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但他二弟三弟到底已经掺和进这件事里来了,他只能好大哥做到底,在第二天带着他二弟三弟一起出发。
这么带了两次,顾平之明显感觉到两个弟弟对他的态度变得亲近起来,甚至当他脚又被磨到起泡,放开两个弟弟让他们单干,这两人第一次卖完货回家时,他们对他表现出的亲近险些吓到他。
晚上,顾平之忍不住对着周氏道:“离家十年,我还以为我跟他们再也亲近不起来了呢,哪里想到还能有今天。你说我之前对他们也都不差,他们怎么就不记我这个大哥的好呢。”
周氏:“你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顾平之叹一口气,“我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呗。”
幸好这事现在得到解决了,不然等父母接连离世后,他们兄弟三人定会渐行渐远。说不准到最后反目成仇都是有可能的。
他虽不奢求什么兄友弟恭,但也不希望跟二弟三弟间落得这样的结局啊。
老顾家三兄弟都干上货郎这事瞒不过村里人,很快,就有人来打听他们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顾平之:“我要说没赚,那肯定是说假话,但赚的也就是个辛苦钱,您瞅我这脸,以前多白净啊,现在黑的跟那锅底里被烧焦的柴火似的。我那脚就更别提了,三天两头都得挑一回水泡,这最近我们家老二老三也跟着开始挑水泡了,我们仨人跟遭了什么刑似的,经常在家里嚎叫,您不信问问我们家隔壁王大娘,问问她是不是最近老能听到我们家传来我们三兄弟的哀嚎声。”
那人面上带着讪笑,“赚钱谁不苦啊,只要有钱赚就行,反正没农活干的时候,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顾平之:“那您家要是想赚这个钱,也可以去赚啊,我又不会拦着你们。”
那来打听情况的老婆子当然是想让自家也能赚这个钱的,她回去就叫自己儿子没事就守在村口,这样无论老顾家三兄弟是去进货还是去卖货,她儿子都能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有样学样。
她那儿子也不负她的期待,盯梢了三天,就跟在老顾家三兄弟屁股后面找到了他们进货的地方,然后在那地方进了一批货回家。
可当那老婆子询问儿子进这些货花了多少钱后,她顿时就想打死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你是不是傻?你这进货价跟人家别的货郎往外卖的价一模一样,有些甚至比人家货郎卖的还要贵,你这还能赚什么钱?”
老婆子原想拉着儿子去找那卖货给他们的商家讲道理,可还没走到人家店铺大门口,只看人家那高高的门头,老婆子就腿软了。
罢了,罢了,这种人家哪里是她能得罪得起的?别最后理没讲明白,反而惹恼了人家,人家叫店铺的伙计把他们娘俩给打伤了,那他们娘俩可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让儿子挑着这高价进来的货出去卖上一卖,虽这跟白干没什么两样,但那也好过将这些玩意儿堆在家里积灰看的人堵心强啊。
可没成想儿子晌午是怎么出去的,晚上就是怎么回来的。担子里的东西几乎一点都没少。
无需她追问怎么回事,儿子就一股脑地将苦水倒给了她听,“老顾家三兄弟不是东西啊!他们卖糕点会给小孩试吃,卖脂粉会给妇女试用。可一块糕点五文钱,一盒胭脂最便宜的也要一百文,我哪里舍得学他们这么做?”
“但我不这么做,那些人都围着我的摊子只看不买,只有一些实在缺酱油醋的人家才会来光顾一下我的生意。”
“就这,他们还不多买,只让我打一勺先凑活着用着,说要等老顾家三兄弟来的时候再去多买点,因为据说在老顾家三兄弟那买东西到一定数额,他们会给送些小玩意当赠品!”
老婆子:“……”
老婆子带着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有那批卖不出去的货找上了老顾家。
别误会,她当然不是来找老顾家算账的,毕竟老顾家虽然算个外来户,但因为有个出息的儿子顾平之,混的可比他们家好太多了。
她来找老顾家,只是因为她觉得她们家终究是没那个发财的命了,想要把货能一股脑出给老顾家。
顾平之笑了,“婶子,货我可以接收,但我只能出你们进价的一半。”
老婆子瞪大了眼,“你的进货价有这么低?”
