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将事情对何永泽说了一遍,何永泽听完以后,皱眉思索了片刻,问:“你们一进城就将盗匪被杀的事告诉了守城士兵?”
“是。”
“今日你们在城中闲逛,恰好碰上了昌丘郡郡守?”
“是。”
“郡守说要去刑部,那条路,是去刑部的吗?”
何永泽这话把我问懵了,毕竟我只在街市上逛过,这一路都是有人带领,哪知晓刑部在何处,幸好吴管家十分清楚:“虽然也可通往刑部,但是绕了远路。”
何永泽说出自己的推断:“看来此番……昌丘郡郡守是故意在街上碰到你们,故意在你们面前冤枉无辜,逼那名犯人说出冤屈,让你知晓此事,来找我的。”
我闻言讶异:“他这是做什么?”
“请君入瓮。”薛映月与何永泽对视一眼,柔声解释:“他故意攀扯上独孤姑娘,而且故意提及独孤姑娘……何府少夫人的身份,就是想让此事牵连到何家,让你不得不出手管这件事。”
何永泽点点头,确认了她的说法:“看来之前那桩案子涉及到太子殿下,让太子宫中几名幕僚下了牢狱,他们还依旧怀恨在心。”
原来此事,竟又涉及到了太子同三皇子的斗争,我一时尴尬,愧疚于自己给何府惹了麻烦。
薛映月仿佛看出我的心思,安慰我道:“独孤姑娘不必歉疚,朝堂之中明争暗斗,他们总要找机会的,即便这次没碰上你,也会碰上别人,这不是你的错。”
这般温柔的女子,难怪何永泽会喜欢,她跟何永泽在一起时的默契,瞧着也知是对壁人。
如此,我便更不可能做打鸳鸯的大棒了。
何永泽对我道:“独孤姑娘既然在闲逛,那便继续让吴管家带你去吧,后续的事,你不必操心。”
“不用我做什么了吗?那个押往刑部的……”我关切地问道。
朝中之事我知晓得不多,自然明白该听懂得多之人的吩咐,但此番事件终究与我有关,我还是想尽一份力,同时,我也担心那个受冤枉的人。
“既然昌丘郡郡守是带人去往刑部,那说明此事有刑部的指令,案件审理及判决都需要几日,不会这么快就要人性命,独孤姑娘你现在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才能让郡守放松警惕,有利于我们寻找证据。”薛映月起身道,“独孤姑娘,我送你。”
我不想拒绝她的好意,便由着她将我带到了官廨门前,分别前,她对我道:“姑娘远道而来也少了诸多招待,不如明日我陪姑娘去打马球?”
“啊?”这说的又是我听不懂的话。
“那说好了,明日我来接你。”薛映月的声音犹如山间清泉,我抬眼时,正好阳光洒下,在她清丽的容颜上炫出一道光,将她的笑容衬托得愈发明媚。
她转身走了进去,蹁跹裙摆漾出一道弧线。
“真好看呐……”我不由得感慨。
“姑娘——”铃兰语气颇为无奈地唤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赶忙上了马车。
“姑娘,那位薛家的姑娘,你……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铃兰试探着问:“就这么将公子让出去了?”
“你这话说得不对,他们两情相悦,何家的公子本就不是我的。”我纠正她道。
相比起我的坦然,吴管家和铃兰显然不是很能接受,回去的路上,他们都十分沉默。
我思索一会儿,终于想到了关键:“呃……是不是我放弃婚约,就等于你们这桩差事办砸了,你们回去是不是会……?”
“没有没有——”吴管家忙否认道:“姑娘放心,主家宽厚明理,不会与我们计较,我们只是……替姑娘您可惜罢了。”
“是啊……”铃兰附和道,“我虽不常待在这边,但每年也会随太夫人来几次,何家二房的公子……姑娘,当真不是我吹,他挺好的,当真是良配。”
“看得出来,”我安慰她道,“薛姑娘也很好,与他正好相配。”
吴管家闻言笑道:“这也是铃兰心里过不去的地方,正因那位薛姑娘样样都好挑不出错来,才弄得连个拿来抱怨的人都没有。”
铃兰撇嘴道:“我才不会抱怨公子未来的夫人……”
“嗐,我还不知道你。”吴管家乜斜铃兰一眼,调侃道:“放心,我又不往外说。”
我们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府,铃兰吩咐小厨房按我的口味做了我家乡的饭菜,秦夫人那边又差人送来不少漂亮首饰。
我虽不喜欢戴这些过于华丽的首饰,但瞧着也是心情很好的,我将首饰放回妆奁:“既然都要放弃婚约了,那我是不是得把这些首饰也退回去?”
