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怀璧其罪，不论是朱鹿韭还是朱余容都清楚，暴露了朱余容脑子里的“仙人文章”危害性有多大。要保住这个秘密，势必要守住朱鹿韭是元庸这个秘密。用朱鹿韭的话说，在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不惧世人的贪婪前，绝不能曝光这两桩事。

不能说朱鹿韭，当年跟随嫌贫爱富、攀附权贵、不要脸皮的爹，前往禹阳认曲友安的继妻为母，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为了保密朱鹿韭真实的性别，朱拾遗是朱余容亲手剖开朱鹿韭的肚子，带到了人间。

元庸虽然是阴阳双体，能够孕育子嗣，但是因为身体外形与男性一致，根本不能像女性那样自然生产。要将孩子生出来就必须动刀，进行剖腹产。若不是六百多年前，医圣孙庭旺首刨一具“腹肿”元庸尸体的肚子，震惊地发现肚子里的不是所谓的“肿瘤”，而是一个婴儿，恐怕现在这个世界的人还不知道，原来人族的性别不止分男女，还有一个阴阳混沌的性别。

剖腹产是一件很考验医者技术的活计，稳婆懂这个的更是稀少，能保证元庸母子平安的稳婆，那都是金牌稳婆，非富贵人家根本请不到。这也是民间元庸多是娶妻而不是嫁人的原因。用民间的话说：元庸嫁人——没得活头。想要活得好好的元庸，都不会想不开去嫁人，更不会选择产子，这太特么危险了。

朱鹿韭当然不是突然脑子抽了，想要嫁人，不想活了。他怀上朱拾遗，纯粹是一次意外，运气也不太好。朱拾遗就是个419产物。好在朱余容刀法十分不错，穿越前为了参加某个节目博览群书，加上上辈子一万多年的神仙经历，朱余容对人体的了解颇深。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

朱鹿韭生下朱拾遗，勉强养了半个月。腹部上的伤口一好，他就下床立即回了禹阳，继续为一家老小的未来、为兄弟二人不用死抱秘密而拼搏。

朱鹿韭没有带走朱拾遗。朱拾遗一直养在老太太朱婉霜和舅舅朱余容身边。朱余容是桃蹊镇的大掌柜，朱拾遗就是小掌柜。

小掌柜看到大掌柜回家来，立即放下饵食抱起陶盆，屁颠屁颠地向大掌柜跑过来：“阿舅阿舅，阿青今天给我捉了一只将军，好腻害。阿润的小青花都被咬死了。阿润好难过，都哭羞羞呢。”

朱拾遗跑到朱余容面前，将瓦盆捧给舅舅看：“它这么腻害，我要给他取一个腻害的名字。阿舅，你说应该取什么名字啊？”

“旺财吧。”朱余容一本正经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什么名字比这个更腻害的了。你要是阿舅的儿子，阿舅肯定给你取这个名。”

朱拾遗瞪大了眼睛。这个世界上虽然也有犬科宠物，但是朴素的老百姓还没有给主职看家护院不负责卖萌的宠物，取过“旺财”这样浮夸但是寓意吉祥的好名字。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让朱拾遗没能get到亲舅舅的“恶意”。桃蹊镇小掌柜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满地囔囔求问：“为什么不给朝朝取这个名字？”他难道不是舅舅最爱的宝宝吗？

“当然不能给你。那是舅舅准备给自己未来宝宝的。”朱余容继续一脸认真地忽悠亲外甥，“过个几年，舅舅就给你带回来一个舅母。舅母和舅舅会有几个宝宝。最可爱的宝宝才能叫旺财。”

朱拾遗白皙的肉包子脸鼓成了一团，他伸手小心地拽了拽朱余容的袖角：“那要是都没有朝朝可爱呢？阿舅可以把这个名字给朝朝吗？”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不乖的宝宝可不算可爱的宝宝。”朱余容佯装考虑道。

朱拾遗立即抓着舅舅的袖角，原地蹦了蹦，努力向舅舅保证道：“朝朝很乖的，朝朝最乖了。”他一定要是舅舅最爱的宝宝！

“那你现在就答应阿舅，这段时间都呆在家里，不许脱离青奴的视线，更不能跑到外面调皮捣蛋。”朱余容看到外甥入套，立即“图穷匕见”。他弯下腰，伸手在朱拾遗小巧的鼻子上点了一下，要求道。

朱拾遗眨巴了一下圆不溜秋，葡萄一样的眼睛，不明所以：“为什么呀？”姥姥和阿舅以前从来不限制他出去玩的，最多让家仆阿青跟在他身后。

“云花风引来一批外地人——还记得去年，你做了什么事被误认成蛇妖吗？”朱拾遗反问了一句。

朱拾遗一愣。在朱拾遗的提示下，小掌柜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做过的一件“可怕”的事情。当时他的尾巴长了出来。他一个人无聊，偷偷躲着阿青跑了出去，结果把一个“人”吃了。

