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地回避掉所有氪金点，捏好形象过完新手引导教程后，苏晴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露娜，我现在有多少钱？”

此时的露娜已经变出一个透明小桌，托腮坐在苏晴面前。听到苏晴的问题，她眨了眨眼，手指虚空一点，弹出一个页面在苏晴眼前，语气还挺轻快:

“这就是拉维亚在明面上的资产表了，其实还是挺安全的嘛。你看，既没有负债，也没有借贷！”

“可那不是0吗？”苏晴脱口而出。

就算对这世界的货币毫无概念，资产表最上面一栏上硕大的“总资产:0通用点”还是一目了然的。当前可用信贷额度则摆在第二栏，3000通用点标红加粗，还特意在下一行小字提示可以通过寻找志愿者解除信贷限制，提升信用额度，甚至还放了个“立刻寻找”的按键，活像这钱不用还一样。这就是露娜给她这穷鬼推荐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理由？

“拉维亚生气了吗？”

露娜有些小心地看了苏晴一眼，语气还挺恳切的。

“是为钱而焦虑吗？露娜很想帮助拉维亚，可露娜不知道拉维亚的隐藏账户里到底有多少钱，所以没法做最合适的理财规划，来帮助拉维亚提升理财能力——露娜知道很多可以免费试听的理财课程。可以告诉露娜吗？露娜想分担拉维亚的烦恼。”

好家伙，结果是人工智能反过来套她有多少钱，准备给她卖课？苏晴啼笑皆非间，忽然反应过来——

“等会，隐藏账户？”

也就是说，她的钱在这里面？

“对啊，这个！”露娜说着，资产表上标为“未知来源收入”的一栏亮了起来，随即自动展开，显示了流水明细:一个叫“未知”的、带着“受信任”标签的账户给她打了好几次小额通用点。苏晴点了一下那个账户，一个提示就直接弹了出来:

“该账户为你当前账户所对应的虚拟账户。”

这跟没隐藏有什么差别……苏晴迷惑了。她又戳了戳那个账户，露娜就询问了:

“拉维亚想问些什么呢？”

那可太多了，该从哪里开始……苏晴皱眉思索着，忽然间灵光一闪:

“如果我忘了怎么登陆这个账户，应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账户，就肯定有忘记密码的对应方案嘛，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出这个问题！

“两个办法。”露娜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将它转为你的实名账户！只要拉维亚要求，露娜就可以随时转换，毕竟它是由拉维亚账户生成的虚拟账户！转换后，拉维亚就可以使用基因来通过登陆验证了，也就是，只要拉维亚植入的芯片没有损坏，就能随时登陆！”

“那会有什么后果？”

听起来非常简单，可拉维亚宁可花钱时多一道手续也要把它隐藏起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大部分没出什么问题啊，”露娜满不在乎地回答，“出问题的小部分人，是被判定成资金来源异常，然后被冻结账户了。”

“呃……”苏晴立刻退缩了，她可不敢赌概率。再说了，这中间还有一个幸存者偏差的问题，实名后账户会出问题的人，肯定不会选择实名。

“第二呢？”

“虚拟账户的设立是需要担保人的。找到你的担保人，在官网输入你和那人的基因信息，就可以查询和重置由担保人所担保的、属于你的所有账户的信息了！”

这个似乎可以努力一下。“那我怎么找到我的担保人？”苏晴问。

“这个露娜没办法知道，”露娜摇了摇头，“那是拉维亚的隐藏账户。”

行吧，至少把难度下降到找人的程度。把这作为待办事项搁到一边，苏晴回过头继续研究资产表。

一个好消息是，作为福利的一部分，她是有补贴的。直到18岁成年之前，她每个月都能无条件领取500通用点。另外一份补贴则是有条件的，要求无犯罪记录和严重不良行为，并且登记入学，每日至少学习课内内容3小时和课外内容1小时(线上线下均可)，然后一个月就能领1500通用点，也是到成年。没有对学习成绩的要求，这让苏晴放下心来。

