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孕育

此时着急忙慌的索尔纳怎么会发现呢?他将叶庚整个人打横抱起,冲出小楼去直奔医院。

叶庚迷迷糊糊中被颠醒了,他看着在奔跑中头发被吹乱的皇帝,心中暗笑道,没想到他这个皇帝还这么在意统帅,没想到只是偷瞄一眼,便被索尔纳看见了,索尔纳立马正色,警告叶庚道:“什么话都不许说,好好躺着,马上就到了,我的好统帅,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剩下的话叶庚没有听清,他已经浑身痛到意识模糊,那股神秘的力量依然在他体内游走,冲击着他每一个关节与细胞。

叶庚是被一缕阳光唤醒的,他艰难地睁开眼,便与没关好的窗帘的一缕阳光对视了,紧接着便看到皇帝索尔纳坐在他的病床前,正在专心致志的用苹果削一个小兔子,神态的专注程度,比他的哪一次上朝都要认真。叶庚又是感觉一阵无语,所幸他现在感觉身体好多了,至少有力气了,虽说还有些虚弱,但正常的走动应该也没问题。于是他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索尔纳的注意,索尔纳果然立刻放下刀,关切地抬起头看向叶庚。

“你醒了!叶庚,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还痛不痛?可以说话吗?”又是灵魂十连问,叶庚已经习惯了,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他问道:“我睡了多久?”索尔纳看起来竟然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尖,答道:“也…也没多久,就是…嗯,差不多两三天吧。”叶庚听了,顿时坐了起来:“什么?两三天?怎么会那么久?”叶庚心中一凉,他觉得自己恐怕是得了什么绝症了,或者是塞米尔的某种毒液,使他患上了这种慢性病,要不了多久就要死去,于是他整顿了一下心绪,问道:“医生说,我是什么问题?你直接告诉我就行,我可以接受的。”其实叶庚自己心里也直打鼓,不是因为他惧怕死亡或者什么的,只是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死去的话,恐怕塞缪尔要闹出大乱子,大至整个帝国,大至整个科坦星。

索尔纳的手指搅动着,看起来很不安,时不时又摸一摸头发,像一个被问到了不会的题的小学生,过了许久,他在叶庚的注视下顶不住了,艰难开口:“医生说…你身体里的元核能量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并且呈现疯长的趋势,哦不,这么说不太准确。”他说到这里明显一顿,叶庚越听越迷糊,连忙追问:“什么意思?索尔纳,你可别蒙我。”索尔纳又清了清嗓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准确的来说,不是疯长,按马斯医生的原话,应该是——呈孕育的趋势。”

………

空气凝固了,声音也消失了,叶庚整个人石化在床上。

他没听错吧,还是白日见鬼,或者说是索尔纳没睡醒,大白天说梦话,他怎么会对着一个男人,对着一个男人体内的元核力量,说出“孕育”这两个荒谬的字眼,他稍微喘了口气,问道:“你再说一遍呢,呈什么趋势?”索尔纳直接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我没听错,就是孕育的趋势!”说罢,便一个人走到窗台边自闭去了。

自闭的不止索尔纳一个人,叶庚也自闭了,但他没有坐以待毙,他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找马斯医生聊一下。索尔纳听到了叶庚的动静,连忙从窗台回来,跟在他旁边,扶着他。叶庚发现自己有气力多了,状态确实要好了很多,于是推开索尔纳自己走。出门刚好碰到了前来查房的马斯医生,他看到叶庚醒了,也是十分惊喜。连忙扶夜庚坐下来,两人对坐在沙发上,马斯医生给叶庚倒了杯水,轻声问道:“统帅好多了吧?都能下床走路了,前几天您被送过来的时候,我们整个军区医院都吓了一大跳。”叶庚微笑着点了点头,马斯医生是整个军区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医生,他年纪已经挺大了,头发花白,有些微胖,笑容慈祥,总是让人感到无尽的温暖。叶庚不由得也放下了心绪,问道:“马斯医生,您说我体内的元核能量——在孕育,是什么意思?”马斯猜到了他要问这个,用手扶了扶眼镜,安抚道:“别担心,统帅这只是一种很形象的比喻,但情况确实是这样的。您被送来时,我们对您做了全身的能量扫描,发现有一股未知的力量突然出现在了您的体内,并且这股力量异常强大,并不来自于您的元核,准确的来说是——并不全来自于您的元核。”马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按理来说,这股力量一定是不属于您的,但是根据我们的研究发现,这股力量与您的契合度异常的高,但是却在某些方面有着极大的不同,例如精神力方面,和您有着很大的区别。准确来讲,您的精神力是受控制的,并且是受控制程度很高的精神力量,而这股力量与您虽然契合度很高,但是它具有极强的自我意识和不受控性。”

说到这里,叶庚看到马斯的额角渗出了汗珠,似乎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索尔纳拍了拍马斯的肩膀,对他说:“没关系,继续说吧,我们都在这里。”马斯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之所以要说他的不受控性,是因为我们发现他似乎正在汲取您原本元核的力量,并且试图取代,甚至吞噬。”叶庚听了,微微睁大眼,轻轻“啊”了一声,但很快又镇静下来,示意马斯继续说,于是马斯继续道:“这让我们感到十分奇怪,这样契合度极高的精神力量,却在汲取您原本的元核力量,不由让我们想到孕育这个过程,而您则可能是这次孕育的——母体。”