“可是，我救了云叔叔呢。”朱拾遗有点儿心虚，小声为自己辩解。去年，他闻着香味找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正要杀死云花风云叔叔呢。他把那个“人”扑到地上吃掉了他的内丹，那个“人”就死了，再不能伤害云叔叔了。阿舅常说的“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掉引发问题的人”这个道理他可是懂的呢。

再说，那时候阿舅也没有责怪他不应该偷偷跑出去呀，现在怎么旧事重提了？

朱拾遗眨巴眨巴眼睛，小小的脑袋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又有香香的魔魔到镇上来啦？”这么一想，小掌柜忍不住吞咽了下喉咙，嘴角很快吊出了一滴口水，被他自己连忙抹掉。阿舅说过，这种浑身香香的“人”叫做魔，他可以吃。但是不能自己去抓来吃，要让阿舅这个大人去捉。因为他还是个小鬼头，顾不了周全，有了吃的就什么都忘了。很容易像去年一样，被书院里一个书生看见，当成妖怪。

阿舅就说过，阿舅以前就因为贪吃，被人看见了，当成了大妖怪喊打喊杀。不过朱拾遗觉得这一定是阿舅编来骗自己的。他问过姥姥，姥姥说根本没这回事，叫他别听阿舅瞎扯淡。阿舅就是吓唬他的呢。

当然，他有很乖，没有告诉姥姥他吃“人”的事情。阿舅说会吓到姥姥的。

“还记得阿舅去年嘱咐你的那些话吗？”朱余容又点了一下小掌柜的鼻尖，轻轻笑着问道。朱余容和朱鹿韭并不是一世兄弟。其实在上一辈子，他们就已经是一对同胞手足。

上一世，两兄弟的生父是太古神族羲蟜一族的族长，生母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羲蟜一族自天地开辟后就世代镇压八万四千柱天魔于太岳息山，也就是魔界腹地。随着代代与外族通婚，古神血脉日渐淡薄。羲蟜一族世代镇守魔界腹地，不断受到魔气的灌溉。加上羲蟜喜食魔族内丹，吃的魔族内丹越多、质量越好，成长得越快。久而久之，先祖血脉淡薄的羲蟜族族人身上魔气越来越重，外人观之几乎与魔族无异。随着亿万年的时间推移，羲蟜一族别说是外族分不清他们与魔族的差别，就连羲蟜本身都忘了是上古神族的后裔，当自己是魔族的一员。只是在先祖意志的影响下，依旧群居在太岳息山足不出户，镇压着八万四千柱天魔。

羲蟜一族作为上古神族后裔，有种特质。他们的传承在于灵魂而非物质躯体。一世羲蟜生生世世羲蟜。羲蟜首代先祖的真身为人首蛇身。羲蟜族人的魂魄形状全部是人首蛇身，肉身则是各种各样，完全看这个族人身上混合了什么血统，哪种血统更具备优势就偏向哪种血统的外形。这也是羲蟜族被认定是魔族的原因。毕竟羲蟜族人们的形状实在是太千奇百怪了，有些已经进入“猎奇”的范畴。连“长得古怪吓人”著称的魔族内部都觉得羲蟜一族，外貌很“变态”。

朱余容上辈子运气好，他们兄弟俩的外形长得像人。要不然，朱余容绝对不能在仙界顶着神君的名头混上一万年。

兄弟两个虽然从上方仙魔上界投身到凡间小世界，羲蟜一族的神魂没有改变。朱鹿韭的灵魂比朱余容这个异世来的灵魂更加纯粹。朱余容揣测朱鹿韭这一世转生成元庸，机缘巧合与羲蟜祖神一样——雌雄同体，契合了羲蟜族的“初始设定”。朱鹿韭本人虽然没有觉醒羲蟜一族的神力，但是生下来的孩子朱拾遗不仅继承到了羲蟜一族的古神魂体，还“返祖”了。朱拾遗每年生辰的这一个月，身体总会控制不住。小掌柜的一双小细腿，会时不时变成一条小“蛇”尾巴。

原本朱余容以为这方小世界是没有魔族的，正为小外甥的身体发育问题犯愁呢。他上辈子在天界就因为一直没有进食魔丹，导致成长的速度异乎寻常的缓慢。一万岁的老家伙，看着比不足六千岁的小年轻年纪还小。脸嫩就算了，个头还没对方高，就很谢特！

却是天无绝“小蛇”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去年夏天的第六场雨过后，长虹挂碧空，彩雀翩然飞，一只杂交血统的魔踏足桃蹊镇，向朱余容宣示了魔族的存在感！顺带搭头了一个云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