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百十户人家小小的西刘村,在以前还是个远近闻名的武术之乡。年龄与我父亲相仿大的人们,青少年时代一起请过武术老师,学过精湛的武艺。从十几岁的孩子中间,挑选了一批武术苗子,每人练一套,我知道的有刘玉章的拐子,孟庆富、刘云南的蹿刀子、蹿火圈,刘乐仁的掮碟子、掮碗,还有我不记得名了的学单刀的、七节鞭的、跑狮子的等等,不一而足。而且学有所成,武艺高强深得乡里称赞。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大家以农业为主,农忙时节在家种地,到了秋收过后,便拉起一帮武术队员下乡演出,走街串巷,最远还闯过东北呢。
从我记事起,就是1946年鬼子投降后第一个春节,正月十五,到处玩龙灯,跑狮子,耍把戏,热烈庆祝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不再受外来敌人欺压了。重新组织起狮子舞
的队伍,向各个大的村庄演出。以前会武术的前辈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在日本鬼子侵占中国的八年中,得不到排练,技艺早已生疏,只有一个撇钢叉的老爷爷,也四十多岁了,身体健壮,光着膀子,在学校的操场上玩起了飞叉。好重的三尖大铁叉,叉头下面有一动就咣啷啷响的两个铜环,两手攥住叉干,在他身上背上、胳膊上旋转飞舞,然后用力把叉撇到天上,再用背或臂接住。玩完一场,脸不红,气不粗喘、面不改色,体现了当年武术队的威风和厉害。
会蹿刀子的孟庆富大叔,比我父亲小一岁,鬼子在的前几年,因为他姐姐一家在青岛工作居住,他就带一帮年青力壮的在青岛码头上当装卸工人,给来回的船只装卸物资,出卖劳力聊以维持生活。
有一天,他们来回的搬运物资,有一个鬼子小队长,好比武摔跤,看到人群中有力气的青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拉过来就要比划比划,人们被摔得鼻青脸肿,都摔不过他。于是他便趾高气扬、傲慢无理、不可一世。每打胜一个就哈哈大笑,并指手划脚地说:“东亚病夫,没一个中用的!”
这时激怒了我们村的青年孟庆贤大叔,鬼子的无理他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此人上中等身材,脸堂黑里透红,浓眉大眼,宽肩膀,两臂有千斤之力。鬼子一开始不服气,但不几个回合后,就把鬼子摔倒在台上,重重地揍了他几拳。这下可惹下了大祸,鬼子恼羞成怒,抽出东洋刀来想要拼命。
孟庆贤大叔看事不好,赶快躲在围观的工人之中,在工友们的遮挡掩护下,溜之大吉。鬼子仍不甘休,到处找他,但他早已坐火车回了西刘老家,从此再也不干搬运工了。他知道鬼子吃了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鬼子太可恨了,中国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当他说起这段故事时,眉飞色舞,脸上洋溢着吐气自豪的表情。
过了一段时间,在搬运的工人中,又发现了孟庆富大叔,长的黑黑的,个子脸堂与孟庆贤相仿,误认为是揍他的那人,于是偷偷叫来了好几个鬼子兵,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把他抓了起来,捆好打了一顿。押在了青岛开往济南的一列火车上,关在了一节列车的厕所中。等车开到淄博站,因为淄博是鬼子的大本营,狠心的鬼子妄想让他与狼狗搏斗,是要让狼狗一口一口血淋淋地吃掉他,其用心可谓毒辣。日本鬼子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这仅是冰山一角。
鬼子煞费苦心,用此毒计,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富有心计的孟庆富大叔一路上用火车车皮上的梭角,不断地磨着绳子,火车快到青州车站时,绳子被磨断了。大叔拉开车窗,刚要向外跳,拉窗的动静被外面的鬼子听到了,立即开门进来,一把揪住了大叔,大叔猛地跳起,借鬼子的拉力,双腿一蹬,拿出当年蹿刀子的本领,一下子就从窗口蹿出了一丈多,落在了弥河大桥以外的沙滩上。鬼子狗急跳墙,拿起枪来立刻猛烈地向外射击,说时迟那时快,人早从沙滩上一个猛子蹿入滚滚的弥河水中,不知出去多远了。他化险为夷,死里逃生,多亏了以前过硬的武术,也体现了中国人智勇双全,果断坚强地斗争精神。
上世纪六十年代,大叔当队长时,领我们在农田里干活,讲起他当年的这段故事,说得栩栩如生,神采飞扬,我们听得也入痴入迷,使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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