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舒那低沉沙哑、带着尘埃落定般满足的宣告——“三次。江逾明。你甩不掉了。”——如同最后的判决,沉沉地砸在江逾明混乱的心湖上,激起一圈圈无力抵抗的涟漪。
周围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聚焦在他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和滚烫的脸颊上。羞愤、混乱、被当众侵犯领地的巨大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沸腾,几乎要冲破喉咙喷发出来!
他想吼。
想骂。
想把这个强行撕开他所有伪装、把他钉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审判的混蛋推开,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然而……
当他的紫瞳,撞进宋望舒那双近在咫尺、如同燃烧后的灰烬般炽热又沉淀着深不见底温柔的眼睛里时,当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眼角还带着被吻出来的湿意、嘴唇红肿的模样时……
一股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疲惫和……某种诡异的认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那即将爆发的火山。
十年。
两次不期然的闯入和拯救。
一次强势到不容抗拒的重逢与禁锢。
还有这该死的、被强行赋予的“男朋友”身份……
以及刚才那个……那个带着十年执念、几乎将他灵魂都吸走的吻……
甩不掉?
是啊……好像……真的甩不掉了。
从那个在器材室后递给他塑料手链的“小太阳”,到那个在梧桐树下粗暴塞给他蓝色小熊伞的暴躁少年,再到此刻这个被他强行夺走戒指、禁锢在身边、在教室当众强吻的“男朋友”……
命运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早就把他和眼前这个偏执到可怕的男人死死缠在了一起。无论他如何挣扎、怒吼、抗拒,都只是在网中徒劳地扑腾。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那支撑着他最后一点羞愤和怒气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腰腹深处的酸痛,后颈被宋望舒指尖残留的滚烫触感,还有唇瓣上那鲜明到无法忽视的肿胀感……所有的不适和混乱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鼻音和彻底放弃挣扎意味的嘟囔。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叹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
“……甩不掉就甩不掉吧。”
他别开脸,紫瞳不再看宋望舒那能将他吸进去的目光,而是盯着旁边桌面上那一道浅浅的划痕,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宝藏。耳根的红晕却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顿了顿,他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极其别扭、却又能勉强说服自己的理由,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你现在……不是……我男朋友吗?”
他飞快地瞥了宋望舒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落入了离他最近的两人耳中:
“甩掉……干嘛……”
轰——!!!
这轻飘飘的、带着点不情愿却又无比清晰的回应,落在宋望舒耳中,却比刚才他自己宣告的惊雷更加震撼!
宋望舒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
他纯黑的眼睛猛地睁大!里面翻涌的温柔和满足如同被投入了核弹,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足以淹没一切的巨大狂喜所取代!那狂喜是如此剧烈,以至于他那张万年冰封、鲜少有表情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川骤然崩裂般的震动!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冲击而微微收缩,连带着扣着江逾明手腕的指尖,都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他听到了什么?
甩不掉……就不甩了?
因为……他是他的……男朋友?
所以……不甩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宋望舒的四肢百骸!十年的寻觅,两次的错过,重逢后的偏执占有,强加的“男朋友”身份……所有的忐忑,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深藏在冰冷理智下的、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在这一刻,在这句带着别扭却无比清晰的认可下,轰然倒塌!化为一片纯粹到极致的、失而复得的狂喜汪洋!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震耳欲聋!
而旁边的顾芳松,在听到江逾明那句“甩不掉就甩不掉吧”时,小嘴就已经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像铜铃!当那句“男朋友……甩掉干嘛”轻飘飘地落下来时,他感觉自己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一千个烟花同时炸开!灵魂都快乐得飘了起来!
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双手激动地拍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小脸因为极致的兴奋涨得通红,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响彻了整个依旧处于死寂的教室:
“卧——槽——!!!!”
“成了!成了啊嫂子!明哥认了!他认了!!!”
“十年!三次救命!宿命羁绊!霸道强吻!教室官宣!现在明哥亲口承认你是他男朋友不甩了!!!”
