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空啊，感觉都没有人在住着，很冰冷的感觉呢。”
刚进门，露娜就先发话了。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紧接着，苏晴视野里就多出一堆标示。墙壁上的门标着“卧室”“卫生间”“综合柜”“全息虚拟舱”，一整面空白的墙标着“影视墙”，天花板两侧框出“空气调节器”，中间圈出“灯”，以及一个大大的写着“控制中心”箭头指向居中的圆桌。
“这看起来还行啊。”苏晴随口回道。毕竟是福利房，她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就算第一眼看过去只是一个中间摆着圆桌和椅子的空荡荡的客厅，但看露娜标出来的这些，这功能还挺齐全的嘛。
“你就没觉得这房间里缺了很重要的东西吗？”露娜板起脸，很严肃地说着，“就是家的味道！这么空荡荡的一点也不行啊！你看，这墙上至少可以贴个海报什么的，最近就要上映的那个《第五区》怎么样？我看很多人说男主角很帅气，想和他做……”
“停！”苏晴赶紧打断人工智能的虎狼之词以及虎狼之图——露娜已经把男主裸背沐浴的海报图包括购买按键都投影出来了——有些狼狈地转移了话题:
“那个控制中心是干什么的？”
“控制和设置房间内所有智能设备，总的来说，功能完全不如我，”露娜走到那个桌子旁拍了拍，语气还挺不屑的，“要控制设备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啦！再怎么说我也是人工智能嘛，就算不续费的话会变回免费版，但免费版的功能也吊打它了！”
“续费？”苏晴一愣。
“对啊，所有的免费版的我在最开始都会有七天免费的完整版体验期，七天之后如果不续费，就会自动变成免费版，功能就会少很多！”露娜耐心地解释着，甚至还叹了口气，“功能其实不是最大的问题，只是免费版的话，拉维亚就看不到我了。我有点担心，如果拉维亚在这个房间里只看得到自己一个人，会觉得很孤单呢。”
好家伙，这年头的软件为了让人续费都做得这么扎心的吗？苏晴赶紧扯回话题:
“那为什么还要放这个控制中心呢？”
房间不大，就说话的这点时间苏晴已经走到控制中心的桌边。它看起来就是个中心有个孔的普通圆桌，苏晴打量一会，还是不知道怎么下手，上面光光的啥也没有。
“从那个孔可以打开盖子，按一下底下的按钮，保护层就会展开，露出底下的控制屏幕。”露娜指了指桌子，解释道，“它是一个备用的设计，就像所有的楼房都必须有楼梯一样，当人工智能失效或者网络断开时，你可以通过它来控制屋子里的设备！不过，有我在的时候，你就把它当一张普通桌子就好了！那么空的客厅，中间再不放张桌子，就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倒也是。”苏晴随口应和。
“但光是有个桌子，其实没有什么意义，”露娜摇了摇头，语气还挺失望的，“它太冰冷、太硬、太空了。我想它需要铺一些柔软的、可爱的、毛茸茸的东西。你觉得猫咪图案的桌布如何？这几种图案你喜欢哪一个？”
露娜一边说，一边非常自然地把几款桌布的影像投到桌面上，每款桌布下方都标好了价格和购买按钮，连店铺优惠券和店铺的满减打折活动都标上了。苏晴不过多看了几眼旁边的满减提示和优惠券几眼，露娜又贴心地开口了:
“如果拉维亚只买一条桌布的话，肯定没法凑满减呢，或许拉维亚可以多买几条，每天换一条，至少心情舒畅一些？既然拉维亚现在是一个人生活了，就一定要过得好一些，不光是桌布，我想椅子上也可以放个毛绒玩偶，这个龇牙的鲨鱼玩偶你看怎么样？它的好评还挺多的，你看，这是顾客的返图……”
“你广告费一定收到手软了吧。”苏晴哭笑不得。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就没少被广告轰炸，而现在，露娜甚至没给她列表挑选货比三家的机会，直接就给出非常具体的某样商品作为购买推荐，鬼才信露娜没收商家钱。
“露娜只是知道，人，尤其是一个人住的时候，会害怕太空的房间而已，”露娜被这么一说，脸上居然还出现了不服气，“难道拉维亚看到这么空荡荡的房间，就完全没有一丝想把它填满，让它变得像人住的地方的想法吗？露娜只是把拉维亚的想法说出来而已。露娜绝不会在意自己住什么地方，可是，没有发现和了解拉维亚的需求的话，露娜就不配做一个人工智能了！”
说得那么像人，不还是为了做广告吗……苏晴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不喜欢，不要再给我放广告了，我不感兴趣。”
“那好吧……”露娜有些丧气地垂下眼，看着甚至有点小委屈，“可是，露娜真的不是在做广告啊。露娜只是觉得，如果露娜能找到拉维亚喜欢的、需要的东西并放在拉维亚眼前，拉维亚就会开心起来。露娜只是想让拉维亚感觉到，拉维亚不是孤身一人而已。”
……
卖广告就卖广告吧，偏要这么打扮自己的意图。而且，对上的是拉维亚的话，这套，估计，还挺有效的。这让苏晴有些不舒服。
“带我去看全息虚拟舱吧。”她岔开话题。
这回露娜倒是挺安静，如果无视掉她不吭声地在门前投影了个小地毯并标价的行为的话。房门无声滑开，苏晴往里头一看，不由一愣:说好的舱呢？这不就是个小房间——不对，舱这个单词本来就是“船舱，小房间”的意思，她思维惯性翻译成虚拟舱了而已。
