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国玺

不多时,陈骁便到了。

魏九安本就虚弱,早已睡了过去。因此,陈骁只简单给他把了脉,又听兰蕴描述了他的伤口,继而观察了一番,便去偏殿抓了药。

白羽尘也不急了,就待在长生殿内,抱着魏九安。

魏九安渐渐退了烧,但似乎是做了个异常惊悚的梦,他虽在梦中,手却仅仅抓着白羽尘的衣襟,脸色惨白。

白羽尘见他神色不对,忙唤道:“子矜?”

魏九安睁开了眼,反应过来后,紧紧抱住了他。

白羽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哄着:“方才是不是做梦了?梦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把你吓成这样?跟我说说,好不好?”

魏九安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道:“我想我阿娘了。”

白羽尘一怔,随后给他擦了擦眼泪,道:“那等平反之后,咱们回云滇好不好?去给伯母上香好不好?”

魏九安哽咽着,道:“羽尘,我好疼啊……”

白羽尘心疼得不行,心里恨不得比他还难受,道:“待会儿先喝了药,然后好好歇几日。暗探我来查,朝堂我来盯着。你尽管好好休息,不要劳心费神。等仗打起来了,我亲手杀了那群鼠辈,好不好……”

魏九安却哭得越来越厉害:“我没有亲人了……爹娘死了,外祖母也死了,日后易家也不会再与我交好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宁太妃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偏偏让我活下来了,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白羽尘安慰的话梗在喉间,说不出口。

曾经,宁太妃也是为了能够以他为傀儡来争夺权力,而害死了他的母亲。

曾经,因为他,间接导致白羽昼也失去了母亲。

为什么,是他们活下来了呢?

顺阳五年五月十七,程家军在镇国将军程榭及其部下的号令下私自出征,沿冀州及辽东一带剿匪平乱。然,帝大怒。

宣政殿。

白羽尘将程榭那道“捷报”的折子扔到了地上,怒火攻心,再加上先前服用的药,使得他剧烈地咳了好几声。

安烬立刻给他端了杯茶,躬身不敢抬眼,道:“皇上,息怒啊……”

白羽尘抿了一口茶,随后怒道:“一早便想到过有这个结果,可他在冀州便敢无旨出征,在京城外头亮兵刃,这便是我大梁的将军?!”

安烬见他如此大怒,连忙跪下,劝道:“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啊!依奴才看,此事倒还有转圜。毕竟现在百姓不知道程将军是私自带兵攻打的,他们都以为剿匪平反是您的旨意,功劳在您啊!”

确实,在百姓眼里,是白羽尘让程榭去征战的,毕竟,百姓也没想到程榭会胆大包天到私自带兵。

所以,程榭在百姓心中成了英雄,成了大功臣。

这种境地,白羽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了,他没有理由动程榭,更没有理由杀他;退了,能不成要真的任由程榭反了大梁?难不成要告诉百姓,他就是个软弱可欺的无能君主?

白羽尘喝道:“朕当然不能将这等无旨出兵的丑闻公之于众,那岂不是昭告天下,真是个无能之君?至于什么功绩,人家是大将军,程家军是主将!人家是大功臣,与朕没关系了!那都是他放肆!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的程家军能比肩禁军吗?!”

说完这句话,他又咳了几声,嗓子沙哑地开口,道:“安烬,传口谕让程榭来见朕。”

安烬也知道白羽尘正在气头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刻叫人传程榭了。

白羽尘又咳嗽两声,服下药,将冀州太守呈上来的那封奏折收了起来。

片刻之后,安烬从外面走进来,躬了躬身,道:“皇上,程将军到了。”

紧接着,还不等通传,程榭便进了大殿。

白羽尘敛了笑容,安烬也识时务地退了出去,大殿中一片死寂。

程榭终究还是不敢在此时有所行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白羽尘也不好在此为难他,便叫他起身了。

程榭看了看四周。侍卫都守在外头,店内也没有下人,白羽尘更是没有给他赐座的意思。

程榭半点不恼,反而笑道:“臣刚过来的时候,听闻皇上动了好大的火气,可是魏大人又惹您生气了?

白羽尘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程榭没有搭话,继续自顾地猜道:“难不成是魏大人惹您不高兴了?啧,不应该呀,魏大人温文尔雅,又与您知性,怎么还能忤逆您的意思?”

一个茶盏砸在他脚边。

外头的安烬听见白羽尘在摔杯子,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殿内,白羽尘喝道:“程榭,朕是不是过于看得起你了?”

