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回:生辰日同窗贺生辰

沈濯终于变得开心一点了,他把传音镜揣回兜里,饭没吃几口,见师姐师兄们要去贴对联挂灯笼,便十分积极地跟了去。

明月山庄每年的新春对联都不是外头买的,而是由沈弥章亲手所写,他一写就是几十副,写完一副就拿给徐之柔点评,夫人评好,大悦,又写一副,夫人评差,改之,又写数副,如此下来,每年的春联都满满一堆,等沈父将肚子里的墨水挥洒得差不多了,由夫人挑一副最喜欢的留下,便将剩下的破烂交给小辈们拿去张贴。

明月山庄的弟子大多数是附近村民送上山的孤儿,或是徐、沈二人在外游历时捡的流浪儿,其中姑娘以元砚居长,倒不是因为她在姑娘里头年纪最大,只因她来山庄最早,是第一位拜师的,所以是大师姐,大师兄大家也都知道,是沈榅。

凡是新弟子入门,都会重新取名,以告别过往,迎接新生,取名的方法也很简单,譬如以沈濯为最小师弟的这一批小辈们,除中间一个字定下为“元”之外,剩下的姓与名都抓阄决定,公平公正公开。

由于庄主徐之柔不擅取名,挑字的这份差事便交给了庄主郎君——好读书但文采一般般的沈弥章。

虽然一般般,在明月山庄之内,却也够看,这不,几位弟子张贴前还对着春联好生欣赏了一番,连连称妙,赞不绝口。

“快看,师父今年的对子写得比往年更好了。”

“文辞巧妙,笔法精妙,师父无愧是咱们明月山庄第一才子!”

“那跟你开玩笑?想当年,青云宗比文招亲,咱们师父就是靠这一手好字在一众求亲者中脱颖而出,赢得师娘芳心!”

是么?

沈濯怎么不知道?

他顺手抽了一张来看,字,虽不上乘,却也和能看不搭边,和往常一样,沈濯辨认了半天,方才确认这不是什么鬼画符。

或许是为了辟邪,有意为之。

沈濯再凑近了仔细辨认,只见这一联写着:雪花千放春来到

又抽一张,下联:爆竹一响愁去了

再抽一张,横批:恭喜发财

沈濯不死心,又另挑了一联,这副字稍微好些了,他定睛看去。

上联:水去水来水再去

下联:花开花落花又开

横批:重在参与

沈濯把对联放下了。

他觉得娘亲看上的应是父亲其他品质,和他的书法文采可能关系不大。

“小师弟怎么抓着春联,你要贴么?”一位师兄凑过来,捡起他手,“师弟喜欢这联?实不相瞒,我也最欣赏这一对,尤其是这横批四字,甚得我心。”

“啊?什么?师弟要贴春联?”那上头踩在梯子上面的师兄大喊一声,当即飞身下来,将浆糊塞到沈濯手中,“好吧,那就让你来吧。”

音落,不由分说就把沈濯往梯子上推,几个人七手八脚,赶鸭子上架,等到沈濯反应过来,已经被推到了梯子上,底下师兄们嚷嚷着:“师弟莫怕,咱们给你扶着梯子呢,你大胆贴!”

沈濯:“……”

就这么被围观着贴春联,明月山庄里但凡有门的地方,都被沈濯贴了个遍,贴完春联,又挂灯笼,明明干活的是沈濯,底下帮他扶梯子和看角度是否歪斜的师兄师姐们却好似比他还忙,沈濯十分不解。

明明这些人一个个不用梯子就能把这些东西都搞定,却偏偏要使唤最经不起磕碰的沈濯去做。

不过忙活着忙活着,沈濯也渐渐品出点趣味,亦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往左一点往左一点,没错,就那儿……”

“歪了,右手边再往上一寸,过了过了回来,诶,对咯!”

“这个角度怎么样?”

“非常之好!灯笼挂在此处,这方堂子都蓬荜生辉了。”

沈濯满意了,又取一只小灯笼,挂到另一处,他这次偷了懒,原该下来将梯子挪近些的,却懒得动,手伸长些,倒也能够得着,不料挂上之后,回身一时没踩稳,身形一晃。

“师弟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他心一惊,脚下打滑,就要跌落,却在此时,后背抵进一个拥抱。

身后之人一手揽住他腰腹,将他抱稳,在这刹那,沈濯闻到熟悉的寒梅花香。

“柳枭?”人都没看全,沈濯就脱口而出他姓名。

“嗯。”

柳枭抱紧人,旋即带他平稳落地,沈濯整个人还懵着,转身,把柳枭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不是在做梦,一时竟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身边师兄师姐们潮水般涌上来,围着他问:“师弟没事吧?”

“可有受伤?”

“这位是……”

“没、没事。”沈濯很快回神,向众人介绍道:“他叫柳枭,是我在稷阳学宫认识的好朋友。”

“原来是师弟同窗,幸会幸会。”

柳枭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又去看沈濯,仍旧一言不发。

这两个人都不说话,他们不开口,身边的人却说个没完:“你就是柳枭?师弟天天念叨你,时不时捧着个传音镜在那自言自语,我说他跟谁说话呢,就是你啊?”

