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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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酌光生日后不到一个月,就是春节。

除夕当天下午,林酌光临时替忙得脱不开身的郑以风送他一个朋友去机场。去的时候挺顺利,但机场回程的路堵得结结实实。

林酌光在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龟速移动中给顾忱景发消息:【今晚你去哪?】

小狮子:【家。】

家?顾忱景的家在哪?是那个破小区的6楼那间破房子,还是他妈在的哪儿?

顾忱景他妈家是在哪儿?

该怎么问顾忱景才比较自然随意,不会戳到他心里敏感的地方?

好像怎么问都不太合适……

林酌光想得出神,差点追了忽然亮起刹车灯的前车的尾。他急急踩下刹车,惊险地停下了。

这种堵车的路况反而更容易擦碰,林酌光倒不是怕撞车,但是怕撞车耽误时间。

时间还是耽误了。小奶黄性能再好,也没法就地起飞越过堵车路段。

等林酌光回到公司,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楼外幕墙电子屏亮着喜庆的“欢度春节”,楼里冷冷清清,行政部保安部在做最后的清场整理检查。

除夕这天没有人会在公司加班,顾忱景也准时下班。

林酌光从停车场开车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汇入行驶缓慢的城市车流,向城郊去。

平时他在哪太上皇都不管。但春节必须去太上皇在城郊自建的大庄园里,必须从除夕住到十五。这是规矩,再叛逆再游戏人生也不能错了规矩。

林酌光倒也没叛逆到真的想气死自己爷爷。虽然春节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就是扰扰攘攘兵荒马乱的闹腾,但是一年也就十五天,一咬牙就过了。

和爷爷两个人一点也不和谐舒心地在大庄园里吃每顿人只有两个但菜从三十个起的午餐晚餐,以孙子的姿态敷衍应酬那些来庄园拜年送礼的爷爷伯伯叔叔,林酌光烦。

那些群发来群发去的公式问候,他也烦。

这是十五天禁闭里林酌光难得的舒心时候,除了去舅舅家拜年蹭饭、和秦潇郑以风聚一聚小喝几杯,就是和顾忱景聊天了。

莫氏的春节假期非常之有人性光辉,从除夕一直放到元宵节。

本着“兼职需要取得老板同意”的约定,顾忱景诚实告知林酌光,趁着春节这个风口,他又重回网约车司机的行业。

林酌光试探着问顾忱景过年的安排,是不是和他妈妈一起,他妈妈住在哪里,顾忱景都没接这些话茬,只和林酌光谈工作,讨论项目。

元宵节这晚,林酌光感受到了终于可以从大庄园牢笼中解放的喜悦的一步步接近。

他在认真思考:新年第一天开工要给自己项目组成员以新年新篇章、开启大干快上的新气象,是不是应该发点红包鼓舞一下士气?时,手机收到顾忱景的转账信息。

替顾忱景还的三万块利息,顾忱景但凡手里有了四位数,就齐齐整整给他发过来,每次转账附言都是“谢谢”,林酌光看着就头疼,但也不能阻止。

但这次顾忱景发来的转账附加信息有了点变化:【谢谢。新年大吉,恭喜发财。】

林酌光拿起电话就打了过去:“小狮子,你什么意思?拜个年就发给我两句吉祥话还不押韵?换两句顺口好听的。”

顾忱景从善如流地换了两个词:“早生贵子,百无禁忌?”

林酌光气结:“我只收下后面那四个字。钱真的不要急,我有董事长包养。”

“哦,那你给董事长转过去。”顾忱景轻笑,“明天上班了,供应商那边可以具体开始谈合作细节了?”

直觉感觉到顾忱景笑容多了点,可见这个年他过得不算糟心,林酌光也挺开心:“行啊。明天和八人小分队开会的时候你主导落实就结了。”

“嗯。”顾忱景轻轻应了声,“那明天见。”

心情愉快地挂了电话,林酌光瞄了眼电子日历,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信息:顾忱景入职整三个月那天是除夕,没安排转正可以理解,但元宵一过就开工了,顾忱景的转正怎么还没安排上?