虚拟舱，啊不，虚拟间内光秃秃的，除了垫在地面的软布和固定在正中的椅子，啥都没有。刚一进去，门就无声无息地合上了，要不是眼镜的标记还在，苏晴都看不出门在这里。墙壁和天花板似乎是涂了清漆之类的东西，看着比较光润，苏晴摸了一把墙面，感觉它又滑又硬，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看起来，只能坐在正中那个椅子上了。
和客厅一样，椅子上方也有个箭头指着，写着“全息网络仪”，苏晴走到近旁，露娜又活泼起来:
“拉维亚想要使用的话，就把我接入进去吧，网络仪需要人工智能才能发挥作用，有了更强大的硬件，露娜的功能也会更强大！如果拉维亚想升级房间的硬件的话，露娜会很高兴的，这样露娜就可以给拉维亚提供一个更精彩的世界了！”
“……把那个可升级提示关掉。不要做多余的事。”
露娜不光在嘴上说，她还在椅子旁放了个“可升级”按键，按键上甚至还有个红点，看来是专门针对强迫症的。苏晴根本点都不想点开。这广告打得也太360°无死角了。
人工智能总算安分下来。按着她的演示，苏晴调整椅子的可移动扶手板——这个扶手板同时也是触摸输入端——到合适位置后坐好，按下侧边的启动按钮。房间黑了下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一条条提示从她眼前滑过:
【检测到全息虚拟眼镜，正在接入……】
【接入成功，启动边缘模糊。】
【边缘模糊完成，启动虚拟投影】
【系统检测中，请耐心等待……】
等提示全部消失，房间安静片刻，忽然有星光从很遥远的地方点点亮起，闪闪烁烁渐渐汇成缓慢旋转的星河。待星光全部亮起，苏晴发现自己这把小椅子，就像坐在无垠星海之中。极目远眺之处，都是望不到尽头的星空，只有脚下的软布提示着房间的边界。
“整个房间都是显示屏吗……这就是全息虚拟啊……明明是那么小一个房间……”
难怪这么光的房间，露娜也没吭声……空无一物的房间，恐怕是虚拟演示的必须品，方便眼镜营造视觉错觉，不然凹凸不平的，场景调整难度会变大吧。
刚划过这么个念头，露娜清脆的声音又响起来——大概因为硬件的支持，这回声音响在露娜的位置，不再是音画不同步了:
“拉维亚，你晕穿梭吗？”
“穿梭？”
“是啊，因为要进入全息模拟世界了，如果晕的话，记得要闭眼哟！”
“诶？”
苏晴还没明白，星空忽然开始摇动，接着向她压了下来——不对，是她在飞速接近某一颗星星！那颗星星从一个小点迅速放大，放大，苏晴看见它蔚蓝的颜色，看到云层穿过自己，看到陆地迅速接近，山脉、河流、森林都在放大扑来。在地面极速逼近、仿佛要砸到她头顶的时候，忽然场景一个翻转，参天的树木环绕着她，露出的一角天空在飘飘摇摇地上升，上升，直到插着欢迎牌的地面停在她面前，整个场景才算彻底停住。
说实在的，苏晴确实有点晕。大概由于硬件支持比较多，全息虚拟仪的逼真度比眼镜高多了。就算惯性忠实地告诉苏晴她就坐在原地根本没动过，应接不暇的场景变化还是让她感觉自己几乎是一个猛子从星空栽进森林里。她按住胸口，感觉到过快的心跳渐渐平复，才看向面前的露娜——视野里，她已经是个实体了:
“露娜？”
露娜关切地看着她:
“拉维亚，你还习惯吗？这里的硬件可能有点差，我怕你看画面会不太舒服，或许换个入场动画会好一些？刚好，因为你是新用户，可以有打折购买的机会……”
“闭嘴。”
老氪金怪露娜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好的，拉维亚对全息虚拟世界熟悉吗？”露娜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因为拉维亚的记录重置了，露娜也不知道拉维亚之前有没有接触过它，要跳过新手教程吗？”
“记录重置？”这个关键词一下引起了苏晴的注意。
“是的，露娜只知道拉维亚有记录重置的记录，所以如果拉维亚在植入芯片之前还有什么应用账户，就不能直接指纹登陆，需要输入账号和密码。”
总算干回正经事的人工智能面色严肃。
“不过，一旦登陆了过去的账户，账户之前所有的记录都会进入系统库，所以，拉维亚需要认真考虑。”
苏晴头疼起来。
笼罩在拉维亚身上的迷雾越发重了——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重置记录？她的父母怎么回事？之前的记录明明就在，还可以直接找回，这与其说是抹消过去，不如说只是人为隐藏。还有那个芯片……问题越来越多了，面前刚认识的人工智能恐怕也没有答案。
露娜自然不知道她的纠结，只是很贴心地提醒着:
“拉维亚看起来很苦恼，是烦恼虚拟形象该怎么设置吗？刚进全息虚拟世界的人，最烦恼的就是这个形象的设置了，因为一个人只能免费设置一次，之后更换都是要花钱的。既然拉维亚想要省钱，那就一次性把形象设置好吧？”
“总感觉后面有很多花钱的地方在等待着我。”苏晴不由吐槽。
露娜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
“虚拟形象可是别人眼中你的样子，你难道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吗？”
“……你还是赶紧开始新手引导教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