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窗子看着一点点往上爬的太阳,恨不得把它一下子提到空中。
两个月前我过了九岁生日,今天奶奶终于允许我跟着卢弗斯去帕弗了。那可是我们岛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呢。
往常卢弗斯隔三岔五就要去帕弗卖奶奶编的篮子,还要买些日常用的东西回来。我最喜欢的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听他说些集市上的见闻。一想到今天能亲眼看看那些卢弗斯说过的地方,我就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盘算着,头一个要去看的就是街头变戏法的人。卢弗斯说那人能把小石头变成银币,还会在观众里面选一个人出来,把银币送给他。“我多希望他能选我呀。”卢弗斯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那样我就能买瓶上好的橄榄油带回家了。“
此外,卢弗斯还和我说了好些又好笑又惊险的小故事,所以当奶奶说我可以和卢弗斯一起去帕弗的时候,我立马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小屋里飞奔了好几圈。
从我们村子到帕弗,只要走上差不多两小时。而我甚至连这点辛苦都免了,因为我可以骑在我家那头老驴子加勒斯的背上,而卢弗斯则走在前面,牵着她的缰绳。每当我低下头,就能看见加勒斯那棕色的皮毛和长耳朵上被阳光映射出的一抹金色。
一阵微风拂过裙摆,我快乐地眯起了眼睛,今天的日子太特殊,所以我穿上了最爱的裙子。这是一件胭脂红的长裙,腰间绣了一大朵杏黄色的玫瑰。这是奶奶的杰作,为了挡住原先裙子上的破洞。不过多亏了这破洞,否则卢弗斯去年怎能可能只用了一个银币就从帕弗的集市上买到它了呢。
我的腰间还挎着一个小包,里面有三块干面包,一小把无花果干,五个银币和十二个铜币。食物是昨晚奶奶就为我们备好了的,怕我们路上会饿。银币和铜币则是卢弗斯往日卖了奶奶编的篮子换来的。
“孩子们,明天这一趟你们不用卖篮子,只要为我办一件事,那就是把银币交给帕弗教(啊)会的弗拉维斯长老。你们可小心点,别把钱丢了。”奶奶在出发前一夜嘱咐我们。
“那可是五个银币呢,奶奶!咱们一个月卖篮子的钱也就这么多。“卢弗斯看着奶奶把银币放在挎包里,有些不解地问道。
“孩子,这叫 ‘奉献’,表示我们对上(啊)帝表示爱和感恩。”奶奶说,“你看,上(啊)帝多么祝福我们。今年篮子卖得这样好,不仅让我们有吃有穿,还多出十二个铜币可以去买橄榄油呢。”
我太喜欢橄榄油了。加图,村长的小儿子,就是说我找兔子作弊的那个家伙,经常把橄榄油涂在头发上。那味道可真好闻,以至于每次跟他靠近我都有种冲动要去舔他的头发。不过我可不会傻到真这么干。
我们家的饭菜里从来都没有油,要是我们真的从帕弗带回橄榄油,奶奶做的菜一定香得不得了。那样的日子肯定每天都像过节一样。
“奶奶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呢?”我一边抚弄着加勒斯的鬃毛,一边有点失望地说,“今天阳光这么好,奶奶要是出来晒晒太阳,就不会每天说腿脚疼了。”
“奶奶原先是常去帕弗的。“卢弗斯说,”只是这几年她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方便。而且她知道你也想去呀,加勒斯又只能驼得动一个人,要不然奶奶可想去听听弗拉维斯长老的讲(啊)道呢。“
“弗拉维斯长老是谁?“
“他就是帕弗教(啊)会的长老。“卢弗斯把一片菜叶子递到老加勒斯的嘴里。”奶奶说,使徒保罗十多年前来过帕弗传(啊)道,弗拉维斯长老就是那个时候听到了福(啊)音的。“
“使徒保罗?这人得姓可真奇怪。“
“使a徒不是他的姓。“卢弗斯忍住笑说:“使a徒就是耶su的亲传弟子,一共有十二个人。耶su基du亲自差派他们出去建立教(啊)会,传扬天国的好消息。”
“啊,我想起来了!“ 我大声说着,为自己的好记性得意不已。”我想起来了!奶奶说过有个叫彼得的使徒,他原来可以在水面上走,后来心里害怕就掉下去了。那天我听到这个故事笑得不行,还把一只碗给摔破了呢。“ 想到那天的滑稽场面,我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时候我还年幼,对什么使a徒啊,教a会啊,耶su啊都不关心,只是和卢弗斯说说笑笑让我分外开心。
