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器材室

器材室里死寂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空气里那股铁锈和霉味儿混着灰尘,呛得人喉咙发痒。江逾明瘫在那块硌人的破垫子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铁架子,身上像压了座五指山——宋望舒那条腿还死死钉在他腰腹间,膝盖骨硌得他生疼,手腕子也被攥得快要断了,左手伤臂被按着,稍微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操。

动不了。

骂不动。

喘气都费劲。

他干脆破罐破摔,眼一闭,牙一咬,装死。紫瞳藏在眼皮底下,眼珠子都懒得转一下,只剩下满心的“毁灭吧赶紧的”和一种被强行按头认栽的麻木。爱压着就压着吧,爱监控就监控吧,反正老子就当自己是块垫器材的石头。

宋望舒那两道探照灯似的目光还钉在他脸上,冰碴子似的,刮得他闭着眼都觉得皮疼。这装逼犯的呼吸倒是稳得一批,跟他妈老僧入定似的,只有胸口那点微弱起伏证明这是个活物。江逾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额角,带着点干净的皂角味儿,混着这破地方的霉味,诡异得要命。

时间黏糊糊地爬,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就在江逾明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酷刑逼疯,或者干脆憋死的时候——

压在他腰腹间那条沉甸甸的腿,力道极其轻微地……松了一分。

不是错觉。那膝盖骨硌人的劲儿小了点儿,虽然人还压着,但总算给了点喘气的缝儿。

江逾明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没睁眼。操?良心发现了?还是压累了?管他呢!有缝儿就喘!

他刚偷偷吸了半口带着霉味儿的空气——

“咚!”

一声极其沉闷、带着回音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器材室深处炸开!像是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狠狠砸在了水泥地上!

紧接着!

“嘎吱——!轰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如同钢锯在脑子里来回拉扯!伴随着更大、更恐怖的坍塌轰鸣,瞬间撕裂了死寂!

整个器材室的地面都在剧烈震动!头顶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陈年老灰,如同下雪般簌簌往下落!呛得人睁不开眼!

江逾明猛地睁开眼!紫瞳因为极致的惊骇瞬间收缩!啥玩意儿?!地震了?!还是这破楼要塌了?!

他下意识地想弹起来,但身体还被宋望舒压着!巨大的恐惧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不管不顾地扭动挣扎:“操!宋望舒!放开!楼要塌了!!” 声音都吓劈叉了!

压在他身上的宋望舒,在巨响传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纯黑的眼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瞬间荡开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但那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程序被突发警报强行中断的应激反应!

在江逾明挣扎嘶吼的同时,宋望舒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如同雷达般动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纯黑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穿透弥漫的灰尘,精准地锁定了巨响传来的方向——器材室最深处,那堆摇摇欲坠、落满灰尘的废弃跳马箱和生锈单杠!

只见那堆锈迹斑斑的废铁,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推了一把,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倾斜、垮塌!最顶上那个沉重的、边缘都磨圆了的跳马箱,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们这个角落……狠狠砸落下来!

目标——正是垫子上被压着的江逾明!

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呼啸瞬间笼罩!

江逾明紫瞳里的惊骇瞬间化为绝望!他几乎能看清跳马箱边缘崩裂的铁锈和飞扬的灰尘!完了!躲不开!要被砸成肉饼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压在他身上的宋望舒动了!

快!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他扣着江逾明手腕的左手猛地松开!按着他伤臂的右手也闪电般撤回!那条压着他腰腹的腿瞬间弹起!整个人如同蓄满力的猎豹,猛地从江逾明身上弹开!

不是逃跑!

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瞬间翻身,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呼啸砸落的巨大阴影!

同时,他那只刚刚获得自由、还带着纱布的右手,如同铁钳般伸出!目标——江逾明的后颈!

啪!

大手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扣住了江逾明的后颈!带着一股强横到不容反抗的力道,狠狠地将他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温热的怀里!

“唔!” 江逾明猝不及防,整张脸被死死按在宋望舒散发着皂角味的校服胸口,鼻尖撞得生疼!眼前瞬间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耳边如同炸雷般的恐怖轰鸣和金属扭曲的尖啸!

下一秒!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耳边炸开!

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鼓面上!整个器材室都在剧烈震颤!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浓密的灰尘和刺鼻的铁锈味,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江逾明被死死按在宋望舒怀里,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宋望舒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校服和血肉之躯,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清晰地传递到他身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耳边是宋望舒胸腔里一声极其沉闷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闷哼!

“呃!”

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瞬间溅到了江逾明被按在宋望舒胸前的侧脸上!

血!

是血!

巨大的冲击让两人如同被巨浪拍打的礁石,在垫子上不受控制地翻滚!宋望舒死死护着他,用身体承受了绝大部分翻滚的力道和撞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轰隆……哗啦……

坍塌和落物的声音持续了几秒,才渐渐平息下来。

器材室里陷入一片更加浓重、更加呛人的死寂。只有灰尘在惨淡的光线下缓慢漂浮。

江逾明被宋望舒死死按在怀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刚才那恐怖的轰鸣和宋望舒那声闷哼的回音。脸上溅到的血点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鼻尖充斥着浓烈的铁锈味和灰尘味。

他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还在眼前回放——巨大的跳马箱砸落,宋望舒翻身挡在他上面,用后背硬抗!还有那声闷哼,那温热的血……

操……

这混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骇、后怕和一种巨大荒谬感的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麻木和憋屈!