“啊啊啊啊啊!!!我搞到真的了!搞到天花板上的天花板了!!!锁死!钥匙我吞了还加了十吨水泥焊死!!!”
“宋江is rio——!!!”
顾芳松这石破天惊、如同CP粉头原地升天般的嚎叫,瞬间打破了教室死寂的魔咒!
“轰——!!!”
整个高一(1)班彻底炸开了锅!如同冷水滴进了滚油锅!
“我的天!江逾明承认了?!”
“他承认宋望舒是他男朋友了?!”
“卧槽!当众承认!还是在……在那个吻之后?!”
“这剧情!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顾芳松说的三次救命是什么?宿命?!我的妈呀!”
“啊啊啊!好甜!好刺激!我要疯了!”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纪律委员牛逼!校霸牛逼!锁死!钥匙我吞了!”
议论声、惊呼声、尖叫(来自某些激动过度的女生)、倒吸冷气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屋顶!无数道目光在宋望舒和江逾明身上疯狂扫射,充满了震惊、羡慕、祝福、以及“这瓜真香”的兴奋!
江逾明被顾芳松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嚎得浑身一哆嗦,瞬间从那种破罐破摔的认命状态中惊醒过来!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抬起头,紫瞳因为极致的羞愤瞬间烧得通红,恶狠狠地瞪向那个上蹿下跳、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广播的顾芳松!
“顾!芳!松!老子杀了你——!!!” 他气急败坏地嘶吼,完全忘了自己还被宋望舒扣着手腕,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掐死那个大嘴巴!
然而,他刚一动——
手腕上那股一直存在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传来!
宋望舒非但没有松手,反而顺势一拉!
江逾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
下一秒!
他整个人被一股更加巨大、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拥入了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
宋望舒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锁链,死死地环住了他的腰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那张因为羞愤而涨红的脸,不容分说地、深深地按进了自己温热的颈窝!
“唔……!” 江逾明所有未出口的怒吼和挣扎,都被闷在了宋望舒带着干净皂角味的颈窝里。鼻尖充斥着对方的气息,耳边是宋望舒那如同擂鼓般剧烈而沉稳的心跳声。
“闭嘴。”
宋望舒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颤抖的狂喜和不容置疑的独占欲,清晰地响在江逾明的头顶,也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喧嚣。
他环抱着江逾明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彻底藏起来,隔绝掉所有窥探的目光。
然后,他微微低下头,滚烫的唇瓣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珍惜和满足,印在了江逾明柔软的发顶。
低沉的声音,如同最郑重的誓言,只落在他发丝的缝隙里:
“我的。”
“男朋友。”
整个教室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角落。
高大冷峻的纪律委员,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那个暴躁却别扭的校霸,紧紧地、珍重地拥在怀里,如同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勾勒出两人紧密相拥的轮廓。
空气中,只剩下宋望舒那低沉而满足的宣告,在无声地回荡。
尘埃落定。
宿命纠缠。
下午的体育课,阳光正好,晒得人懒洋洋。自由活动时间一到,江逾明就拖着顾芳松,以“补充能量”为由,溜达到了小卖部。
“老板,两根棒棒糖!草莓的!”江逾明拍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迫不及待地撕开糖纸,把粉色的糖球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起一个小包,满足地眯起了紫瞳。
顾芳松也叼着根橙子味的,含糊不清:“明哥,待会儿王阎王查人咋办?”
“怕个屁!”江逾明叼着糖,含糊又嚣张地一挥手,“就说肚子疼!”
