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让绕着她看了一圈，忽然笑着说了一句苗语，惹得四周哄笑起来。
“他们在笑什么呢？”贺云声问旺皆。
旺皆悄声道：“这个叫给让的说，刀客大爷……像个美丽的女人，应该验明正身没准还能给他当老婆……”
“呃……”贺云声悄悄望向归莫离，见她肤色白皙，星眸羽睫，只是身形英挺，剑眉如墨，虽不是女子，却也着实美丽……一念而过，立刻暗自希望莫离兄没有听到旺皆的话。
可是显然归莫离听见了，只见她平举宝刀冷然道：“领死！”
给让虽听不懂，但是被对手冰冷的眼神惊了一下，于是恼怒起来，大叫着挥刀砍来。
九环大刀本是极重，此刻被给让挥得虎虎生风，刀势迅猛，锐不可当。归莫离却只是轻轻闪身便避开刀势，于是大刀劈在地上，土石迸溅。
“哼。”归莫离冷笑，反手莫离挥出，给让没想到这刀的来势竟然这么快，身子在地上一滚，险险避开，刚刚爬起身来，却见寒光又闪在眼前，他慌忙举刀格挡。
只听见一声脆响，给让眼见着半截刀刃跟着自己的右臂一起甩飞在半空里，伴着喷涌而出的血，他惨叫起来。
四周鸦雀无声，衬托着这个在地上痛得翻滚着的人，叫声更加惨厉。
归莫离收刀入鞘，转身道：“我们走。”
“站住！”一旁的仙娘忽然开口了。
“怎么？”归莫离冷冷道，“还想试我手里的刀么？”
“我可不试，”仙娘娇笑，“只是你们既然喝了试心酒，现在便该困了吧。”
归莫离听着仙娘的细声软语，忽然觉得有些晕眩，转眼看贺云声和旺皆已经昏倒在地。可是自己并没真的喝下那酒，怎么也会……
仙娘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你虽没喝酒，可我家那几只可爱的睡虫却喜欢附在犀角上玩耍，若有人碰到了它们，它们就会粘在人的身上等候我的命令。”
“你……”归莫离勉力提聚真气，想做最后一搏。
“倒吧。”仙娘笑着朝他虚指一下。
归莫离终于失去意识，重重倒在地上。
“罢了，”苗王挥挥手，叹道，“把他们抬去圣教。”
仙娘却径自走到旺皆身边蹲下，在他耳边轻笑道：“小蝠子，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归莫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闭室，她试着运气，真气游走全身并无阻滞。
听见另一边有些动静，她循声望去，只见贺云声正背对着自己，用一个铜板不断地摩擦一根铁栅栏。
“《方舆胜览》有记，但需工深，铁杵成针亦可得。只要坚持，铜板磨断铁栏杆也一定能成功。”贺云声边磨着铁栏杆边自言自语。
“你能不吃不喝活到磨断的时候么？”
贺云声显然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等看清了来人又浮起安心的笑容：“莫离兄，你醒啦？”
“我的刀呢？”归莫离四下望了望。
“这……不知道，我醒来时我们就躺在这儿了。”
看来是被收走了。归莫离这么想着，走到栅栏边上，握住铁栏杆：“你闪开。”
贺云声让到一旁，看着她轻轻吐气，双手便拉着栏杆慢慢分开，直到弯成能让人通过的弧度。
“走。”归莫离转身，却见贺云声正用迷惑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
“哦，哦。”贺云声醒过神来，低头避开眼神，脸上竟莫名浮起红晕。
栅栏外是迷宫般的通道，微弱的光线来源于墙壁上偶尔出现的油灯，归莫离屏气凝神，绕过一个又一个拐角。
“莫离兄……”身后的贺云声悄声道，“怎么一路上没看守的人呢……”
归莫离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诈，但是除了继续走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于是一盏茶的功夫，路的尽头出现在两人眼前。
路的尽头是紧闭的黑色大门，上面刻画着妖异的蛇形图案，单是看着就会让人毛骨悚然。
“跟好我。”归莫离轻轻说了声。
运气于掌心，隔着尺许远击向大门，而未曾料想的是，大门却自己开了，掌劲立刻如泥牛没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的里面是一间空旷的厅堂，四面壁上绘着斑斓妖冶的神秘图纹，地上排列有序的长明灯点亮了地面画着的无数鲜红曲线，曲线排呈圆周，汇至厅堂的中心。
而那中心点上，是一人高的白色巨石，巨石的上面却开着两朵黑色的花，这种奇异的景象让两人惊呆了。