不知不觉就中午了,我们来到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中间有座高大神庙。神庙正门口是一尊长着金翅牛角的女神像。神像旁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跑的男人,他的长袍底部还缀着一溜穗子和金玲。男人右手举着一个摇铃。他一边围着神像前跪拜的信徒缓步行走,一边摇着手上的摇铃,嘴里念念有词。
“他一定是伊西斯神庙的祭司。“ 卢弗斯皱着眉说,“我听村里的老人说,伊西斯原本是埃及的神,这些年在罗马突然信徒多了起来。他们还说伊西斯神庙的祭司经常买些漂亮的女孩子到庙里做庙妓呢。”
正说着,那祭司突然把头转向我们,他的目光正停在我身上。
卢弗斯也注意到了祭司在看我,他赶紧拉着我的手往远处走,一边说,“这里就是帕弗的集市了。走,咱们去找渥达维斯叔叔的铺子吧。“
我环顾四周,心中涌动着从未有过的兴奋之情。神庙的周围全是房子,几乎每个房子前面都有一个木棍支撑着的凉棚。凉棚下各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五花八门的货物,从海鲜到时令瓜果,应有尽有。小贩们站在长桌的旁边,大声向过往行人叫卖着自己货物。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味,那是章鱼、鱿鱼、红虾的咸腥味和石榴、无花果的甜香混合的气味。
“这里新鲜东西多,你东张西望就容易走丢了,所以千万跟紧我,明白吗?“卢弗斯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在集市的人潮中穿梭。最终我们停在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凉棚下面。支撑凉棚的两个木棍都有些朽烂了。凉棚下的长桌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瓦罐,每一只的形状颜色又都不太一样。
“瞧这是谁来了!卢弗斯,你可长成大小伙子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一个胖胖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从瓦罐后面跳出来,在卢弗斯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然后他转向我,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说:“天哪?这难道是小维塔吗?”我点点头,他又说:“我离开村子的时候你才刚会走路。瞧,现在都长成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了。”
他用油腻的手指捏住我的脸颊,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躲开了他的手。当他注意到我的脸颊上闪着油光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并赶忙用围裙擦拭了一下手。
\"对不起,我刚刚打翻了一个罐子,弄得满手油。不过这油对皮肤可好了,可爱的小维塔。当你到我这个年纪仍然没有皱纹的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我们都笑了起来。
然后他问:“你们的奶奶怎么样了?”
“谢谢渥达维斯叔叔,” 卢弗斯说, “奶奶一切都好。她一直记着你搬到帕弗之前对我们家的照顾。”卢弗斯迅速用袖子擦掉了我脸上的油渍。“今天我们要去听弗拉维斯长老的布(啊)道。你介意我们把老加勒斯留在这儿吗?一个小时后我们就会回来接她,顺便买一罐橄榄油,”卢弗斯指着摊位上的一个顶部尖尖的小罐子说。
“而且,“ 卢弗斯笑着地补充说,”维塔还要靠这瓶橄榄油防皱纹呢。\" 他咧嘴一笑,我假装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他故意做出受伤的样子,用一只脚跳来跳去说:\"维塔,你真是个狠心的女孩!\"
渥达维斯眯着眼笑着看我们打打闹闹。“去吧,” 他说, “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会把你们的橄榄油准备好。也许老加勒斯在等你们的时候不介意嚼上两个胡萝卜,你们说呢?”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卢弗斯感激地说,“她走了这么久的路肯定饿了。”
“包在我身上了,朋友。” 渥达维斯说着,俯身从桌子下的篮子里拿起一根胡萝卜,递给驴子吃。“怎么说也没有不招待客人吃东西的道理,对吗。所以尽管吃吧,老伙计。” 他笑着轻拍了一下加勒斯的脖子。