两人叼着糖,晃悠着回到操场边缘,掐着点混在回教室的队伍里。
高一(1)班教室,刚上完体育课的学生们还带着汗味和喧闹。江逾明叼着那根快吃完的草莓棒棒糖,塑料小棍在嘴里晃悠着,慢悠悠地晃回自己靠窗的座位。顾芳松紧跟其后。
宋望舒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校服依旧笔挺,额角只有一层薄汗,正低头看着一本竞赛题集。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纯黑的眼睛习惯性地扫向江逾明。
目光精准地落在他叼着的、粉红色糖球几乎消失的棒棒糖棍上。
江逾明一屁股坐下,动作牵扯到腰腹的酸软,几不可察地“嘶”了一声。他迎着宋望舒那平静无波却自带审视的目光,紫瞳里闪过一丝狡黠和故意挑衅的光。
他非但没把糖拿出来,反而用舌尖顶了顶嘴里的小棍,让它晃得更起劲。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宋望舒,嘴里含着糖,声音带着点黏糊糊的含糊不清,却又清晰得足以让旁边竖着耳朵的顾芳松听清:
“喂,宋望舒。”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宋望舒纯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痞气和恃宠而骄意味的弧度,“你可是……纪律委员啊。”
他舌尖灵活地把糖棍从左边顶到右边,腮帮子鼓动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带着点戏谑地补充道:
“不会……要收你男朋友嘴里的糖吧?”
这话一出,旁边的顾芳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猛地捂住嘴,小眼睛瞪得溜圆,看看一脸“老子看你怎么办”的江逾明,再看看依旧面无表情的宋望舒,内心疯狂尖叫:卧槽!明哥牛逼!恃宠而骄!当众撒娇(?)!这狗粮我吃!嫂子快接招!
宋望舒纯黑的眼睛看着江逾明近在咫尺、带着狡黠笑意的脸,还有那根在他唇齿间晃悠的糖棍。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名为纵容的柔光。
他没有说话。
只是极其平稳地伸出手。
目标明确——江逾明微微张开的唇齿间,那根沾着他口水的、粉色的塑料小棍。
动作快、准、稳。
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捏住了那根湿润的小棍,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江逾明温软的唇瓣。
江逾明身体微微一僵,紫瞳因为那突如其来的触碰而瞬间睁大,叼着糖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
宋望舒极其轻巧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那根残留着最后一丝草莓甜味的糖棍,从江逾明嘴里抽了出来。
然后,在江逾明惊愕的目光和顾芳松屏息的注视下——
宋望舒极其自然地、旁若无人地,将那颗小小的、被舔得光滑湿润的粉色塑料糖球,含进了自己嘴里。
他甚至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用舌尖卷了一下,像是在品尝那残留的、属于江逾明的甜味。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只是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支笔。
他纯黑的眼睛依旧平静地看着江逾明,薄唇含着那颗小小的糖球,腮边微微鼓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包。
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和理所当然:
“没收了。”
“很甜。”
“噗——!!!”
顾芳松终于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还好嘴里没东西),趴在桌子上,肩膀疯狂抖动,憋笑憋得快要抽筋!内心已经笑到打滚:啊啊啊啊!!!没收了!含嘴里了!还说很甜!甜的是糖还是人啊嫂子!这占有欲!这操作!骚断腿了!我嗑死!嗑死在这课桌上了!!!
江逾明整个人都懵了!紫瞳圆睁,看着宋望舒嘴里那根原本属于自己的糖棍,再看看对方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点深意的脸,一股巨大的热浪“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耳朵脖子瞬间红透!
“操……宋望舒!你……你他妈……” 他羞愤交加,想骂人,却词穷,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紫瞳里水光潋滟,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宋望舒仿佛没听见他的控诉,纯黑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江逾明因为羞恼而微微湿润的唇角,抹掉了一点点不存在的糖渍。
“上课了。” 他收回手,声音低沉温和,含着那颗小小的糖球,目光重新投向了桌上的竞赛题集,仿佛刚才那个惊掉人下巴的操作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逾明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感受着唇角残留的、对方指尖带来的微凉触感,再想想自己那根被“没收”的糖……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憋屈和一种被吃得死死的羞恼感涌上心头。他愤愤地一屁股坐好,扭过头看向窗外,只留给宋望舒一个红得滴血的耳朵尖。
窗外阳光正好。
教室里,只有顾芳松压抑不住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憋笑声,和宋望舒嘴里那颗慢慢融化的、带着草莓甜味的小小糖球,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至此,再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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