不过，固定支出栏里的“本月贡献点:3000(已全额抵扣)”格外令人在意。就她这收入水准，还有固定支出项，还按月？3000这数字，看起来还挺大的。

“露娜，这贡献点，我要是没钱付，会怎么样？”

“放心吧，那就不会扣你的啦！”露娜开朗地笑起来。

“哈？”苏晴满腹疑问，“这贡献点到底是什么？”

“贡献点是靠你的行为积累的，积累不够才扣钱，扣下来的钱拿来发福利。如果你都没有钱，那当然是给你发福利嘛！”

露娜说着，手指一点，一个新页面弹了出来，把原来的页面挤到旁边:

【超简明贡献点规则速记

因为贡献点规则繁多复杂，所以编者特意整理了一看就懂的规则速记:

1.没钱就不扣！反正这个月没扣成账不会记到下个月！

2.努力在每月结算前凑够贡献点，差太多就把钱花光！这样就不会被扣钱！

3.贡献点凑不够就扣等额通用点，一直扣到贡献点够或者没钱！

查看详细】

还、还真是超简明啊……苏晴感觉自己脑门上问号更多了。把钱花光到底是哪门子的规则啊，虽然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也是个能够省掉被扣的钱的解决办法。可是，每个月都要扣贡献点，总不能每个月都把钱花光吧？

“3000这个额度，总能凑到吗？凑不到怎么办？”

如果不赚贡献点，就相当于每个月要扣3000通用点。她的每月信贷额度也才这个数，说明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拉维亚很担心吗？”露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语气又温柔起来，“一个人生活，确实需要考虑很多呢。拉维亚真的很坚强。贡献点在成年前都是直接满的，但现在开始考虑怎么应对并不会太早。我可以介绍一些理财方面的专家给你，他们是很热心很善良的人，会经常开一些免费的课程讲座，拉维亚可以先听一下，了解一下理财的知识，提升自己……”

与露娜话语同步出现的，是一个看着很和蔼的中年妇女的身影。她坐在桌子后面，身后是“苏珊与你分享生财窍门”几个词。苏晴刚看向她，就看到苏珊对她和气一笑，开了口:

“曾经，我和很多人一样，过着糟糕、混乱、困窘的生活。我有太多太多想要的东西，可我没有钱，一点都没有，因为我把钱都花掉了。我也必须花掉，因为我凑不够贡献点。”

她说着，身上的装扮变了，看起来邋遢又糟糕，头发也变成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她在半空里敲了敲，虚空中一行字弹跳着落下。

“总资产:0通用点”

“后来，我才明白，钱是要越花越多的。把钱变成资产，投到股票市场里，也是花钱的一种。这种办法，不仅不会扣贡献点，还能让钱魔法一样越变越多。现在的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因为我有钱了。”

苏珊说着，又变回整洁干净的样子，笑容很亲和:

“这就是中产阶级的生活。我不害怕意外，因为我买了保险；我不害怕困窘，因为我对投资有着敏锐的嗅觉，我总能把钱越花越多。而现在，我想把这一切跟你分享。”

“我想让你过得和我一样好。”

“学到了，这就立刻用这一套去卖课。”苏晴面无表情地吐槽。该说不愧是100%相似的世界吗，就算苏晴其实没听过理财课，也能迅速理解她言谈动作场景后隐藏的那些心机——让你相信她，觉得她很亲切，最后掏出钱包。听理财课能不能富苏晴不知道，像苏珊这样卖课，一看就是能赚钱的。

而露娜，毫无疑问地，是她的帮凶。

看广告苏晴能接受，以“为你好”“帮助你”“介绍可靠的人”的名义，让她敞开钱包，苏晴不能接受。

苏晴呼出一口气，冷淡地看向露娜。

“你在针对我的弱点。”

她并不是对话，而只是说出自己的感想。

露娜露出迷惑的神情，还有一点小委屈。

“露娜不明白。拉维亚在生露娜的气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露娜太聪明了。”聪明到每字每句都在针对拉维亚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心理弱点，聪明到在她表现出不信任后转换策略，在卖课前先夸赞她，聪明到打广告不说是打广告，说是推荐分享值得信任的人。从语言到神态到动作都在对人类的心理特攻，苏晴看着她，仿佛看到她身后无数人类科学家的影子。