然后,他在支撑凉棚的木棍周围收拾出了一块空地,把老加勒斯的缰绳系在上面。“请代我向弗拉维斯长老问好。请告诉他集市旺季过了之后,我一定参加他的布(啊)道会。“
“为什么加勒斯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我抚摸着她的鬃毛,依依不舍地说,“咱们就把她带上嘛,好不好。”
卢弗斯皱起了眉头,我很少看见他这种表情。“维塔,帕弗可不比咱们村里。这里到处都是盗马贼,让她呆在这里至少渥达维斯叔叔可以帮咱们照看着。“
我不敢再多说,因为老加勒斯对我们家实在是太重要了,要是被盗马贼偷去了可不得了。
弗拉维斯长老地教(啊)会聚会点在一个陶匠铺子的二楼。铺子在集市的一条岔路的尽头,靠近帕弗的剧院,但被一面矮墙挡住了视线,非常隐蔽。奶奶说过这是为了避免左邻右舍的偷窥。
“基du*徒在帕弗可不太受欢迎,你们要凡事小心些。“奶奶在我们出发前夜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们说,“本来省长士求·保罗在使a徒保罗传(啊)道时接受了福a音,对我们还挺照顾,可惜他八年前离开了帕弗,基督徒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
想起奶奶的话我心里有些难过。“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基督徒呢?“我问卢弗斯。
“我也说不太清。“卢弗斯说,”可能时因为我们的上di和罗马人的神不太一样吧。我们的上di不要求人为他建神庙或者神像,也不要祭坛和祭物。很多人会觉得敬(啊)拜这样一位看不见的上di有点奇怪吧。“
我“哦“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还有,当我们领圣(啊)餐的饼和酒的时候,我们会说这象征着耶su基du的身体和血。谣言传来传去,就成了我们活吃小孩子了。“
卢弗斯说着,声音变得有些愤懑,可当他低下头,不由大笑了起来。“维塔,小心些是好的,可你也不用踮着脚走路吧。“
我不服气地说:“可是,奶奶不是说了吗……“
正当此时,一阵嘈杂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柱廊的转角处,有一群男孩弓着背站着,好像围住了什么东西。
“他们在干什么?我得去瞧瞧!”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着那群男孩跑去。
“维塔!维塔!”卢弗斯在后面叫我,可是为时已晚,我已经穿过人墙,来到了那群人的中间。在我眼前的大理石地面上躺着一只棕色的小鸟,它的嘴是淡淡的鹅黄色,一只脚以奇怪的姿势拖在后面。它几次挣扎着想飞起来却都失败了,只能发出一声声哀鸣。
“你们看这只傻鸟儿多可笑啊!”
“是,就像我家的瘸腿老狗一样。你们猜它还能活多久? “
男孩嘲笑戏弄的声音让我怒气上涌。我冲上前去,轻轻拾起小鸟捧在手里,然后对那群男孩大喊:”嗨!你们别笑它了!它已经受伤了!“
“这个傻丫头是谁呀?”几个男孩大笑着说。
“看看她裙子上那朵花,真丑啊,下面的破洞都看得见呢?”一个胖男孩走上前来,抓住我的裙子说。
“我裙子上的花一点也不丑!”我朝他们大喊,“这是我奶奶给我缝的,我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我看见卢弗斯正快步朝我们走来,顿时壮了胆子,声音也越发响了。“你们这些人欺负小鸟,太坏了!”
男孩们气得涨红了脸,有几个开始摩拳擦掌了。
这时卢弗斯的怒吼声从包围圈外响起:“快放开她!”
还没等这帮男孩反应过来,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传来。男孩们纷纷朝着铃声的方向跑过去。卢弗斯赶紧来到我身边,俯下身来看看我受伤没有。
“维塔,这样太危险了,他们万一伤着你可怎么办?”卢弗斯生气地说。在确定我没事后,他依然皱着眉,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我不是说让你跟紧我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可是你总会保护我的,不是吗?”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呀,每次都害得我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卢弗斯无奈地摇摇头,又怜爱地摸了摸我地头。然后,他把目光转移到我手里的小鸟身上,说:“咱们现在拿这个小家伙怎么办呢?”
