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今早七点半。

“你猜我刚刚看见了什么？”

武双一路小跑过来，带起阵凉风，紧接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被递到跟前，夏月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顺势问道：“什么？”

“江理拿着昨晚牧队穿出去的西装！”

他兴奋地看向夏月，可她仅仅是打了个哈欠，望眼欲穿地盯着早餐，问道：“所以？”

“不是吧，真让我明说？你见过几次，牧队接了通电话、撂下手里的活匆匆走了？没有吧？”

夏月捧哏似的摇摇头，边拆早餐外包装，边说：“没有——这包子什么馅的？”

“猪肉大葱、韭菜鸡蛋，你拿的那个是三鲜的——你见过几次，牧队喷三泵香水、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见一个人？没有吧？”

“……花枝招展？”夏月嘴角有些抽筋，迎上武双“孺子不可教”的眼神，她只好荒唐地配合：“没有。”

“你见过几次，牧队的高定西装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没有吧？”

“没有。”

“你见过几次——”

“停停停，大清早造排比句，你累不累啊，”她打了个手势，“你是想说，牧队昨晚去见了江老师？”

“何止啊，他俩昨晚指定约会去了！”

他不自觉拔高了音量，下一秒，血盆大口被包子堵住，“小点声！”

透油的肉包汁水四溢，填满每个味蕾。武双也不噎，直接干嚼起来。

“可他俩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你怎么就笃定他俩是约会，不是约架？”

不等武双反驳，夏月就自顾自否定了这个想法，谁家好人穿西装约架啊？

“……兴许他们昨晚碰巧遇见，这么冷的天，牧队好心，就暂时把衣服借给江老师了。”

“你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武双点点头，腮帮鼓起，嚼着包子，就在夏月以为他能消停吃饭的时候，却听他一秒破功，“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昨晚八点，江理给牧队打去邀约电话；九点，牧队到达指定地点，两个人共进晚餐；十一点，约会结束，牧队送江理回家；十一点半，牧队把外衣借给江理保暖，两个人在寒风中依依惜别。”

精确到时间点的分析，简直像柯南探案，夏月听得如坐针毡，赶忙打破他幻想出的粉色泡泡：“然后回局里装不认识，冷眼相对？你偶像剧看多了吧，别乱扯。”

“还不是我妹写剧本，硬要我提供灵感。耳濡目染，我多少也受点影响。”

“唉，环境造就人啊。”

话题到此为止，两个人凑在办公桌前嚼嚼嚼，吃得不亦乐乎，全然没在意角落里石化的牧城。

武双怎么比夏月还八卦？

今早江理起得晚，拎着西装火速赶到局里，为节省时间，叫了上门取件的快递，托人送去干洗。

没成想让武双看到，蒙在鼓里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决定放弃纠结，不愿再产生什么纠葛，恳切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找郑局了。”

和牧城的短暂对峙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深吸两口气，推开了郑局办公室的大门。

“江理，你来了，随便坐吧。”

案子不破，上级的压力悬在头顶，郑局也很心焦。几天没见，她的眼角又多了几道细纹。

“我刚接到集宁分局的电话，有个案子需要你过去帮忙。”

“没问题，什么案子？”

“凶杀案，具体的细节需要你去现场调查。集宁分局的副局长久仰你的大名，这次若不是实在头疼，也不会喊你帮忙。他在电话中一再央求我，我不好拒绝。”

“我知道，一定尽力。”

“我相信你，江理。我已经打好招呼，他们会在局里接应你。即刻动身吧，早去早回。”

“好。”

郑局简单交代过后，就令江理出去了。

他要回412拿包，没想到牧城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一动没动。

“你不用去审王程浩吗？”

江理的嗓音温润平和，可这话落到牧城耳里就变了味。

你没活儿干吗？

他依旧保持防御状态，语气里有几分不耐：“有句话忘说了。不管你听到别人说什么，别信。”

又打哑迷。

江理取下挂在衣架的背包，微微低头，略抬手，包带擦过他的发梢，落在肩膀上。

期间，他抽空看了眼牧城的表情。

依旧避嫌，以及尴尬。

临时委派的任务打乱了他的计划，本就心情不爽。看牧城这副样子，他顿时起了玩心。

就算昨晚他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也有酒精为他挡枪。更何况，他已经发布过免责声明了。

见牧城没有要走的意思，江理脚步轻快得像阵风，飞速从他面前掠过，手臂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身体，烙下余温，“知道了。”