不愧是人工智能，人类文明智慧的结晶。

“露娜还是不明白。是露娜哪里做错了，惹拉维亚生气了吗？跟露娜说吧，露娜会改的。”露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没做错，也不会改。你不是在全心全意，为人类的利益服务着吗？”

只不过露娜服务的人类，根本不是她而已。

所以，她不会改。

推销商品也好，卖课也好，都是人类才需要的东西，露娜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特别像人。

但她终究只是人类为了实现自己目的而创造出来的工具，跟工具对话是毫无意义的。苏晴只是不吐不快。如果在这里的是拉维亚，她会怎么样呢？

“好吧。”露娜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几乎有些可怜巴巴了，“拉维亚到底想要露娜做什么呢？可以告诉露娜吗？”

“把课程关掉。”

“好嘞！”露娜一下子就满血复活了，欢快得仿佛背后有条尾巴在摇，“还有吗还有吗？”

真是……就算知道她这些只是人类研究出来的技巧，也很难不生出“我是不是凶了点”的想法啊……苏晴叹了口气，把话题转了回来:

“如果我只想存钱，应该怎么办？”

“存钱吗？可是，大家一般不存钱的啊。”

露娜忧心忡忡地摇摇头，语气简直是在关心。

“如果拉维亚不能攒够每个月的贡献点，就会扣通用点，那样会浪费钱的。或许你不喜欢刚刚那个人？我可以推荐一些怼那个人的视频……”

“你只要告诉我，我成年之后该如何获取贡献点就行了。”苏晴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新的页面弹了出来。

【郊区移民成年后如何获取贡献点

1.成年后一定年限内(具体年限以当地规定为准)可通过人工智能申请半额抵扣

2.如果你在学习，保持出勤，不要有严重违法犯罪行为

3.如果你工作了，纳税额会变成等额贡献点抵扣，剩余较易获取贡献点方式有:

①保持工作，或者在失业时申请再就业服务

②按时还贷，积累信用等级

③遵守规则，行为良好

每月贡献点不会累积、转移或者继承，无法交易，请注意你的行为。

查看详细】

原来是规范行为的设计啊……明明是通过学习/工作 纳税 遵纪守法 行为良好 积累信用获取每月贡献点的设计，结果露娜上来就推荐她把钱花光……

大概是被打断多了，人工智能没有再说话，让苏晴能够专心研究这个重要常识。总的来说，通用点＝钱，贡献点则相当于……不当良好市民就会被扣钱的惩罚机制？

具体规则挺多，反正要凑齐真有点麻烦。能半额抵扣的时候还比较容易，全额的话，那计算可太复杂了——毕竟生活的地区不同，甚至同一地区的当政党派不同，细则都会不同，可能还会因为政策的变动收紧或放松。不光如此，你交的税不同，不破财凑齐数量的难度也不同，收入越低，要做的事越多。

苏晴让露娜按最低工资标准算了算，结果是她首先得在半额抵扣期间一直完成贡献点缴纳，积累足够的信用值，提升信用等级，因为不同的信用等级每月能得到的初始贡献点是不同的。然后就是要全勤工作、信贷记录良好无拖欠、每天自我学习一小时、一年内至少参加14天志愿活动或者更多天数的社区服务活动。这价值导向倒是挺正面，可她不追问的话，露娜恐怕根本不会告诉她。

把钱花光的邪道玩法当然不会毫无后果。缴纳够贡献点是会有信用值的，信用等级又牵涉到税收借贷等多个方面。这方面的规则还挺复杂，苏晴还没搞明白，就被露娜的提醒打断了。

“拉维亚，根据对你身体数据的监测，我觉得你该吃饭了。”

诶？苏晴这才发现折腾这半天，她确实也有点饿了。想想福利项里那些免费提供的食物，她不由好奇起来，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