程榭将他摔碎的茶盏碎片踩在脚下,他鞋底厚,不会伤到自己的脚,只是听见了“咯吱”一声,碎片又裂了。

程榭注视着他,挑衅地笑着,道:“皇上,臣是功臣啊。臣刚为您剿匪平乱,您难不成要过河拆桥?”

白羽尘怒道:“你也有脸提匪患?朕问你,朕可曾给过你任何一道旨意,允许你带兵出征?”

程榭依旧笑着,道:“回皇上,臣并未亲征,一直在京城府邸里待着呢。更何况,臣的部下靳齐用的是程家军,不是禁军。”

这句话彻底将白羽尘激怒了。燕康帝还在时,随燕康帝一同建国的程家军就已经完全归顺大梁,在这事出之前,大梁的虎符不光能调动禁军,也能调动程家军。现如今,程家军虽然主力在边关,但仍有一部分在京城。前些日子白羽尘把京中的程家军调走,程榭和靳齐会识时务,知道不要在此时撕破脸。毕竟靳齐只是个副将,且任职时也被吏部查过身世——他没有亲人,也是没了掣肘。让一个没有软肋的人带兵自然容易出差错,只是当时没有办法,让程榭去更容易生乱子。还不如留他在京城,好吃好喝供几天,只要他没有授意,程家军就能顺利抵达边关,不起风云。岂料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暗中行事、给了指使。偏偏白羽尘不能发作,毕竟还有在宫中做侍卫的程家旁支儿郎,他若是轻易撕破脸,反倒对自己不好。可今日程榭这话,这意思难不成是程家军独立?

白羽尘一拍桌子,喝道:“程榭你放肆!你们程家几代荣光朕和父皇都已经给了,现今你们程氏风光无限,这时候要反咬朕一口了?是吗?!”

程榭挑眉:“若不然呢?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虎符还真能调动程家军吗?皇上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白羽尘嗤笑道:“程榭啊,你觉得是谁异想天开?朕今日便正式告诉你,只要朕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大梁便姓白,姓我白羽尘的白。”

“你大可以明日便举兵谋反,你猜禁军和程家军比,谁更胜一筹?你所追随的瑜王白羽熙,他的封号是朕亲封,朕能给他这份荣耀,朕就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包括你,程榭,你以为你成了镇国将军便飞黄腾达了,但你依旧是大梁的狗,是朕脚下的泥。”

一口气说完后,白羽尘心里别提多爽。

程榭丝毫不惧,道:“臣现在是功臣,不管是不是奉您的旨意,臣就是平乱了,这个没法磨灭,你杀不了我。再说,民间传的,都是臣的功绩,还给你添了光,还不知足吗?”

他说完后,安烬和几个太监抬进来一具尸体,尸体上蒙着白布,程榭还算胆大的,将白布掀开,赫然发现这人身上穿的是南临服饰。

安烬道:“程大人,这位是前几日前来大梁会谈的使臣,还有位随从,尸骨被海浪拍碎了,没找到。”

程榭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白羽尘,他怎么也没想到白羽尘有必要杀一个使臣。

程榭惊愕,但还是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白羽尘右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靠在龙椅椅背上,闭着眼,道:“嗯,但他回国的路上,船被大浪掀翻了,这能怪朕吗?”

当时,使臣回去的船上,底板被白羽尘命人拆掉了一块木板,导致回去的途中海上起风暴时,船一刻也没撑住。

白羽尘摆摆手,道:“安烬,把这污秽东西拖出去,拉到乱葬岗埋了吧。”

安烬应下,和那几位太监将使臣的尸体抬出去了。

程榭看着白羽尘,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这是很冒险的,一旦被别人发现使臣的死是白羽尘造成的,那迎接他的将是私斩来使的千古骂名。即使那使臣确实不敬大梁。

程榭还是没想到白羽尘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白羽尘笑笑,道:“一个弱国的使臣胆敢侮辱我大梁,朕身为国君,难道还要让他活着回家不成?”

他看着程榭,别有深意地道:“使臣朕都敢杀,若换个功高震主的将军,也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白羽尘的手指点了点龙椅扶手上的龙头,道:“程榭,朕借你十个胆子,你也永远坐不上龙椅,更遑论你那贪生怕死的主子,白羽熙是个什么货色,朕比你清楚。若你真要反,朕派禁军跟你打,也算给了你脸面。”

白羽尘将安烬叫了进来,道:“快亥时了吧?送‘镇国将军’出宫,好、生、歇、息。”

安烬颔首。

程榭走后,白羽尘靠在龙椅上,长出一口气。

也好,也好。

撕破脸也是好事,终于不用粉饰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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