“这……太神奇了！”贺云声感慨着，和归莫离一起慢慢走过去。他伸出手，想摸摸那花朵是不是真的。
“等等！”归莫离挡住他的手，“可能有毒。”
“哦，对……”贺云声望着近在眼前的脸，忽然又怔了，呆望了许久，脸竟又红了起来。
“你到底在看什么？”归莫离有些嗔怒，这书呆子一望着自己的脸就一脸傻笑，到底怎么回事。
“啊，没，没……”贺云声忙避开眼神，许久终于忍不住又说，“莫离兄……你……脸上涂了脂粉。”
归莫离皱了皱眉，仿佛没太听懂这句话的含义，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赶紧摸上自己的嘴唇，蹭了一手桃花红。
“这是怎么回事！”归莫离怒道。
“我……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莫离兄就是这个样子了。”贺云声很担心的望了她一眼。
他知道当今世风，男人女妆本就是侮辱，更何况是归莫离这样冷峻的武林高手，如今被画了一副桃花面，怎能不怒。
只是……贺云声忍不住再偷看归莫离，只见如墨的剑眉被修成了柳叶眉，胭脂薄染，唇启蔻丹，竟是长康、伯虎都不曾画出的美貌。
归莫离此时却不知是羞是怒，想要擦掉脸上的妆容，又怕擦成了花脸，再见到贺云声的一脸痴迷，一时间不知道气该朝哪儿撒。她随手一掌击向巨石拍去，击得巨石晃动了几下。
突然，巨石底部的红色曲线像活了似的，一齐向他裹去，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莫离兄！”贺云声看着归莫离无法躲开红线的攻击，手脚被缠绕起来，便立刻冲上去帮忙拉扯红线，于是很快的，自己也被红线裹住。一时间两人被捆成了双层粽子，不能动弹。
贺云声的头部被固定在归莫离侧脸上，急促的呼吸不断搔着她的耳廓。归莫离万分窘迫，一边运气崩断缠绕自己的红线，一边避开贺云声的头。然而还未松脱，源源不断的红线又再度缠绕上来。
此时，巨石上的黑色花朵，也伸长了花茎向的两人游走过来。
“哎呀！”贺云声感觉脖子上被什么咬了一口，勉强去看，只见那两朵黑色的花，正各自攀在自己和归莫离的颈上。
“接刀！”
忽然一声轻喝，归莫离循声望去，只见陆苍刀正向自己抛来，于是运功崩断手边红线，接刀、反手、断花、断线、落地，一气呵成。
“好险！”贺云声扯掉虽然断了茎却还是咬在自己脖子上的花，结果刚一拔下来，那花便迅速枯萎、灰化，终成一堆粉末。
归莫离摸了摸脖子，皱眉望向及时赶来送刀的旺皆：“你是怎么出来的。”
旺皆憨厚一笑：“没人看着我，我看见刀客大爷的刀就放在一边，就拿来了。”
“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贺云声笑道。
旺皆还未答话，忽然觉得颈边一凉，只见刀刃正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刀的另一头则是归莫离稳稳的手。
“说，你到底是谁！”归莫离冷声问。
“莫离兄，你怎么了？”贺云声有些不明所以，“旺皆是帮我们的呀。”
“你根本不是普通的苗民，”归莫离接道，“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旺皆忠厚老实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下一个瞬间，他便向后轻飘飘的飞出。归莫离也没有追击，反而收了刀。
只见无数凭空出现的蝙蝠包裹着他，等再散开时，那个黝黑跛脚的苗民已经变成身材瘦削的清俊少年。
他年纪看着甚轻，眉直如尺，双目狭长，乍看上去算不上俊美无匹，可不知怎么的，那薄唇边偶尔勾起的哂笑，实在让人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啊……你，不是旺皆。”贺云声有些不可思议，然而经历过蝶妖霓裳的过往，倒是比较容易接受这些奇怪的情景。
“我叫蝠小年，蝙蝠的蝠，大小的小，过年的年。”蝠小年翩然落地。
“对战面具人时忽然出现的蝙蝠，还有之后总会出现在我们身边的蝙蝠，是不是你干的。”归莫离问。
“算是吧，你好敏锐的眼力，”蝠小年笑道，“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把我跟蝙蝠关联在一起的？”
“刚见到你的时候，”归莫离皱眉，“和这书呆子在一起时，总觉得被监视着，直到遇见你为止。”
“嗯，”蝠小年点了点头，“不愧是陆苍刀归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