元祐是认识柳枭的,手臂搭上那说话人的肩,莫名得意:“这可是咱们学宫文院第一,气宇不凡吧?看刚刚那反应速度,那身手,有没有感觉自愧不如?”

他们被众人围在中心,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又是揭沈濯老底,又是招呼柳枭,到最后沈濯听不下去了,拉着柳枭就要走,“好了,我要带他去见爹娘了,下次再聊。”

“诶,先别走,今日可是除夕,柳公子是上京人吧,怎么上咱们这儿来了?”

问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些人安静下来,在这突然的寂静中,沈濯心中警铃大作,他张开手,挡在柳枭面前,像是柳枭被围着问了几句话就被围攻了一般,维护道:“他路过,过来看看我,很快回去的。”

柳枭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温润轻浅的笑,很轻,不细听几乎捕捉不到,他神色也柔和,不着痕迹拉下沈濯的手,学沈濯说话:“嗯,我路过,来看看他。”

又细心更正:“陪他过生日的。”

*

沈濯红着脸把柳枭带走了,柳枭被他牵着手,跟着走,走了一路,前面的人一声也不吭。

“带我去哪?”柳枭问。

越走越僻静,不像是去大堂拜见长辈的路。

沈濯停下脚步,说:“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却让你父亲写信笑话我。”

“什么写信?”

沈濯抬头,观柳枭神色,脸上从有点儿开心又有点不开心,转为迷茫,最后恍然大悟。

就知道他那老爹不靠谱,竟敢骗他!

其实认真想想,柳枭和母亲尚且不亲近,和父亲多半也亲近不到哪里去,他这样沉稳得甚至过了头的性子,又怎么会特意让父亲写信过来笑话沈濯呢。

一定是沈弥章看他天天对着传音镜说话却没听到对面应,猜到了沈濯没用对灵器,所以特意提醒他。

“没、没什么。”想明白这一点,沈濯就开始算账了,“你怎么都不传音给我?”

柳枭反问:“你不也没有传音于我吗?”

“那是因为、”沈濯说到一半卡住,将话咽下。

就算沈濯没用对灵器,是沈濯不对,可说到底,柳枭难道就不能主动?

因此柳枭也有不对。

“骗子!”

“骗你什么了?”

“当初说好了,结果呢,我不传音你,你就不能传音我?”

柳枭不回答,沈濯把手也抽回来,不和他牵着了。

可想到柳枭是特意来陪他过生日,除夕这样的日子,他却出现在这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沈濯决定,只要柳枭态度稍微好一些,就原谅他。

然而没等到柳枭解释,他父母不知怎么竟然摸过来了。

“元祐跟我说今日有贵客来访,我还不信,没承想还真是贵客。”徐之柔笑意盈盈走来,一见柳枭,不禁感叹道:“多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可还认得我们是谁?”

柳枭礼数周全,深施一礼,道:“徐姨母、沈叔叔,新年安好,贸然登门,多有打扰。”

“说那见外的话,什么打不打扰的,我与你母亲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就当这儿是你家,凡事莫拘束。”徐之柔十分平易近人。

沈弥章见沈濯杵在边上,道:“濯儿,怎么不把朋友请去前厅招待?”

于是便请去前厅,沈濯亲手泡茶招待,柳枭接茶道谢,长辈在前,他礼貌得很,沈濯也比往日乖巧听话不少。

乍一看,做客的那人气定神闲,反倒是沈濯显得拘谨紧张,大概是第一次把外面交到的朋友带回家给父母看的缘故。

柳枭知道,沈濯不是表现给自己看,而是表现给父母看。

递过茶,沈濯恰好与他对视一眼,见他眸含笑意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突觉脸热,快速移开目光。

也不知道柳枭在想些什么,往日那般冷冰冰,今日突然变了个样似的,好端端的又笑起自己来,莫名其妙!

沈、徐夫妇二人问了几句柳枭长辈近况,柳枭一一回安好,他们点到即止,徐之柔一看沈濯那刺挠样,就猜到他坐不住了,便找了个由头,把孩子们放去玩儿了。

沈濯得赦,迫不及待起身,要带柳枭回屋,走之前徐之柔又将他们喊住,添一句,“对了枭儿,既来了,年夜饭是一定要吃的,我修书一封给你母亲说一声,你也别折腾来回跑了,便留下过年,可好?晚上有灯会,正好你们结伴上街玩去。”

沈濯立马欣喜地大声答道:“好得很,谢谢娘亲!”

说罢,他也不等柳枭回答,不给任何拒绝余地,拉着柳枭就疾步离开,一阵风般,往竹喧小院去了。

一进院门,沈濯就把柳枭堵在角落,踮起脚抱住他脖子,在柳枭脸颊落下一吻,亲完,他像是跑累了,也安心了,整个人靠到柳枭身上,脑袋枕在柳枭心口,边喘着气边喃喃道:“你真的来……陪我过生日,你怎么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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