“自人类拥有元核以来,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们也束手无策,但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您,或许知道这股元核力量的来源?”马斯说完,便看向叶庚,不等他回答,道:“如果股元核力量的来源在您的控制之下,那我认为这样孕育的过程本身不是危险的,相反,可能在整个孕育的过程完成后,您的原核力量会得到大幅的提升。”叶庚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马斯医生,谢谢你,但我还想问,如果这股元核力量不在我本身的控制之下呢?”马斯微惊,连忙问道:“您的意思是,您无法掌控这股力量?我想到过这种情况…如果您无法掌控的话,那可能这股力量会不断汲取您本身的力量,并且腐蚀您的心智、精神,然后彻底取代您。”

叶庚早有预判,此时马斯医生的话更是印证了这点。取代他的精神,吸取他的能量,说白了,不还是“容器”二字吗?说什么孕育不孕育。而此时,他只能强忍内心的恶心,说道:“我明白了,马斯医生,请您不必担心,目前的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下,我自有分寸,您先忙去吧。”马斯听了,松了口气,给皇帝道了声别,便走出门去了。

叶庚看向身边的索尔纳,才发现他脸色惨白,于是笑道:“小皇帝呐,你不都是听了一遍吗?怎么还这个反应?”索尔纳转过来,紧盯着叶庚,怒道:“我能不担心吗?统帅,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我是不理事,但你的事…我总是要管的。”他越说越气,继续说道:“现在,我要你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都告诉我,一字不落,什么也不许省略!”可怜的金毛皇帝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抄着手看着叶庚。

叶庚也被问的心虚,但他一定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至少,不是现在,于是他道:“索尔纳,我说过,目前的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下,你不用担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等到我无法掌控之时,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叶庚宝石般的紫眸隐隐有了些波动,看起来有些怅惘,不过这波动很快被压了下去,只剩下平静的湖面。

索尔纳见叶庚又开始了沉默模式,自知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对他说:“你说的,统帅,有什么事,必须来找朕,朕…不惜一切,也会帮助你的。”叶庚听了,笑了出来,这索尔纳还真是小孩子脾气,一哄便好。

可是,他依旧无法宁静,已经三天了,塞缪尔现在是怎样的状况,他根本不敢想,不过应该没闹出什么大乱子,不然,皇帝不可能没有察觉,或许已经滚回科坦星了?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窸窣窸窣,一根小小的藤蔓从沙发下探出头来,轻轻缠上了叶庚的鞋跟…

出院程序进行的很快,马斯医生仍是很不放心,硬是要把叶庚送到门口,他眼中全是对帝国未来的担忧,叶庚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马斯医生,回去工作吧,我真没有什么的,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马斯还是坚持让叶庚一个月来做一次全身检查,叶庚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应了下来。

索尔纳陪他走到了居住区,一路上,许许多多的士兵看见许久未见的统帅,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更有些消息灵通的,对着统帅问长问短,叶庚不胜其烦,只能缩在索尔纳背后,索尔纳摆出一幅皇帝的冷面孔来,便几乎没什么人敢上前打扰了,叶庚心想,这次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走到门口,索尔纳说想进去坐坐,被叶庚一口回绝了,他说家中太乱,不适合招待皇帝陛下,等自己收拾好之后,一定邀请,却没想到随口一句话,被狐狸索尔纳录了音,说不兑现就扣一个月薪水,叶庚无奈摇头,将皇帝踹走了。

关上门,叶庚无力地靠在门上,他看着家中几乎丝毫未变的布置,心中有些空。没有声音,太安静了…叶庚无可避免地想起塞缪尔,他几乎可以确定塞缪尔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他没有闻见任何属于塞缪尔的味道,也没有听见任何植物抽条的声音,他不想看见那个白发少年,塞缪尔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仿佛一个恶魔,将“容器”这个枷锁永久地套在了他的身上,让叶庚每次一想起时,便觉得呼吸都在疼痛。

约莫站了十分钟,叶庚直起身,向自己离开前塞缪尔呆过的那个紧锁的房间走去,房门仍是紧锁,叶庚放出元核辐射试探了一下——似乎没有人,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

寂灭被叶庚召出,鬼魅的黑色重剑被青年提在手中,叶庚缓缓按下门把——没锁?

他继续发力,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门开了,叶庚索性一脚踹开了门,房屋内被藤蔓洞穿的地板已经恢复如初,只不过,是用藤蔓做的填充物,那藤蔓看起来没有生机,应该是塞缪尔身上随意割下来的,地上的血迹和绿色粘液都被清理干净了,可谓是焕然一新。

但——?

随着房门被大打开,叶庚停止了脚步,房间没有任何特殊的气味,但是,叶庚的床上、书柜上、地毯上、窗户上、门把手上……开满了——白色的,妖艳的,奇诡的花朵,花朵或孤零零的生长着,或根系有细细的藤蔓相连,将叶庚的卧室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秘密花园,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也不放过,花朵恣意地生长着,看似无序,但花朵的分布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的安排,使人从门外推门看时能够感受到其非同的极富美感。

叶庚有些不明所以,他搞不清楚塞缪尔又想搞什么名堂,但当他走上前去仔细查看这些花朵时,却发现,纵使有些花朵有藤蔓相连,但是看起来它们早已失去了生命,或者说,失去了养分的来源,也就是说,目之所及的所有花,皆是被其主人分离下来的——死花。

眼前的一切,看似富有生机,实则一丝生命力也没有,这是一场巨大的献祭吗?或者说是一个盛大的——道歉…?叶庚愣住了,他掀开自己的被子,淡灰色的床单上,印着早已干涸的绿色粘液。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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