他当即给林纪一发了消息。

林纪一回复他两个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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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纪一没让林酌光等多久。

三月四日,元宵节后开工的第一天,林酌光的红包还没发完,林酌光亲自来通知顾忱景:9:30转正面谈,莫董事长亲自谈。

林酌光吐槽:“莫氏新年开工第一时刻,不发红包,不开全员大会,不开管理层周晨会,安排我们品牌事业部职员的转正面谈?是品牌事业部太重要,还是莫氏没业务,已经快倒了?”

秦珍珠恪尽着她作为职级是品牌事业部职员的林酌光的助理的职守,跟着吐槽:“是我们重要。莫氏不能倒,我花呗还没还完呢。”

林纪一看秦珍珠:“你就是林酌光的助理?”

董事会秘书对自己有印象!花呗进度条拉满应该有戏!秦珍珠忙不迭点头,同时在心里毫不虚伪地喊“太子路线万岁”。

“你也要和董事长面谈。”林纪一如实传达工作安排,“顾忱景谈完后,你就去董事长办公室。”

秦珍珠杏眼圆睁,心里又期待又忐忑。

待林纪一走后,她坚持讨到林酌光给她发的红包,然后悲观地问自己的直接领导:“太子,你身边的重臣都被叫去面圣,太上皇这是要申饬我们?”

她看向顾忱景,以同盟的悲壮姿态哀声说:“根据我扎实的历史研究、丰厚的观剧经验,太子不稳的可能性太大了。忱忱,我们可能站错队了!”

“我送你去中央戏剧学院进修成吗?公费。”林酌光嫌弃地给自己钦点的助理一个开年第一大白眼。

他转向顾忱景,递出一个自觉非常可靠非常稳健的眼神:“没事,放心。我是亲孙子。”

亲孙子坚持不肯离开董事长办公室会客区的沙发,一定要掺和顾忱景的转正面谈。

莫振川当他透明,看在自己对面坐得端正的顾忱景。

一看顾忱景有礼貌又不卑不亢的样子,莫振川就知道他是个家世良好的后辈子弟。

浸在骨子里的东西,伪装不来。

他问顾忱景:“你父母,我认识吗?”

顾忱景略愣了一秒,礼貌地摇头:“应该不认识。”

莫振川又问:“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顾忱景不在自己家工作而到莫氏来做个小职员,林酌光清楚,这中间的行为逻辑莫振川想理清楚。

顾忱景很自然地回答:“我家五年前破产了。”

莫振川没料到这个回答,微微一怔,林酌光腾地站起来低嚷:“爷爷爷爷爷爷!”

莫振川没理他,眼睛不离开顾忱景的脸:“破了产就不认识?我给人的感觉这么现实?”

“不是。”顾忱景说,“我们家原本也和莫氏实业的方向不同,没有交集。”

点点头,莫振川对顾忱景的不卑不亢多了几分认可和欣赏,他忽然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爷爷爷爷爷爷!”林葫芦娃又即时上线,“你这面谈怎么不按牌理出牌?这不一般是最后一个问题?你想直接打发掉我们,节省你宝贵的时间吗?”

莫董事长深沉的眼里透出了一丝无奈,又风过水无痕地消失。

顾忱景说:“我有一个问题——莫爷爷,您这片苦心,还打算撑多久?”

莫振川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他看林酌光,语气坚决:“你出去。”

“我偏不!”林酌光瞪眼。

“让我自己来,行吗?”顾忱景对林酌光说,“你去停车场照顾你那一根藤上的七朵花去。”

林酌光的“我偏不”,被顾忱景的只言片语打败了。

林酌光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我在门口等你”,终于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莫振川看着关上的门,威严减少了:“他很少这么……听话。”

“可能是因为他不觉得我在刻意保护他。”顾忱景正视莫振川的眼睛,“所以他在您面前总是肆意得很幼稚。”

莫振川眼神一凛,落在顾忱景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重量。

面谈持续了半小时。门打开时,等在门口的林酌光和守在门口等召见的秦珍珠同时迎了上来。

林酌光问:“怎么样?顺利吧?”