顾平之还是笑,“我这边进货价当然没那么低,但我要是按照正常的进货价收这批货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您这边说到底是想抢我的生意,而且还想抢我的货源,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脾气。”
老婆子终究是同意了,不同意又有什么么办法呢?总不能把这些货留在本村卖,要知道村里到处都是跟他们家沾亲带故的人家,到时候人家拿了东西不给钱,或者说赊着以后给,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为了那么点东西就跟人家撕破脸吗?
老婆子母子离开后,顾老二看向顾平之,“大哥,我先前一直以为谁去咱们进货的那家铺子,人家老板给的都会是那个价格呢,没想到竟然不是这样的,你是怎么做到让老板用那个价格给你拿货的?”
顾平之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
只是他在想要做货郎之前,好好了解过货郎一般都会将手中货物卖价几何,所以在老板给他开出报价后,他立刻就跟老板砍起了价来。
本来价格砍到老板一开始开价的七成时,顾平之已然很满意了,可就在他准备点头应下前,他家阳哥儿却不同意,“贵!贵!再便宜点呀,掌柜。”
那掌柜许是觉得他家阳哥儿有眼缘吧,在问了问他阳哥儿多大后,主动将价格调为了一开始报价的六成。
这阵子因为他经常光顾老板生意的缘故,老板更是为他这个老顾客将价格调为了五成半!
*
因为有着老婆子母子这个先例在,泉水村人虽然眼热老顾家的货郎生意,但到底没人再想随便学他们了。
老顾家的货郎生意就这么四平八稳的干了两年多。
这两年多以来,老顾家人的生活在明面上看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们没有多买田地,也没有多起屋子。
可背地里家里人都知道,他们的钱匣子要比从前沉了不知道多少。
之所以不多买田,只是因为现在的田地每到农忙时已经足够耽误他们做生意的了,要是再多来点田地,他们只能学村里大地主家雇佃户来耕种,那样就属实太过招摇了。
之所以不多起屋子,也是因为他们家屋子本身就已经足够住了,孩子们都还小,未到成婚的年龄,现在起屋也没人住,纯属浪费。
只这四平八稳的生意,在今日却有一人要暂时退出了。
望着脚边那个抱着他的腿不愿意撒手的孩子,顾平之无奈道:“阳哥儿,乖,放开爹。”
“我不放,我一放开爹你就走了。”
“这里是读书的地方,爹又不读书,当然要走啊。”
“爹不读书,那我也不读了。”
这怎么能行?他家阳哥儿这么聪明的脑瓜怎么能不读书呢?
“阳哥儿你不是答应过爹会好好读书的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那是因为我那时候以为爹你会陪我一起,哪里想到爹你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爹都已经快三十了,哪里还能读得了书啊?”
“爹哪里三十?明明才二十八,正是应该读书的好年纪!我不管,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爹今天如果读书,那我就跟着读书,爹如果今天去走商,那我还是跟着爹一起去别的村卖货。”
父子两人正僵持着呢,就见学堂内走出了一名老者。
那老者正是去年刚刚回到村里开办了学堂的老童生钱夫子。
钱夫子一出来,就对着顾平之说道:“我知晓阳哥儿这孩子聪慧,可他到底年龄还太小了,才刚满四岁,正是离不开爹娘的时候。若不然你这边还是将孩子带走,等明年孩子大些了,再送他来我这里读书,五岁也是多数孩子开始启蒙的年纪,那时候送他来也不算晚。”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阳哥儿这孩子不是四岁离不开他,而是打小就离不开他啊!
顾平之觉得他家阳哥儿这个情况即使等到明年大概率也是无法改变,他如果今日把他家阳哥儿带回去了,只会白白耽误他家阳哥儿一年罢了。
半响,他扭头看向今天一起来送儿子上学的周氏,“媳妇儿,你回去告诉二弟三弟,就说阳哥儿今天第一天上学紧张,我得陪他适应几天,让他们今天先不用等我,自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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