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准抽

体育课的哨声还在操场上空飘着,带着点敷衍的自由味道。江逾明和顾芳松像两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趁着体育老师背对队伍训话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操场边缘的铁丝网。

小卖部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午后的一点燥热。江逾明用没受伤的右手,从洗得发白的校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下巴朝玻璃柜里某包烟扬了扬,动作熟练又带着点不耐烦的痞气。张姨正低头织毛衣,眼皮都没抬,嘟囔了一句“又抽!小小年纪不学好!”,但还是利索地收了钱,把烟推出来。江逾明抓起烟盒,指尖灵活地撕开包装,叼出一根在嘴里,又把剩下的大半包随手抛给旁边搓着手的顾芳松。

“走。” 他含糊地吐出一个字,紫瞳里带着点被压抑后反弹的、近乎亢奋的狂气,率先转身,叼着那根没点的烟,晃晃悠悠地朝着教学楼后面那个废弃的消防梯走去。顾芳松赶紧揣好烟,屁颠屁颠跟上,脸上带着点紧张又刺激的兴奋。

锈迹斑斑的铁梯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江逾明单手抓着扶手,动作有点不利索,但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更足了。他几乎是蹿上天台的,一脚踹开虚掩的铁门,午后的阳光和带着灰尘味的风瞬间灌了进来。

“操!还是这儿舒坦!” 江逾明狠狠吸了一口带着自由味道的空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积压了一上午的憋闷都吐出去。他走到天台边缘,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围栏,受伤的左臂随意地搭在栏杆上,绷带在阳光下白得刺眼。他摸出打火机,“嚓”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舔上烟头。

橘红色的火星亮起,一缕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带着桀骜笑意的侧脸。他眯起紫瞳,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熟悉的灼烧感和短暂的麻痹。他仰起头,朝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浓烟,那姿态,像个刚刚打赢了胜仗的、无所顾忌的亡命徒。

顾芳松也赶紧点上了烟,凑到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只是姿态远没有江逾明那么放松,眼神还带着点警惕地瞟着楼梯口的方向。“明哥……真没事儿吧?万一……万一那姓宋的……” 他压低声音,还是有点怵。

“怕个屁!” 江逾明嗤笑一声,打断他,声音因为叼着烟而有些含混,却充满了刻意的张扬和不屑。他弹了弹烟灰,紫瞳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光芒,“他算老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抽烟放屁?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他越说越来劲,胸中那股被强行压制的邪火借着尼古丁和此刻的自由感熊熊燃烧起来,烧掉了凌晨的脆弱和跑操的屈辱,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狂妄。

“妈的,睡老子家!抱老子睡!操场上拖老子!管老子喝水?!” 他一桩桩数着,每说一件,声音就拔高一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宣泄般的快意,“老子是他爹还是他妈?轮得到他管?!还他妈‘老婆’?我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烟灰随着动作簌簌落下。

“老子爱干嘛干嘛!爱跟谁玩跟谁玩!他管得着吗?!” 江逾明猛地挥了一下没受伤的右手,烟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火星四溅。“有本事他上来啊!看老子不……” 他后半句狠话还没撂完,就被顾芳松一声变了调的惊呼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明……明哥!!” 顾芳松的声音都劈叉了,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天台入口的方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里的烟差点掉下去。

江逾明顺着他的目光猛地回头——

锈蚀的铁门框里,逆着午后的强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从冰冷地狱直接投射上来的剪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宋望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无声无息,像一道幽灵。深色的校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顶,纯黑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地穿透了弥漫的烟雾和阳光,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天台边缘那个叼着烟、姿态狂放的紫瞳少年。

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光泽。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瞬间让天台燥热的空气都凝滞冻结。

江逾明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在撞上那双眼睛的瞬间,戛然而止。

叼在嘴角的烟忘了吸,烟灰积了长长一截。紫瞳里刚才还燃烧得旺盛的狂气和挑衅,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嗤啦”一声,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点狼狈的、未燃尽的火星在死灰里徒劳地闪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沉到了谷底!

操!

他怎么找上来的?!