铃兰瞪大了眼睛瞧着我:“姑娘你做人别太实诚好不好?这本来就是公子与夫人的矛盾,自是让他们去吵,你若掺和进去怕不是要惹得一身腥?”
我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点头同意,那些漂亮首饰,存在这里能看几日便看几日吧。
翌日清晨,薛映月如约而至,带我到了打马球的地方,同我讲了规则,然后带我去选马。
我指着一匹通体黑色的马道:“这马不错。”
薛映月好奇地问我:“独孤姑娘会相马?”
“学过一点,我四大爷家就是马贩,幼时随他赶集,见过各种各样的马,骑马的本事也是他教我的。”
薛映月笑着说:“这是战马,性子烈了些,独孤姑娘刚学马球,要不还是挑匹温驯些的?”
我不懂这些,自然接受她的建议,然后由她教我穿戴护具:“薛姑娘,我们既然都认识了,就别这般客套,你叫我独孤未玺就好。”
“唔,我叫你未玺好了。”薛映月思索着道,“你也叫我映月罢。”
“好。”我应承下来。
虽然何永泽已经说了此事他会处理,但我心里记挂着被冤枉的那人,着实无法放下心来打马球,好在没打一会儿,天空中已然下起小雨,我和薛映月便回了棚子里避雨。
棚子里的桌案上摆放着瓜果吃食和骰子等物供人消遣,薛映月说这些吃的今日没吃完便会被撤下,明日再换上新鲜的,我本没什么胃口,闻言不敢浪费,赶紧挑了几样。
恰好此时另有两名女子进棚里来避雨,两人看到我们,目光微微一顿,然后其中一人冲我们翻了个白眼,拉着另一人走开,故意讨论着方才打马球的事,语气颇殷勤谄媚,似在彰显二人关系的亲近。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有些渊源,我好奇地看向薛映月。
薛映月对那翻白眼的女子原本是淡然处之,不予理会,但见我求知若渴的眼神,无奈一笑,悄声告诉我,那翻白眼的女子乃朝中某位官员之女,名叫闵晴如,其父现被调派了外任。
而另外一人,则是当今皇后的侄女华昭,其父在吏部任职,掌官员任免调派。
她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既然华昭父亲掌着官员任免调派一职,姑姑又是皇后,闵晴如想让父亲调回来,就免不了向华昭讨好巴结。
我们这边小声嘀咕着,那边闵晴如却扬了声阴阳怪气道:“也就只有这等乡下来的野丫头,才会与养在府外的外室破落户来往。”
薛映月举杯的手一顿,羽睫微微下垂,却终是没当回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我觉得闵晴如的话不对,何永泽并没有养外室的主观意愿,看得出来,若无皇后赐婚,何永泽定是要同薛映月成婚的,无论秦夫人同意与否——不过吵架嘛,扣这些细节没必要,对方也不见得就会认同我的说法。
于是我也扬了声调道:“我还当这都城的贵人有多优雅高贵,不想竟也与村头嚼人舌根的人没什么两样,哦不对,那些人总归还是更体面些,不会当着面撕破脸,毕竟这乱世之中,名门世家落败成泥都是再自然不过之事,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今自恃身份,将话说绝,倒也不怕日后落败了,还是我将你捡回去的么?”
我之所以有此畅想,着实是有我爹被娘捡回去的先例在前。
铃兰凑过来配合我道:“姑娘,她家是撞了大运才被带入都城,可不是什么名门世家,没什么底蕴自然也就轻浮了些,当然了,姑娘所说的以后她家族落败的可能也就更大了。”
我故意用恍然大悟般的夸张语气“哦——”了一声,同铃兰对了个默契的眼神,相视一笑。
“你——”闵晴如被激得满脸通红,摔杯起身道:“你敢教训我?!”
我嫌弃地“噫”了一声:“果然不是名门世家的,这般没教养,还不如我这个乡下野丫头。”
“可不是。”铃兰附和了一句,抬眸看向闵晴如:“我家少夫人教你是给你脸面,你瞧这在座的谁如你一般粗俗,需要被教训?”
既然这何府少夫人的名头还挂在我身上,那我便仗着这名头嚣张一点,任由铃兰去说。铃兰真不愧是出身于世家大族本家的侍女,不过几句话,就让闵晴如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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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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