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晨血与课桌的洇红

第二天清晨,空气带着昨夜雨后的潮湿和凉意。江逾明踩着点儿出门,碎盖下的紫瞳布满熬夜的红血丝,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废弃教室角落的灰尘味和手机屏幕的冷光似乎还粘在皮肤上,指关节的创可贴下,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昨夜那条孤零零的“?”和更后面那句冰冷的“不客气”,像两根刺扎在心里,反复搅动着他被施舍的屈辱和无处发泄的憋闷。

他抄了近路,穿过一片老旧的、堆满杂物的居民区后巷。巷子狭窄,墙壁斑驳,弥漫着隔夜垃圾的酸腐气。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江校霸吗?”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明显的挑衅。

江逾明脚步一顿,头都没抬,烦躁地“啧”了一声,想绕开。

三个染着黄毛、穿着紧身花哨T恤的小混混堵在了巷口,为首的那个嘴里叼着烟,正是刚才说话的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江逾明认得他们,是附近职高的,以前在网吧打过照面,有点小过节。

“躲什么呀?听说你最近挺‘风光’啊,跟年级第一搞一块儿去了?怎么,好学生带你飞了?” 黄毛吐了个烟圈,阴阳怪气地凑近。

“滚开。” 江逾明的声音又冷又哑,像砂纸摩擦。

“哟呵,脾气还挺大?” 另一个混混伸手想推搡他肩膀,“装什么清高?跟那姓宋的混几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只手还没碰到衣服,江逾明动了!

压抑了一整晚的暴戾和无处安放的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紫瞳里凶光暴涨!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侧身躲开推搡的同时,一记狠厉的勾拳已经狠狠砸在对方肋下!

“呃啊!” 那混混痛呼一声,捂着肚子踉跄后退。

“操!给脸不要脸!” 黄毛瞬间变脸,骂骂咧咧地扔掉烟头,和剩下两人一起扑了上来!

狭窄的巷子里顿时拳脚相加,闷响和咒骂声乱成一团。垃圾桶被撞翻,污水和垃圾溅得到处都是。

江逾明打架是野路子,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他动作快,下手黑,专挑脆弱的地方招呼。被论文和宋望舒逼到绝境的压抑感,此刻全化作了拳头的力量。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紫瞳里只剩下燃烧的怒火和对眼前阻碍的毁灭欲。

他揪住一个混混的头发狠狠撞向墙壁!

他抬膝猛顶黄毛的腹部!

他用手肘狠狠砸向另一个混混的后背!

混乱中,黄毛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挂了彩,眼神里透出一丝阴狠的疯狂。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弹簧刀,刀锋在昏暗的巷子里闪过一道刺目的寒光!趁着江逾明正背对着他狠揍另一个混混的瞬间,黄毛低吼一声,不管不顾地朝着江逾明的后背扎去!

江逾明后脑勺像长了眼睛,在刀锋及体的刹那猛地侧身!刀刃擦着他的左臂外侧划过!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清晰刺耳!

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沿着左臂蔓延开来。

江逾明根本没在意!肾上腺素飙升的顶点,这点凉意甚至没被他大脑识别为疼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该死的对手身上!他头都没回,反手一个肘击,精准地狠狠砸在黄毛持刀的手腕上!

“嗷!” 黄毛惨叫一声,弹簧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污水里。

江逾明顺势抓住黄毛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像扔破麻袋一样把他狠狠掼向旁边堆着的废弃纸箱堆!

“轰隆!” 纸箱倒塌,把黄毛埋在了下面。

另外两个混混早就被江逾明不要命的打法吓破了胆,见老大都倒了,连滚带爬地拖着哀嚎的黄毛和掉落的刀,屁滚尿流地跑了。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江逾明粗重的喘息声。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校服外套在刚才的撕扯中被扯开了拉链,里面的黑T恤左臂袖子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渗着暗红的血迹。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烦躁地扯了扯破掉的袖子,低声骂了句:“操,又弄脏了。” 手臂上那道被刀锋划开的口子不算深,但位置刁钻,正好在靠近手腕内侧的动脉位置,此刻正缓慢地、持续地渗着血。只是伤口被破开的布料遮挡,加上他此刻浑身燥热,根本没注意到那细微却致命的血流。

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污水,烦躁地踢开脚边一个空易拉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朝着学校走去。左臂的伤口被黑T恤的袖子盖着,只有一小片暗色在慢慢扩大、濡湿。

……

高一(1)班。

江逾明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他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眼底的阴郁浓得化不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看也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哐当”一声拉开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然后像耗尽所有力气一样,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面上,脸埋在臂弯里。