巨大的惊悸和一种被当场抓包的狼狈感瞬间攫住了他!刚才所有的狂妄宣言,此刻都变成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顾芳松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卷着烟灰和灰尘,在天台上打着旋儿。

宋望舒的目光,平静地在江逾明指间燃烧的香烟上停留了一秒。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却比任何怒骂都更让江逾明心惊肉跳。随即,那深不见底的黑眸缓缓抬起,重新对上江逾明那双因为惊愕和强撑而微微颤抖的紫瞳。

他没有说话。

没有愤怒的质问。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是极其平静地、迈开步子,朝着江逾明走了过来。

一步。

两步。

皮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稳定、带着绝对压迫感的声响。哒。哒。哒。像倒计时的秒针,敲在江逾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将天台上那点残存的自由空气彻底碾碎。

江逾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睁睁看着那道散发着寒气的阴影不断逼近!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却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围栏上,退无可退!

宋望舒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距离近得江逾明能清晰地看到他深色校服上细微的纹理,能感受到那股冰冷气息如同实质般将自己彻底笼罩。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江逾明完全笼罩其中。

宋望舒微微垂眸,纯黑的眼睛俯视着江逾明指间那根还在兀自燃烧的香烟。橘红色的火星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眼。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

不是去夺烟。

也不是去拽江逾明。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微凉温度的手,目标明确——江逾明叼在嘴角、那根被他遗忘的、积着长长烟灰的香烟。

江逾明紫瞳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靠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程序化的精准,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极其平稳地捏住了那根烟的过滤嘴。

力道很轻,甚至带着点奇异的“小心”,仿佛在拿取一件易碎品。

然后,平稳地、不容抗拒地,将它从江逾明微张的、僵硬的嘴唇间……抽了出来。

过滤嘴上还残留着一点江逾明的唾液和齿痕。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却又清晰得如同慢镜头回放。

江逾明只觉得唇上一凉,嘴里叼着的东西就消失了。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突然空了的嘴唇,舌尖尝到一点苦涩的烟草味,整个人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之中。

宋望舒捏着那根刚从江逾明嘴里抽出来的烟,纯黑的眼睛平静地看了一眼烟头燃烧的部分。然后,他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朝着旁边水泥围栏上一个不起眼的、积着厚厚灰尘的凹槽。

他捏着烟的手指微微用力,将燃烧的烟头,稳稳地、精准地,按进了那厚厚的灰尘里。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烟丝被彻底碾灭的声音。

橘红色的火星瞬间熄灭,只留下一小截焦黑的、扭曲的烟蒂,和一缕不甘心的、最后挣扎的残烟,在灰尘中缓缓升起,旋即被风吹散。

宋望舒松开手指,任由那根彻底报废的烟蒂掉落在积灰的凹槽里。他看也没看自己的“杰作”,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无用的垃圾。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转回身,纯黑的眼睛,平静无波地、重新锁定了眼前那个还僵在围栏边、紫瞳圆睁、一脸被雷劈过般表情的江逾明。

他的嘴唇微动,清冷无波的声音响起,如同最终宣判,清晰地砸在这片死寂的天台上:

“不准抽。”

“跟我回去。”

“操!宋望舒你他妈放手!!” 江逾明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宋望舒那只手跟铁钳似的,死死攥着他没受伤的右手腕,力道大得骨头都在呻吟!刚才在天台上的狂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散了大半,只剩下被当众拖拽的暴怒和羞耻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像头被激怒的困兽,紫瞳烧得通红,不管不顾地往回挣!身体后仰,重心下沉,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股拖拽的蛮力!受伤的左臂碍事地吊在胸前,随着挣扎晃荡,绷带边缘蹭在粗糙的校服上,带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现在根本顾不上!

“松开!听见没?!老子让你松开!” 他嘶吼着,声音带着破音,额角青筋暴跳。水泥地被他的鞋底蹭出刺耳的摩擦声。

宋望舒却像没听见。他步伐稳定,目标明确——下楼。对江逾明所有的挣扎咆哮置若罔闻,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有那只紧扣着江逾明手腕的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甚至在他挣扎最凶的时候,力道又悄然加重一分,捏得江逾明腕骨生疼,忍不住倒抽冷气!