我举目四望,又朝上看了看,发现旁边的柱子顶上有一个褐色的鸟窝。鸟儿一定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
“卢弗斯,蹲下来。”
卢弗斯叹了口气 ,缓缓蹲下身子,说:“快些,咱们还有事情没办呢。”
“知道啦。”我迅速爬上了卢弗斯的背,在他的轻轻托举下,我很快就站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一只手环抱着柱子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小心地把小鸟放回鸟窝。“小家伙,这下安全了,你可别再掉下来了哦。”我摸摸它的小翅膀说,“愿上di保护你。”
“好了吗?“卢弗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吃力。
“我们成功啦!“ 当他把我放下来地时候,我兴奋地绕着柱子转了一圈。正当此时,我远处传来有人齐声诵读地声音,于是我立刻拉着卢弗斯的手往声音那边跑去。
随着我们的脚步,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原来是刚才那群男孩,他们正围坐在柱廊另一个转角的柱子周围。在他们中间是一个中年男人,腰杆笔直地挨着柱子坐着。那男人穿着米黄色长衫,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已经灰白了头发,神情有些严肃。他手上拿着一块方形蜡板,用一只削尖了的小木棍在上面写着什么。每隔一会儿,他就会举起蜡板让男孩们看,并教他们念诵上面的字句。
“他们在干什么呀?”我不由地停下脚步,扯一扯卢弗斯的袖子问道。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学堂。”卢弗斯说,“富裕的家庭合伙出钱请教书先生,教他们的儿子们读书认字。咱们村长家就有一个,供自家的子侄们读书的。”
“所以那个大胡子是教书先生喽?”我歪着头问,然后摇着卢弗斯的手哀求说,”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学吗?一小会就好。“
“呃……第一,他们一般不让女孩子进学堂。第二,这里都是家里付了钱的孩子,咱们没有付钱。最重要的是,奶奶差我们来办的事情还没办好。“卢弗斯说着牵起我的手准备离开。\"咱们得赶在弗拉维斯长老得布(啊)道结束之前到那里。别难过,下次咱们早些来,或许能想想办法。
“那好吧。”我依依不舍地跟着卢弗斯离开了,边走边回头看那些男孩。他们齐声诵读地声音不停地传进我的耳朵,比歌声还美。卢弗斯说得对,帕弗真是个不一样的地方。
很快我们到了剧院,就像奶奶说的一样,那儿果然有一座赭红色的房子,被矮墙遮掩着。房子门口有个壁龛,里面摆放着颜色式样各异的陶罐。
“就是这里了。”卢弗斯指着那些陶罐说。他推了推门,发现没上锁,于是开了门,拉着我的手进了门朝楼上走去。二楼的过道里有个头上挽着个小髻的老太太满脸笑容地迎接我们。她从卢弗斯手上接过奉献地银币,连声说道:“感谢赞美shang帝。”
此时布a道已经开始,会众们正在唱歌,唱的恰好是奶奶教过我的一首。我很喜欢这首歌,只是此时我的心被另一件事占据了,就是刚才看到的“学堂”。
”为什么我不能和他们一起念书呢?“ 这个念头折磨着我。纵然卢弗斯已经解释了原因,可我还是不甘心。那地方又不是有铜墙铁壁拦着,我实在想去试试运气。
我偷瞄了一眼卢弗斯,只见他正全身心投入在敬%拜%赞%美的诗歌中。机会来了,我心跳快了起来,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再看看卢弗斯,他双眼紧闭 ,全无察觉。
我观察了他一会儿,又一点点向门口挪过去,然后飞快地跑出门,冲下楼梯。我的心狂跳不止,有些害怕,但想到或许我也可以学着读书写字,把头脑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写下来,就把害怕的心抛到脑后了。
当我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男孩们还在诵读教书先生蜡板上的字,只是这次先生没有给他们领读。我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偷加入他们的吟诵,小心压低了声音不让他们听见。过一会儿,我瞧瞧探出头,看看先生在蜡板上写了什么新字。
“再念二十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能背下来。”教书先生把蜡板放在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正在此时,他突然看见了我。
“小丫头,你躲在那后面做什么?”他皱着眉,用手指着我大声说。这下好了,那帮男孩们全都回头看我。