他猛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宋望舒扣着他后颈的手!顾不得脸上沾的血,抬起头,紫瞳因为极致的混乱而瞪得溜圆,死死看向压在他身上的宋望舒!

宋望舒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紧抿的唇线绷得死紧,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纯黑的眼底不再是冰冷的平静,而是翻涌着一丝极力控制的痛楚和……一丝被打扰的戾气?他后背深色的校服布料上,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清晰地洇开了一大片深色的、还在缓慢扩大的湿痕!

是血!刚才被砸的!

“宋……宋望舒?!” 江逾明声音都变了调,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你他妈……”

宋望舒没看他。他纯黑的眼眸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江逾明全身——脸,脖子,肩膀,手臂……确认没有明显的、新的伤口。目光在江逾明脸上那几点刺目的鲜红上停留了半秒,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强忍剧痛的僵硬,试图撑起身体。

“别……别动!” 江逾明几乎是脱口而出,紫瞳里是真切的慌乱。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宋望舒的肩膀,又怕碰到伤口,手僵在半空。“你……你后面……流血了!”

宋望舒的动作顿住了。他微微侧过头,纯黑的眼睛终于对上了江逾明那双写满了混乱和惊惶的紫瞳。那目光深不见底,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探究?像是在确认江逾明此刻的反应是否符合某种预设。

他无视了江逾明的话,也忽略了后背的剧痛。只是极其平静地、用他那依旧清冷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布:

“三条禁令。”

“生效。”

说完,他不再看江逾明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极其缓慢地、强忍着剧痛,从江逾明身上撑了起来。动作间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他几不可察地吸了口冷气,额角的冷汗更多了。

他站直身体,背脊依旧挺直,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被蚊子叮了口。他看也没看身后那堆彻底垮塌、一片狼藉的废铁,目光重新落回还瘫在垫子上、一脸懵逼的江逾明身上。

“走。” 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危机只是一个小插曲。

江逾明看着他后背那片刺目的深色湿痕,再看看他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地上那堆差点把他俩都埋了的废铁……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憋屈感,混合着后怕、荒谬和一种“这他妈都什么事儿”的暴躁,再次冲上江逾明的脑门!

操!

三条禁令?!

生效你大爷啊生效!

老子差点被砸死!你他妈差点被砸死!还搁这儿禁令呢?!

他紫瞳里的火苗“噌”地一下又窜起来了!刚想不管不顾地吼回去——

宋望舒却像是没看到他即将爆发的怒火,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朝着那扇紧闭的、沉重的铁门走去。只是脚步比平时略慢,背脊挺得有些过于僵硬。

他走到门边,伸手去拧那锈迹斑斑的门锁。

咔哒……咔哒……

门锁纹丝不动。似乎因为刚才剧烈的震动变形卡死了。

宋望舒的动作顿住了。他纯黑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烦躁?像是程序运行遇到了无法绕过的物理障碍。

他收回手,转过身,平静无波的目光再次投向还坐在垫子上、一脸“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霉”的江逾明。

“门。” 他言简意赅,用眼神示意。

江逾明:“……”

他看着宋望舒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后背还在渗血的脸,再看看那扇打不开的破门,再看看这满地狼藉、灰尘弥漫的鬼地方……

一股深沉的、带着巨大荒谬感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算了。

毁灭吧。

赶紧的。

他认命地从垫子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虽然越拍越脏),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胳膊和手腕,一步一挪地蹭到门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旁边杵着当门神的宋望舒,紫瞳里是“老子真是欠你的”的憋屈。

然后,他抬起没受伤的左手,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在那扇锈死的铁门上!

“哐当!!!”

巨响在封闭的空间里震耳欲聋!门板剧烈摇晃,灰尘扑簌簌落下。

“操!” 江逾明骂了一句,揉了揉被震麻的脚,又狠狠补了几脚!

“哐!哐!哐!”

在江逾明暴躁的踹门声中,那扇顽固的铁门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处崩裂开一道缝隙。

宋望舒极其平静地伸出手,握住扭曲的门把手,用力一拧一拉!

吱呀——!

刺耳的门轴摩擦声中,门被强行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外面走廊的光线带着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宋望舒侧身,极其自然地让开了出口的位置,目光落在江逾明那张写满“老子今天真是日了狗了”的脸上。

“走。” 依旧是那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逾明看着那条狭窄的缝隙,再看看宋望舒后背那片刺目的深色,紫瞳里的火气和不甘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带着浓重鼻音的、憋屈到极致的叹息。

他认命地侧过身,像条被赶出窝的丧家犬,挤出了那道象征着“自由”的缝隙。

身后,宋望舒也紧跟着挤了出来,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仿佛后背那片湿痕只是幻觉。

阳光刺眼。

世界喧嚣。

江逾明站在走廊里,看着周围来来往往、对器材室里刚刚发生的灾难一无所知的学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憋屈感,沉甸甸地淤积在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操。

这学……真他妈没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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