时候,不要夹带私货。”
可能是气氛太好了,也可能是对方眼中的宠溺太满,沧白藏像个得宠的孩子什么话都敢脱口而出:“那你喜不喜欢我?”
话一出,沧白藏和李熙双双愣住。
沧白藏暗暗掐白了指节,这回……他得寸进尺了。
他绽开一个很牵强的笑来,打算将此事打个圆场:“其实我是……”
“喜欢。”
沧白藏猛然抬眸。
“喜欢的。”李熙看着他的眼神就又说了一遍。
沧白藏眼睛一亮,嘴角荡开一抹涟漪。
他凑近李熙的脸,轻轻但郑重的“啵”了一下:“说过的话不能反悔!”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李熙面不改色地抬袖擦了擦脸,只是那耳朵烫得厉害,她嘀咕道:“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夫人,就寝吧!”沧白藏伸手轻轻抽出她发簪。
李熙:“?”
眼看着床边轻纱垂落,自己头上发簪脱落,青丝垂了满肩捧着她呆呆的小脸。
她紧张的抓紧床沿,紧急提醒::“等等,你不是要去写信吗?”
沧白藏耳尖红红:“信,何时写都行……**一刻值千金。”
李熙:“???”
轻纱落下,破碎的呻吟散落在夜里,让人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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