“你他妈……!” 江逾明肺都要气炸了!这装逼犯!永远这副死人脸!永远这副“老子说了算”的操行!

就在他被拖到锈蚀的铁梯边缘,眼看就要被强行拽下去时,宋望舒的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他终于微微侧过头。纯黑的眼睛如同冰冷的镜头,扫过江逾明因为愤怒和挣扎而涨红、写满抗拒的脸,目光在他吊着的左臂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然后,那清冷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印,清晰地砸在江逾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纪律委员。”

“不走?”

“记你名字。”

记名字?!

这三个字像根带着倒刺的钩子,精准地扎进了江逾明最烦的地方!王阎王那张古板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训斥、罚站、叫家长(虽然他也没家长可叫,但那种被盯上、被管束的恶心感挥之不去)!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怒吼,在这轻飘飘的、公事公办的三个字面前,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嗤”地一声,泄了。

江逾明身体猛地僵住。紫瞳里的怒火还在燃烧,但那股拼死对抗的劲儿,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带着强烈憋屈的无力感取代。

操!

又是这招!

仗着身份压人!

他死死瞪着宋望舒那张近在咫尺、线条冷硬的侧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都绷出了棱角。记名字……这混蛋绝对干得出来!而且绝对会添油加醋!王阎王那老东西肯定又要借题发挥!

巨大的不甘和屈辱像毒藤一样缠住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斗鸡,翅膀还在不甘地扑棱,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粗喘。

宋望舒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既定事实。握着江逾明手腕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再次施加力道,将他往前一拽!

这一次,江逾明没有再死命抵抗。他像根被霜打蔫了的茄子,被那股力道拖着,踉踉跄跄地踩上了向下延伸的、冰冷生锈的铁梯。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带着不甘的拖沓。吊着的左臂无力地晃荡着,绷带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刺眼。

但他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紧抿的嘴唇绷成一条倔强的直线。那股被强行压制的狂气没有消失,反而在憋屈的土壤里疯狂滋长,沉淀为一种更冰冷、更尖锐的反骨,在紫瞳深处无声地燃烧。

等着!

姓宋的!

这事儿没完!

***

顾芳松全程缩在天台围栏边,大气不敢出,直到那两道拉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铁门“哐当”一声被甩上,他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屁股瘫坐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卧……卧槽……” 他拍着胸口,心脏还在狂跳,刚才那场面太他妈刺激了!比看动作片还带劲!

他目光扫过地上自己掉的那根烟,又看了看不远处凹槽里那截被宋望舒亲手按灭的、属于明哥的烟蒂……脑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纪律委员?记名字?

屁!

顾芳松激动得一拍大腿!眼睛贼亮,脸上哪还有半点害怕,全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亢奋!

宋望舒那眼神!那动作!那语气!哪他妈是抓违纪?!那分明是……是抓奸……啊呸!是抓自己老婆跟别人“私奔”的妒夫现场啊!

还记名字?骗鬼呢!他怎么不记自己的?!怎么不记他顾芳松的?!就盯着明哥!就非要把他从自己身边拽走!

这占有欲!这双标!这强制爱!

“磕……磕到了!!” 顾芳松捂住嘴,差点没兴奋地叫出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惊天巨糖齁死了!刚才宋望舒捏着烟从明哥嘴里抽出来那个动作……啊啊啊啊!那眼神!那手指!那间接……!!!

他激动得手脚并用爬起来,冲到楼梯口,扒着门缝往下看。昏暗的楼梯间里,只能看到宋望舒挺直如标枪的背影,和他手里……依旧死死攥着的、属于明哥的那截手腕。

明哥被拖着,背影写满了“老子不服”的倔强和憋屈,脚步拖沓,但愣是没再炸毛硬刚。

一个强拽,一个半推半就(在顾芳松眼里)……

顾芳松捂着疯狂上扬的嘴角,感觉自己的CP魂在熊熊燃烧!

纪律委员?呵。

这分明是……醋精委员在线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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