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00051]：埃米。

[G00051]：我认为你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问出口。

米埃正集中精力控制火钳的视野，精神海中忽然闯入白羚的信息。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时，白羚正张开领域，为留在廊道的三人隔离出一段无恙区。注意到米埃的视线，白羚指了指大开的舱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G00051]：我在埃米这个年纪时，对世界有很多很多疑问，所以有顾虑的话就问问我吧。

米埃想，有些事就算自己不说，以白羚阿姐的资历也会看出来的，还不如直接问算了。

[G00061]：在后备箱时，白羚阿姐对恺似乎很防备，但现在你们的关系又缓和了。

[G00061]：有什么隐情吗？我能知道的那种。

[G00051]：嗯……对你，阿姐没什么好隐瞒的。

[G00051]：埃米，阿姐这次出来不仅是为了协助你。

[G00051]：事实上，阿姐最主要的任务是清除「黑户」。

说到「黑户」，米埃第一时间想到了秀拉。

向导口中的「黑户」有两种释义，第一种释义是“没有在塔务厅录入户籍信息，污染值处于正常范围，且在塔逗留一周以上者”，第二种释义是“污染值已突破临界，隐瞒情况或违反驱除条例，继续在塔内逗留的哨兵、向导或普通人”。

根据恺之前的反应，塔务厅和维安厅对第一类黑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所以白羚阿姐说的大概率是第二种情况——

有本该成为流浪哨兵的人长期在塔内逗留。

于是米埃又想起来自己感受不到秀拉的精神海，他实在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G00061]：恺也接了这个任务吗？

[G00051]：是呢……1号接取了东四环、东五环的大部分事务，目前1号几乎是这两个区域事实层面的负责人。

[G00051]：以及，这也是其他哨兵对他不满的理由之一……做的好没有奖励，做的不好有处罚，但工作又是做不完的。

这不纯工贼么？

米埃心说怎么青年一辈的小领导都这傻样，下面执行的人又不是都想用命换升官发财，就是有不少的人想享受生活啊，张弛有度懂不懂？乱揽一堆工作，自己也忙，下属也忙，搞的大家都这么怨声载道的，活该恙多啊！

……不，干脆再空降100个工贼好了，高压到一定程度，所有人的精神海直接爆炸，最好来个超级巨恙的大新闻，那样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卷任务量有多蠢了。

他正吐着槽呢，火钳那边有了动静。

借着火钳的视野，米埃打量着缸里那头由白虎和章鱼融合而成的怪物，一时有些出神。不知何时，白虎暗淡的眼睛被点亮成妖异的玫紫色，两圈光轮灼灼燃烧着。他诡异地把六条章鱼腿幻视成了裙摆，整个画面于是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接在暗黑哥特萝莉的身体上。

大概是听过恺黑历史的缘故，米埃想到了陶紫，而后陶紫的面庞又变成了恺的。

那是更为年少轻狂的恺，从那张面孔上能窥见一丝夹杂着气盛的亲和感，引诱着青涩的后辈们……追随他。

和如今的风评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啪”！意识到思维滑向危险地带，米埃抬手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1]：什么情况？

[110010]：哦哦，恙的含量太高了，我刚刚有点受影响。

[1]：正常。

但米埃认为这不正常，很少出现向导被恙牵着思绪走，而哨兵尚且清醒的状况。哨兵对恙的耐受度极低，可恺似乎是个例外。

米埃借火钳的眼睛瞄着恺，恺正仰视着还未完全畸变的白虎头颅，淡紫色的光落在恺的脸上，让他看上去莫名有些落寞。

大起大落的“印象”让米埃有种左右脑互搏的体验，他对恺的认知能够飞速变化，那对阿诺的、对白羚阿姐的也能如此。

「所有人」对「所有人」的认知亦然。

一股寒意从米埃的脚底升上来，他的思维情不自禁地滑向那场屠/杀。

好巧不巧地，空气中回荡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逃向黑暗深处的不明物回来了。

恺恢复了隐隐透着戏谑的神态。

[1]：你怕张螂吗？

米埃望着腕表式终端上的消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110010]：还好吧，张螂要来了吗？