在牧城未来得及闪躲的视线里，乌黑茂密的脑袋佛过他的肩膀，细长的发丝弹动着走远了。

——

集宁分局会议室内，墙面的投影幕布上显示着案件细节和疑点，方形会议桌围满了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伴随咚咚两声轻响，一名警员走了进来，他规矩地打了声报告，随后侧身让路。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过来，只见藏蓝色警服后出现一抹黄色的身影。

那人身形瘦削，五官和气质看上去极为温和，步伐迈得从容平稳。只是似乎因为赶路的缘故，他的皮肤呈现白里透红的细腻，发梢和眼睫沾上水汽，变得湿亮，单薄的胸膛平缓地起伏着，嘴里微微喘着热气。

江理在瞬间安静的氛围中迅速定位到所谓的副局长。

大腹便便的李副局起身，笑意盈盈地托起自己的肚子，朝他走来，“久仰久仰，江老师，江教授，快请坐。”

他将江理带到桌子尽头的位置，介绍道：“这位是微表情专家江教授，协助咱们破案来的，大家欢迎——小东，给江教授说明下案件情况。”

交代完一切，他凑到江理耳边，讪讪笑着耳语：“江教授，时间紧任务重，就不多跟您客气了。”

被称为小东的男警利落应下，他抱来一沓资料，在江理面前摊开，“十天前，九江县发生一起命案。父亲刘洪、母亲吴华、双胞胎姐姐刘静语死亡，双胞胎妹妹刘诗语重伤，逃过一劫。”

“案发当晚十一点，刘诗语报案。”

“经查证，刘吴夫妇不孕不育，五年前领养了这对双胞胎。四邻八舍都反应刘吴家庭和睦美满，并没有什么纠纷。”

“经法医鉴定，刘洪、吴华、刘静语的后脑遭受不同程度钝器击打，致命伤则是胸口的刀伤。刘诗语的胸口同样遭受锐器刺伤。”

“案发现场没有一家四口之外人的指纹，也没找到作案工具。”

“妹妹刘诗语前些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对我们的提问避而不答，案件一直没有进展。”

“监控有拍到什么吗？”

这次回话的是名年纪尚轻的女警，她将监控画面推到江理面前：“很遗憾，受天气影响，监控电路老化，三月五号到十号，监控处于维修状态，不能正常工作，也就没有数据。”

“这么巧？”

“是的。”

“选择这个时间段作案，嫌疑人应该很清楚小区的物业情况。”

“您的猜测和我们一样。”

“我们传唤了所有物业管理人员，一一问询，结果不尽人意。”

“不仅如此，我们查了刘吴夫妇的关系网，他们人缘很好，没有结仇的对象。”

“有去福利院了解过这对姐妹之前的状况吗？”

“去过。院长对这对姐妹印象很深刻，因为她们不仅长得漂亮，还在平日的课程中表现出众，心灵手巧，很讨大人喜欢。”

说完，警员转了转手中的电子笔，投影画面随之转换，呈现出两姐妹的生活照。

照片中，女孩们穿着相同的服装，甜蜜地抱在一起，圆润的脸蛋紧贴，眉眼弯弯，笑着看向镜头。两姐妹长得一摸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快速扫过一遍，眉毛微不可察地蹙起，江理手托着下巴，青葱似的食指下意识地揉搓嘴唇，他缓缓开口：“这对姐妹，年龄多大？”

“十五。”

“你是怎么分辨她们的身份的？”

“噢，对。走访过程中，邻居和我们说，脖颈上有痣的是妹妹，另一个则是姐姐。”

他眯起眼睛，屏幕右下角的照片中，的确能隐隐看到女孩脖颈的痣。

“目前案件各路线索中断，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病床上的刘诗语。”

“她是受害者，也是第一嫌疑人。”

“刘诗语遭受打击过大，自我封闭，拒绝和我们交流。”

“本次案件死伤惨重，社会恶性极大。并且涉及到未成年死亡，唯一幸存者也是未成年，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侦破难度陡然增加。”

“所以，考虑到您的专业性，李副局邀请了您。希望您的到来，能为案件打开一个豁口。”

双胞胎根据形成方式不同，分为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

异卵双胞胎的百分之五十基因相似度为技术辨别提供可能。

江理看着那两张相同的脸，双手合十抵在嘴边，皓白的犬牙轻轻地摩挲着大拇指，感受着热气喷洒。

“我明白。我需要更多视频资料来搭建逻辑准线，方便提供吗？”

“当然。”

与异卵相反的是，同卵双胞胎的基因基本完全相同，技术在此失效，只能通过后天形成的细微差异来分辨。

微表情，恰好具有后天独特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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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