我感觉自己心跳快得要晕过去了,但我壮着胆子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说:“我就是想学学读书和写字。”
“维塔,你可要坚持住,别被吓倒了。”我心里摸摸给自己打气。
“先生,”我鼓足勇气说,“我住在村里,从没见过学堂,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帕弗。我真的很想留下来和你们一起读一会儿书。读书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那是当然的!”教书先生得意地说,“可是你一个小丫头学这些有什么用?过几年你就要嫁人了,不如回去学些针线女红吧。”
那群男孩听了先生地话也都纷纷议论。“这儿不属于你,回家玩你的娃娃去吧。”之前抓我裙子地男孩大声说,惹得众人哄笑。
教书先生面无表情地走开了,男孩们却仍旧不肯作罢,你一言我一语地取笑我。
“这小丫头居然想学写字,真是异想天开,脑筋坏掉了。”
“就是,看她那身打补丁的衣裳,家里穷成这样还妄想进学堂。”
我忍无可忍,扑在了笑得最欢的男孩身上,举起拳头要打他。其他男孩也加入了混战,有的揪我的头发,有的扯我的裙子。
“放开我!你们这些坏孩子!”我踢着空气,哭喊着。
突然间,那个揪住我头发的胖男孩摔了个狗啃泥。我回头一看,卢弗斯竟然站在他后面。卢弗斯并没有比这些孩子高多少,但他眼睛里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姿态,一时间镇住了那些男孩。他们彼此对望,都不敢先出手。
那个刚刚摔倒的男孩挣扎着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脸,气急败坏地朝卢弗斯大叫:“你完蛋了!你知道我爸爸在市政厅工作吗?”然后他对同伴们喊道:“卢卡斯,提格斯,塞琉斯,给我拿下这小子!今晚的角斗士表演的门票我请客!”
我紧紧攥着卢弗斯的衣角,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维塔,快跑。”卢弗斯在我耳边低声说,“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一会儿我来找你。”
“我不要,你会受伤的!”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恨自己给卢弗斯惹了大麻烦。
正在这危急时刻,教书先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冲着学生们大吼一声:“谁在淘气?谁惦记着挨板子了是不是?想挨板子的都给我过来排队!”
卢弗斯见状立刻对我说了声“跑“,然后拉着我的手冲出了回廊,淹没在人群当中。跑过几个街区,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蹲了下来。卢弗斯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追过来,也蹲下来,用袖子为我擦眼泪,又理一理我皱了的衣裙。“
“卢弗斯,我很傻对不对?“我说着,眼泪越掉越多。
“不,是那些男孩不好。维塔,你要记住,“卢弗斯搂了搂我地肩膀说,”如果上di把想要读书认字地心放在你里面,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沮丧。“可是我们连一块蜡板也买不起,更不要说去学堂了。“
“别难过,维塔,我会给你买一块蜡板的。“卢弗斯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说。
“可我们要到哪里去弄钱呢?“
“咱们就用奶奶给我们买橄榄油的钱吧。“卢弗斯说。
“可奶奶一定会生气的呀。”
“没关系的,维塔,相信我。”卢弗斯说,“我以后晚上去村长家再做一份工,把挣来的钱赔给奶奶就好了。而且奶奶生我们的气从来不会超过一天的,不是吗?”说完,他温柔地拉起我的手,朝着街角一个店铺走去。
这个门脸简陋的小店内部竟然十分宽敞,两边竖立着一排排货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摞摞卷轴,羊皮纸和莎草纸。左边架子的尽端放着一摞手掌大小的蜡板。
“看上我们家的蜡板了?”店主人缓步朝我们走来,笑着说,”这是学生练习用的板子,十枚铜钱一个,全帕弗没有比这个便宜的价格了。“
卢弗斯从我手上接过包裹,把钱币数好交给店主人,然后接过蜡板递给我。我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拿着蜡板的手都颤抖了,一遍遍用手指抚摸着板上面光滑的蜡,然后仔细把它收到包裹里。做完这一切,我跳到卢弗斯身上,用双手双脚环抱着他,激动地说:“卢弗斯,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太好了!“
“嘿,你这个淘气的小章鱼,给我下去。“卢弗斯笑着说。
