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文感受到心口一阵阵刺痛，强行从回忆中抽离，打了个激灵，腿软了一瞬。

从八年前他被踹下水后，也跟着病倒了，昏昏沉沉了半个月，梦里都是雅各布站在岸边的那张脸。

泽菲尔没多久就咽了气，而他又没拦住雅各布，算是犯了错，马赛尔或许是为了惩罚，没有来看过他生病的亲儿子一眼。

往后他每到天寒天潮，全身的骨头就疼得厉害。

泽菲尔死了，马赛尔死了，雅各布身上嫌疑最重，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他喜欢过的、崇拜过的、讨厌过的人，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今年的冬天又要到了，他不知道靠着自己，能不能扛过英国潮湿阴冷的冬天。

离盖文最近的警员吓坏了，搀扶着盖文，想让他坐起来缓缓。

“您缓缓好吗，我们会查出真相的……”

盖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顺着警员的力道走向椅子。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时候，盖文的余光中，马赛尔的尸体，忽然动了动手指。

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一跳一跳地砸盖文的肋骨。

他倒地不起。

伊达航仗着体型优势，挤到了最前面。

“怎么回事？”

他严肃地问，“需要先送他去医院吗，他看起来——”

“———啊！！！”

盖文发出了极其尖锐难听的尖叫声，他抱着脑袋，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警员以及其他人，全部在下意识中捂住了耳朵。

盖文停下尖叫，口中反复像是呕吐般涌出几个词：“不……我错了……不是我杀的你……”

等到吓呆了的众人回神，把盖文抬起来时，盖文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只剩一双眼睛宁静地睁着。

他也死了。

和马赛尔的死亡，相隔不过一个小时。

夏川下意识抓住了雅各布的手腕。

这是一个保护意味很强的反应，雅各布并没有在意，他动作幅度很小，手背轻轻拍了拍夏川。

夏川迅速平静下来，放开他的手，松了一口气。

雅各布低声问：“你和马赛尔见面做什么？”

他的眉毛很有特点，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皱眉，因此人也多出几分阴郁。

“他儿子邀请的我。”，夏川也心慌，对着雅各布不满的表情干笑两声，“我只是来看热闹。”

雅各布哼一声：“什么热闹都看，这腿还没好呢，怎么疼的就全忘了？”

“过去八、九年了，我也该忘了。”

他不再说话，对夏川和也警告地斜眼。

“接下来我配合警官调查，等事情结束，你老实回你的东大去。”

-

马赛尔和盖文的检查结果是一起被送到的。

马赛尔死于毒药，盖文也死于毒药。

不知道算不算父子连心，连死法都相差无几，雅各布无心感慨他们父子情深，毕竟马赛尔当年也未必怜惜过雅各布父子。

只不过，盖文的口袋中被翻出了一张手写纸条。

雅各布眉心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告。

警员们没让雅各布看到纸条，但只要没瞎，就能看出这件事严重了。

婚介所包围地人更多了，雅各布被柔声细语地劝慰，半推半就地上了警车，当晚就送进警局。

在场雅各布和夏川和也，都与两位死者有过恩怨，经过仔细查对背景信息，发现二人的嫌疑简直就是半斤八两。

一位疑似和两位死者有杀父之仇，言语中完全不掩饰不满和嘲弄。

看样子，雅各布要是有机会，绝对会和死者的尸体合影八百张留作纪念，把这天定为未来重要庆祝日也不无可能。

一位，因为两位死者曾经的工厂事故，导致左腿受伤，后遗症导致永远跛足。

夏川和也尴尬干笑，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说话却硬气得狠，表示马赛尔父子死得活该，自己应邀就是来看热闹的。

“马赛尔是喝了你倒的茶才晕倒的！”

警员拍桌，“你在茶里加了什么？”

“我加了毒。但是那是第一次倒的茶，你们查验应该查出来了，我当时确实情绪激动，我认错……你们也知道，我把那两杯都倒掉了。”

雅各布仰头看天花板，昏昏欲睡。

“马赛尔当初给了你们赔偿金了吧？你恨他做什么？意外不是他导致的，马赛尔仁至义尽。”

另一间审讯室，警员微笑问询。

夏川和也一脸诚恳，客客气气：

“您不用激我，这不叫赔偿金，叫封口费。如果带人上门边威胁边侮辱也算赔偿的话，想必这世上也没什么算失礼了。我只是来看热闹，没有要害死马赛尔父子的意图。”