秦珍珠嚷:“董事长问了什么?中心思想是考核我们个人还是要搞死太子爷?忱忱你通关了吗?”

顾忱景对林酌光点点头,给他一个“顺利”的明示,同时对秦珍珠说:“进去吧,就是述职,别紧张。”

“去吧去吧,如果没通过,记得签离职文件时站好最后一班岗,跟人事部说尽快给我找个新助理——不要聒噪的。”林酌光搭住顾忱景的肩膀,不再把注意力分给秦珍珠,“下午和八人小分队的会,我有想增加的讨论点。”

看着醉心于工作似乎是在努力刷事业线的顶头boss拉着顾忱景走远,秦珍珠有种被遗弃在茫茫海中只有一根小树枝可供栖身,随时可能被海浪无情卷入海底的孤单雏鸟的酸楚、落寞和忧伤。

但是既然被遗弃了,再是雏鸟,也得自己学着飞学着找食。

深呼吸,再深呼吸,秦珍珠挺起小身板,敲响了那扇厚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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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部当天下午通知顾忱景顺利转正,并表示会派专人来给他送转正要更换的证件、要签的文书。

于是刚和自己妈妈打完电话,尽量掩饰着情绪上波动的顾忱景,收获了一个来送人事部资料的林酌光。

林酌光来了品牌事业部的办公室就不回自己办公室了。他拉张办公椅子斜坐着,挤在顾忱景桌上,看开会要讨论的相关文件。

电脑只有一台,林酌光占着,顾忱景就没法弄自己的文件。

“你怎么老待在我们办公室?”他无奈地问。

“我最近总觉得自己老了。”林酌光一开口就不着四六,“尤其是想到我工作能力这么强,万一真被我爷爷压制着继承家业,还得在继承这份重任之后随时两眼一闭献身去和亲的时候。”

这和林酌光待在顾忱景办公室两小时二十六分钟,有关系?

林酌光在顾忱景明显不共情的眼神里,矫情地长叹一口气:“人老了,就容易回忆青春。”

顾忱景的眼神加进了大量“so what?”成分。

林酌光更矫情地迸出了七个字:“你就是我的青春。”

实在对这种走向没有心理准备,顾忱景不由得瞪大眼睛:“什么?”

看着顾忱景的瞳孔地震,林酌光说:“黑眼圈还是很深,但有黑眼圈你也好看。”

“什么?”顾忱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们高三的时候,晚自习不是老在一起吗?”林酌光说。

顾忱景:“你那个时候不是都在玩游戏?”

林酌光:“但你在兢兢业业学习。四舍五入,和你并排坐的我也等于在学习。你看,我们现在并排坐着的感觉有没有时光重来、青春依旧的感动?”

“董事长没有被你气死,真的是,超矍铄了。”顾忱景由衷地称赞。

林酌光笑起来,看了看手机:“要开会了。”

看着收敛掉不着四六东拉西扯的林酌光,顾忱景忽然反应过来——林酌光还是感受到了他因为妈妈电话带来的情绪波动,所以刻意地在缓解他的情绪。

顾忱景轻轻说:“谢谢。”

“谢什么?”林酌光笑,“谢我没气死我爷爷,让秦珍珠有太子路线可以走?”

不,谢谢你虽然看起来轻浮不已,但实际上却那么纯真。顾忱景心说。

但这么矫情的话,他又不是林酌光,他说不出口。

于是他对林酌光浅笑。

林酌光嘴角也泛出笑:“小狮子,你笑起来,好纯真啊。”

“你才纯真。”

“我是纯真啊。你仔细看看,我眼睫毛都闪烁着纯真。”林酌光凑近去,脸和顾忱景的脸的距离瞬间缩近到不大于十厘米。

这种距离眼睛无法聚焦,但林酌光嘴角的笑容还是有着能把人融化的漂亮。

顾忱景往后退。

太近了,他想,这样不好。

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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