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从亲爹手里跑掉的朱拾遗,初时只是快步走。一出了嬴凤的视线,小掌柜立即飞奔向朱余容炼器的那处。等进了院子,小掌柜又苦恼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阿舅。小小的人儿,眉头皱得老高。正好,紫奴刚刚办完朱余容刚刚交代的事情,正要去继续盯着朱拾遗。紫奴在院门口瞧见了小主人。

紫奴面无表情地走到小掌柜面前。紫蛇妖鼻尖微动,开口道:“小主人身上有留兰香(薄荷)味。”

朱拾遗正哭闹着呢,陡然听到紫奴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没听清紫奴刚刚的话,只松开眉头扭头望向紫奴:“阿紫,你出来啦。”

紫奴点点头,又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朱拾遗这才抽着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最后抿起嘴瓣嘟了嘟。他之前没有注意,现在被紫奴提醒了一下,也闻到身上多了一味清凉的香气。这香气此前他就只在他那个坏坏的阿爹爹身上闻到过呢。

紫奴仿佛没有看出小主人的“苦恼”,直截了当地问道:“府里没人用这香料。有人入府见了小主人?”

朱拾遗苦了脸。紫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将小主人带到了朱余容面前。刚好朱余容炼器刚告一个段落,正坐在桌边喝茶,闭目养神。朱余容抱过扑过来,一脸委屈的外甥。朱余容从外甥口中得知嬴凤竟然找上门来“认亲”了。

朱大掌柜一双猫儿眼登时瞪得老大。他想起昨天才拍着胸脯向兄长保证嬴凤绝对不会知道真相,想不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朱余容心虚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嬴凤怎么知道朱拾遗是他亲儿子的,但是朱余容确定,肯定是从自己这里漏的马脚。

这就很纠结了,朱余容尴尬得脚指头都要往地上抠一抠了。

心虚至极的朱余容,最后在外甥耳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他亲爱的阿爹:“你阿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阿舅会被阿爹打死的。”朱余容十分恶人脸地想道:就算嬴凤知道了小掌柜的身世又如何?反正他朱大掌柜看他不顺眼。只要他严防死守,不让嬴老三靠近亲爱的哥哥,这个浪荡子就休想赖上他哥哥!

朱拾遗哪里知道舅舅心里那些百转千绕,还真的以为父亲知道了会把舅舅打死呢。他从小就是朱余容抱着长大,与这个最娇惯自己的舅舅最亲近,当然不愿意他被打死。小掌柜急忙点点头,向阿舅保证绝对不会让阿爹知道。

嬴三世子并不知道朱余容与朱拾遗做了如此这般约定。此时他领着小厮,在京城大道上一路溜溜达达。最后,习惯使然嬴凤溜达到了京城最大的妓院艳归楼。小司儿立即迎风拍马而上,凑到主家少爷面前:“世子,这个点儿,翠莺儿小娘子与宴笛小郎倌都开门营业了。我们去瞧一瞧。”

禹阳第一流浪荡子仰头望着燕归楼艳红的招牌,忽然有点儿踌躇。哎呀,毕竟也是为人父了,还逛妓院嫖小倌,是不是不太好?

嬴凤这样想着,同样这样问了小厮。小司儿脸一僵,他们家世子什么时候有孩子了?他家三爷连媳妇都没讨呢!

小司儿不禁想到赢家的那些家规,不由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劝谏起了主子,不要胡说八道:“世子,这种话传扬出去,老爷要打断你的腿的。”

“哦,你说得对。”嬴凤甩了甩手里的折扇,用扇柄蹭了蹭鼻头:“你就当我是在问如果吧。”他依旧问道。

小司儿听到这话,心脏都突突地跳动起来,怕得要死。但是主人有话问,自己一个随从还能不答?小司儿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想了想道:“我琢磨着,只要孩子他娘不是姓武,问题应该不大……”在小司儿看来,既然少爷没有娶妻,那即便真有个孩子那也是外室子,着实犯不上看重。

嬴凤用扇子蹭了蹭脸颊,最后扇子一打,领着小司儿走出风月一条街,去了一家名为“小桃春香楼”的酒楼。这酒楼名字香艳,内里却很素淡,有酒有菜无女人,连元庸都难得见到几个。这家酒楼主打的娱乐项目是“耳乐”。酒楼里有几个说书与谈相声的先生,轮流按点作班,倒也让小桃春香楼在禹阳这块地界立住了脚跟。

嬴凤来时,正是说书的时候。一位二十四六的书生摸了惊堂木,猛地往桌上一拍,吓得正要坐下的赢三世子差点跌了红木凳。

“今日只截说一段《完璧归赵》。”俊俏书生拍完醒目,一本正经地开口,开始说书。

嬴凤坐在二楼,说书的人坐在一楼。赢三伸长脖子往下探望。看清人后,嬴凤对正伺候茶水的小司儿道:“这人眼熟,是鸿炉书院的学子。怎么跑来说书了?”鸿炉书院是大都督的产业,从来都是择优取生。赢凤听闻鸿炉书院的学生,便是日日呆在书院里不出门,也有各种方式获取资财供养自己和家人。怎么他家的学子会出现在酒楼里,还做了说书先生?