[1]：对。

[1]：清完这部分，我们去开灯。

恺的下一刻，灼热的火舌将火钳的脚掌吞没。米埃惊恐地望向火焰来处，恺提着火枪，下巴朝火钳的前爪扬了扬。

火钳抬起前爪，看到一只被踩爆的肥硕张螂。深紫色的液浆黏在火钳足底的肉垫上，被烈火烘烤过的粒子缓缓消逝。

「我是没有未来的人，但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今天留下他们，老/子不后悔！」

铿锵有力的话音挤入米埃的精神海，米埃喉头一干，急忙控制火钳横在恺的火枪前。烈火被亚成年雄狮的身躯阻挡，花瓣一样四向绽开，借着火光，他看清了不远处的地面。

无数张螂你挤我、我挤你，宛若缓缓盖过来的黑色地毯，也像顺着坡滑下来的西瓜子，刚从谁的嘴里吐出来，潮潮的，亮亮的。

[110010]：等等，这些张螂先留着。

[1]：躲开！恙就该清掉。

亚成年雄狮巍然不动，恺“啧”了一声，转身朝其他张螂开火。

「明天吃什么好呢？」

「作业还没做完，怎么办……」

「嘿嘿，猫粮，嘿嘿……咪咪，等我回家哦！这次包饱的！」

「没办法成为优秀的人，会让妈妈失望……可到底怎么做才能成为优秀的人呢？」

「这班上的好想死，但总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槽，这课题方向鬼能做得出来啊，毕不了业爷就上天台重开！」

「如果死在这里，会给哨兵哥哥们添麻烦的吧？所以再坚持一下吧……」

……

每一只张螂的裂解都伴随着一句心声，每句心声都钻进米埃的精神海中，响亮且生动，不知为何，米埃的头脑中自动浮现出一张张脸，仿佛那些人正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110010]：11111！

[110010]：我觉得这些张螂还有用。

恺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烈火不断吞没张螂，一个个句子也接连出现在米埃的精神海。即使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先入为主”，但正如“不要想粉色的大象”，“杀人犯”的标签还是在恺的头顶若隐若现，在米埃看来，恺的行为愈发接近“销毁证据”了。

火钳咬上恺的枪管，即使是恺，也在火钳的施力下接连后退三四步。

[1]：失控了？

[110010]：……不是。

[110010]：我真的认为这些恙有用！

恺的目光顿时冷彻。

[1]：有用？

米埃汗流浃背，他生怕恺追问“哪里有用”。

没想到恺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开口道：“躲开。”

恺猛地卸力，用巧劲将火钳的头颅夹在腋下，另一只手迅速扔出一枚□□，正中向后逃窜的恙群，除了张螂，纸屑、布料一类的可燃物也受了无妄之灾，一边燃烧，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火钳扭动着身体挣脱桎梏，再次咬上恺的枪管。

“嘭”！这次，枪走火了。

[1]：别碍事！

第一次见恺用上感叹号，米埃隔着几十米都能感受到恺的愤怒。

[110010]：如果是怕张螂乱跑挡住灯光，不如让白羚阿姐给灯加个向导场域呗？

[1]：？

收到问号的一瞬间，米埃就知道坏菜了。

[1]：为了这种小事叨扰向导？

[1]：不对劲。

[1]：这不是真实原因。

明显感觉到恺的怒意在上涌，米埃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上的干皮，他很怕恺真的和所谓“屠杀”有关。

[110010]：恺老哥，你有没有从这些张螂身上感受到某种情绪？

恺冷哼一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米埃收到恺的消息。

[1]：我只觉得恶心。

[110010]：它们和锈江码头的恙不一样。

[110010]：和恺老哥差不多，我也认为锈江码头的恙恶心。

[110010]：但这里的恙不同，我总觉得它们是有喜怒哀乐的——就像人一样。

这次，恺的终端沉寂了好几秒，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考量中。

“米埃，断开和61号的连接，一个人进来。”

不多时，恺的声音从深处传过来。

“好！”米埃一口答应。

待他走入门内，舱门立刻合上。但完全的黑暗只降临一瞬，“只听一声轻响，什么开关被按下。

头顶亮起光，光起初闪烁几下，接着室内充满暗沉的灯光，再后来稳步升到白炽灯的亮度……

“你再看看那些恙呢？”

米埃去看最初被火钳踩扁的大张螂，涌过来的同类将它团团围住。两根灵活的触须不断抖动着，口器疾速晃动，不出半分钟，那只大张螂便被啃的只剩三条腿了。

有只挤不上前的小张螂咬住一条残/腿，艰难地往后撤，沿途碰到的小张螂顺势围了上去，触角疯狂挥舞，似乎在彼此攀谈，看看能否分上一口。

“……”米埃阖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恺朝那群小张螂扔去一个小指指节大小的褐色玻璃瓶，米埃伸手想拦，瓶身擦过他的拇指，落地即碎，熟悉的咖啡味飘入米埃的鼻腔。

小张螂们围上那滩咖啡，贪婪地吮/吸着。

“真进来了？”

“我觉得我们得对齐一下颗粒度。”

恺递给米埃一个嫌弃的眼神：“说人话。”

“坦诚相见。”

恺上下打量着米埃：“不怕我杀了你么？”

“呃……”这米埃还真没怕过。不知为何，恺在这方面还是给足了米埃安全感的。

出租屋的蟑螂真的很多，我身边的二刺螈真的没有几个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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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张螂（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