我从卢弗斯身上跳下来,又忍不住拿出了蜡板,前前后后仔细瞧着,摩挲着。瘦瘦的长着山羊胡子的店主人指着脚边一个陶罐说:“瞧,这里是写字的木笔,配蜡板正好。给你们便宜些,五个铜钱一根。“
“不用了,我回去给她做一根。“卢弗斯说完拉着我的手离开了店里。
***
果然如我们所料,奶奶得知卢弗斯用买油的钱买了蜡板,气得大骂:“读书写字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用?卢弗斯,现在没有油了,咱们用什么煮菜?你给我说说!“
“奶奶,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哭着央求卢弗斯,他拗不过才给我买的。而且卢弗斯说,你生我们的气不会超过一天的,对吗?“我边说边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奶奶,做出一副可怜样儿。
“哎,真拿你们没办法。”奶奶叹了口气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继续吃着没有一丝油水的饭菜。尽管奶奶从来没再提钱的事情,卢弗斯仍旧在村长家打了一份晚工,一个铜币一个铜币地攒着挣来的钱,准备再买一瓶橄榄油。
从帕弗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以及后面的每一天,我都起得格外早,好有一点时间在蜡板上练字。卢弗斯教我写数字和字母,他知道就这么多了。
有一天,我俩在后院整理柴堆,我问他:“卢弗斯,如果有一天咱们有钱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学堂。”
“当然愿意啊,“卢弗斯看着柴堆说,”我一直梦想,将来有一天可以在帕弗最繁忙的街道上开一个卖篮子的小店。如果有客人来下单子,我想我至少得知道怎么写他的名字吧。“
“除了这些,你还想学更多吗?“我有些期待地说,“我听说,进了学堂就能读诗歌和戏剧了,那多有意思呀。将来我还想写一些自己的故事,你要认识字才能读呀?“
“你念给我听不就好了?”卢弗斯笑笑说,又往柴堆顶上加了一根柴。“奶奶会说我们这样的家庭饭都吃不饱,还是别做这些梦了。“ 然后,他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一定拼命赚钱,从那家店里买些卷轴给你来读。如果我有时间,也会陪你一起学的,没准以后真的可以读你写的故事呢。“
我心中一暖,在他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我的卢弗斯最好了。“
我想告诉他,我写的故事里,主角全是他。只是在那一瞬间,九岁的我突然有种朦胧的感觉,这些话还是悄悄藏在心里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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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背景介绍
先说说塞浦路斯,这个地方经历了很多文明更迭,古波斯,古希腊,古埃及,最后到罗马帝国。所以这里的神明也是各种各样的。最主流的是神是阿弗洛狄特,也就是爱神维纳斯,传说里面维纳斯降生的地方就是塞浦路斯。文中提到的伊西斯神发源于古埃及,塞浦路斯曾经是古埃及的领地,所以伊西斯神也很流行。
再说说帕弗,它从古波斯时期一直是塞浦路斯的首府。使(啊)徒(啊)行传里面保罗第一次传(啊)道的途中就经过了帕弗。这一段记载在使(啊)徒行传第十三章6-10节里面。
因为帕弗是塞浦路斯的首府,所以当时的古罗马皇帝派去的省长士求保罗就在那里。(士求保罗的名字和保罗有部分重叠,但两个人并没有关系,古代人名字就那么几个翻来覆去的用。)根据使(啊)徒行传记载,当时帕弗有个会法术的人叫以吕马,大概是省长经常求问的法师。以吕马试图阻止省长信耶su,使(啊)徒保罗斥责他,他就立刻失明了。(后来保罗有没有给他恢复使徒行传没有交代。)因为这件事省长士求保罗信了耶稣,大概帕弗的教会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后来考古发现一块石碑显示士求保罗在那个时间点后面不久就离开塞浦路斯会罗马任职了。所以,维塔的奶奶提到这位对基督徒友善的省长离开之后,帕弗的教会就遇到了一些来自民间的敌意。
为什么介绍了这么多关于士求保罗的事情呢,其实这个人物虽然没有在小说中露面,却为后面埋下一个伏笔。(剧透一下,和男主的身世有关。)不过这件事情要到二十章以后才揭晓,希望大家耐心读下去。
下次更新要十月份了。住大家周末愉快。平安~
(本文首发与微*信gzh:阿客的小茶馆,首发当天同时在晋江发布,想和作者聊两句可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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