“你敢说马赛尔父子的死和你毫无关系？”

“不敢。”

雅各布诚恳道，“万一是我这婚介所风水不好，冲撞了他二位贵客呢。我可不敢发这个毒誓。”

“别油嘴滑舌！”

雅各布缩脖子：“不敢不敢，我错了。婚介所的监控你们看了，全程录像，甚至还有三个机位，我和当时的马赛尔盖文就差隔着银河系了，更别论当时是八年以来第一次见面，你说我该怎么杀他？”

警官冷笑：“轮到你提问了吗？婚介所装那么多监控做什么？为什么一到晚上监控就自动关闭？”

“我不该质疑您的断案能力……只不过最近有关婚内伤人的案件太多了，您察觉不到吗？我装监控不是为了防小偷，是防止哪天有人冲上来捅我，我能够及时保留清晰的证据。”

雅各布摊手，“说起这个，盖文可是接触马赛尔时间最长的人呢，你不怀疑他反而怀疑我，我要申请换一个审问我的人。”

警官多看了雅各布一眼。

“马赛尔父子身亡，与你可能有很深的关系。”

警官叹气。

“其实我和一起来的凯若斯先生也有很深的关系。”

夏川和也指了指自己，“我愿意听听，我和马赛尔如何关系匪浅。”

“是谁邀请你来见马赛尔？”

“盖文。他电话邀请我会面的时候，态度可比当初给赔偿金的时候好。”

夏川回答，“我还吃了一惊呢，没想到八年没见，他们倒是贵人多忘事，连盖文都不记得我了。”

警官想对他们谈话内容进行进一步询问，却为“不记得了”顿了几秒：“你说，盖文不记得你了。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

夏川一愣。

-

坐在搜查一课工位上，埋着头悄悄补觉的西园若有所感，抬起头来。

“别睡了，再来一个人，跟我走。”

水谷前辈用卷起的书册敲敲桌，“刚才接到伊达的电话，说是有进展，已经把几个人带回来了，要我们再去几个人。”

另一个同事晃了晃椅子，打哈欠：“这里总要留一个人，您带西园君去吧，我负责的字迹鉴定马上要出结果了。”

前辈言简意赅：“西园，走。”

“啊，我和那位中村平、就是嫌疑人是多年好友——”，西园海斗正想拒绝。

“我说的进展，是这半个月以来追查的连环杀人案，只留有字迹的那个案子。”

那位打哈欠的同事瞪大眼：“我天！太好了，快点结束吧，我真不想熬夜了。”

西园讶异，依旧想要拒绝。

但显然，水谷前辈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没关系，走吧，西园。我们办案总会遇见几次熟人的，正缺人手呢，不用死守规矩。”

水谷迅速转身离开，西园回头看了一眼困倦的同事，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最近确实有些心神不宁，不至于影响工作，但也确实不太想在案发现场看见自己的好友，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友被当成嫌疑人审问。

只是他毕竟刚毕业没有多久，正是需要给前辈留下好印象的时候。

连环凶杀案是从上个月开始出现的，围绕在东京以及东京周围，陆陆续续发生杀人案，大多都是出生自单亲家庭的独身男性，一刀封喉。

追查数月无果，唯一的线索，就是案发现场留下的纸条。

是亲手写下的字迹，几行抄录的情诗，这是一种明晃晃地挑衅。

而西园海斗的担忧，来自于受害者身上的特征。

单身，单亲家庭，男性。

确实提醒了西园海斗，他有个不怎么老实的朋友，正在日本东京，同样的单亲家庭，单身、独居、男性。

至少范围缩小到可以获得大量单身男性资料的身份职业上了，让中村平留心一下，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西园有些心烦意乱，抬脚走下楼梯。

可以获得大量单身男性资料的职业身份……？

他想起来，中村平好像有个婚介所。

“哎！西园，走路小心一点呀。”，水谷前辈眼疾手快，扶住差点摔下去的西园，发现楼梯上没有杂物能绊住人，纳闷道，“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申请给你批一天假吧，明天好好休息。”

西园脸上少有表情，哪怕有，大多也十分刻板僵硬。

听到这话，他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谢谢前辈。”

面对这样的好意，他僵硬地笑笑。

6.2修。

6.14修，剧情有改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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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3 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