小司儿哪里知道这个。带着世子寻花问柳、游戏玩乐这个他在行。但是这些书院、学宫里的事情,他可一点不清楚,只勉强知道一些文名远播的青年才俊。

随身小厮往楼下一望,一开始没有吱声。想了想,小司儿回道:“我听杰哥儿说,最近很多酒楼茶馆多了许多说书卖口的人,都是这般年纪的年轻人。至于是不是出自鸿炉书院,就不清楚了。”

嬴凤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而后淡淡道:“完璧归赵……听着像是个成语。”他仔细听,讲的是前朝大周后期,诸侯分裂时候的事情。不过他纵然不学无术,也知道那段历史上绝没有这样一段故事,也没有唤做蔺相如的人物。

原来是在瞎说胡扯。

话说,他们赢家祖上好像就是这个故事里“反派势力”秦国诸侯呀……嬴凤默默滴了一滴冷汗,连忙低头去不再看说书人。不过这说书人口才确实不错,将一个莫须有的故事说得紧张刺激,环环相扣,叫酒楼里的听客无不大呼过瘾……他们赢家的名声怕是要被这说书的书生糟蹋了。

日上三竿头,朝堂上不论争吵成什么样,时候差不多了,各方势力默契地偃旗息鼓。随着总管太监一声“退朝”,大小官员鱼贯而出。大都督朱鹿韭踏出朝会元合殿的大门,完全无视龙鳞卫总指挥使恨得牙痒痒的目光,转个角站在了偏殿门口,似在等待。

朱鹿韭的确是在等待。一盏茶的功夫,便有皇帝贴身的大太监张天福腆着笑脸迎了过来:“大都督,陛下招你去御花园呢。”

御花园处于后宫之处,按理朱鹿韭这样的外臣是不能进入的。但是穆宗行事向来没几分遵从礼法,他又宠幸大都督,就连亲生的子女都不及朱鹿韭得宠。这后宫于朱鹿韭即便不能说如入无人之境,也没人会去多嘴什么。

朱鹿韭却除了皇帝召唤,从不曾主动踏入后宫的地界。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这样的宠臣比谁都清楚。

朱鹿韭由着张天福从乾霄门进入后宫,绕过两个偏殿,来到了含颐宫前的御花园。朱鹿韭来时,穆宗杨德齐正将一盘儿花生米剥壳去皮干净。

穆宗抬头瞧见朱鹿韭从树荫下走出,立即朝他招了招手,让人近跟前。

朱鹿韭依皇帝的命令,来到他面前,向穆宗行礼。穆宗笑笑,免了礼,又叫朱鹿韭伸手过来。朱鹿韭依言伸出左手。穆宗乐呵呵地将剥得光滑干净的花生米儿倒了小半碟子到宠臣的手掌心内:“吃吃看,这可是朕昨日亲手炒制的。昨天就想叫人带点给你,被耽搁了。”这么说着,皇帝将剩下的半碟花生捡了几颗扔进了嘴里。

朱鹿韭没有吭声,捏了花生米儿到嘴里,咀嚼起来。

穆宗便问他:“好吃吗?”

朱鹿韭咽了一口,点了下头:“好吃。”

穆宗确认道:“没骗朕?”

朱鹿韭微微一笑,肯定道:“真的好吃。”

年过半百的穆宗笑了笑,他向来信任这个年轻人。穆宗伸手示意身边伺候的张天福,给朱鹿韭座儿。张天福立即吩咐外面的小太监们取来木凳,又亲自倒了茶水递给大都督。

等朱鹿韭坐下,穆宗才说起了正事:“魔族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龙鳞卫已无余力。臣欲另立一卫。”朱鹿韭垂眼望着手中的茶杯,淡淡说道,“魔族与妖不同,不可混为一谈。”

穆宗望向朱鹿韭,笑道:“谁来带领这除魔司卫?”穆宗开口便定下了“除魔司卫”的名头,已然是同意了朱鹿韭的计划。

朱鹿韭将心目中的人选提出,回答道:“臣弟深谙魔族之事,当是最适合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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