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比指关节的伤要疼得多。他皱了皱眉,以为是昨天打架的旧伤又裂开了,心里更是烦闷,索性把脸埋得更深,用右臂环住头,隔绝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他只想睡过去,或者就这么消失掉。论文的阴影,宋望舒那冰冷的施舍,巷子里那群杂碎的挑衅……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精疲力竭,胃里还隐隐翻腾着恶心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讲台上老师讲课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趴着的姿势让左臂的伤口被压在身下,血液的流失似乎加快了,温热的、粘稠的感觉渐渐透过T恤和校服外套的袖子,一点点渗透出来。

江逾明起初只觉得手臂压着的地方越来越凉,越来越湿。他以为是汗,或者刚才巷子里沾的污水。他烦躁地动了动,想换个姿势,但一动,那湿冷黏腻的感觉就更明显,还伴随着一阵阵加深的、带着闷钝感的抽痛。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伤口可能真裂大了……一会儿下课再去小卖部买卷新纱布吧……张姨又要唠叨了……

意识有些昏沉。

直到——

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毫无征兆地、强势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江逾明猛地一僵!

埋在臂弯里的紫瞳骤然睁大!睡意和昏沉瞬间被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味驱散!

不是汗!

也不是污水!

是血!

他触电般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他趴着的课桌桌面。靠近他左臂的地方,一片刺目的、正在不断扩大的暗红色液体,正从校服外套的袖口处源源不断地洇出来,染红了桌面的木纹,甚至有几滴正沿着桌沿,缓慢地、沉重地滴落到他脚边的地面上。

啪嗒。

啪嗒。

声音轻微,却像重锤砸在江逾明的心上。

他难以置信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黑色的T恤袖子被血浸透了一大片,颜色更深更沉,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校服外套的深蓝色袖子也被浸染成了诡异的紫黑色。粘稠、温热的血液还在不断地从袖口的破洞里涌出来,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淌,指尖已经一片猩红。

动脉……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巷子里那道闪过的寒光,那冰凉的触感……黄毛阴狠的眼神……瞬间清晰地回放!

他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捂左臂的伤口,试图按住那汹涌的血流。但血根本止不住,迅速染红了他的右手掌,顺着指缝滴落。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啊——!” 旁边传来林小雨一声短促的、压抑不住的惊叫!她捂着嘴,脸色煞白地看着江逾明和他染血的桌面、地面。

这声惊叫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教室的平静。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惊呼和骚动!

“天哪!血!”

“江逾明!你胳膊怎么了?!”

“好多血!”

讲台上的周大炮也停下了讲课,愕然地看向后排的混乱中心。

江逾明坐在一片血泊的中心,脸色惨白如纸,紫瞳因为失血和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有些失焦。他试图站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眩晕感猛烈袭来。他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就在他身体摇晃,几乎要再次栽倒的瞬间——

一道挺拔的身影已经穿过骚动的人群,几步冲到了他的座位旁!

是宋望舒。

他纯黑的眼睛像最深的寒潭,瞬间锁定了江逾明左臂那不断涌血的伤口和被染得一片狼藉的衣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动作快得惊人!

没有一句废话,宋望舒一把扯下自己一丝不苟系着的深蓝色领带!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极其精准地抓住了江逾明试图按住伤口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反抗!

“松手!” 宋望舒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逾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声音震得下意识松开了右手。

下一秒,宋望舒将那根质地精良的深蓝色领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用力地缠绕在了江逾明左臂伤口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他动作熟练、有力,打了一个极其牢固的结!

压迫止血!

动脉出血被暂时扼住,汹涌的血流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江逾明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伤口上方传来,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他抬起头,撞进宋望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疑问,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控制力。

“你需要缝针。” 宋望舒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看也没看周围惊呆的同学和赶过来的周大炮,直接弯腰,另一只手穿过江逾明的膝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江逾明浑身是血,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宋望舒抱着。他苍白的脸靠在宋望舒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领口,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对方身上淡淡的、冷冽的洗涤剂气息。

宋望舒抱着他,转身就往教室外走,步伐又快又稳。

“周老师,我带他去医务室。” 经过讲台时,他只丢下这一句简短的话,没有任何解释,也无需解释。

全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向高冷疏离、规则至上的年级第一宋望舒,此刻校服领口敞开,白衬衫上沾着刺目的血迹,怀里抱着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校霸江逾明,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抱着他冲出了教室。

深蓝色的领带紧紧缠绕在江逾明的手臂上,像一道染血的枷锁,也像一条救命的绳索。鲜血顺着江逾明无力垂下的指尖,一路滴落,在教室的地板上,在走廊光洁的瓷砖上,留下了一串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红点。

医务室的方向,成了唯一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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