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相人奇葩事

“我二叔被阿奶说怕了,这次见到人,也没像前几次一样拒绝,我阿奶以为我二叔这次是看上人家了。话里话外都要定下来,那女的一看,先把条件说了,说什么她要是嫁过来的话,我和阿奶要分出去另过,她不和婆婆住,也不想养侄女。我忍不住,和她拌了两句,拌着拌着就吵起来了。我十六了,自己在食肆打工赚钱,也不要她养,但凭什么不养我阿奶?”

“你阿奶没说什么吗?”

“我阿奶当时说我年纪小不懂事,那女的一见我阿奶向着我,就说我懒,回来还要我阿奶热饭,吃完还不洗碗,还拿便宜的酸梅汤招待她们。何娘子的酸梅汤虽便宜,但用料足、味道好,要不是她们姐弟俩来益城寻亲,找不到更好的铺面,也不会卖这么便宜。”

温琳见话题歪了,强行转回来:“二叔的意思呢?万一他看上了,你们怎么办?”

沈满毫不含糊地说:“我二叔才没看上她呢。我们来的时候,我二叔悄悄说,他没看上任何一个人,也不打算娶妻生子。”

接着,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七八年前天下大乱,我二叔怎么会瘸着一条腿回来?”

说完,意识到,她家二叔是瘸着腿回来了,但是温大叔还不知是死是活。翻过身看着温琳,轻轻道:“不好意思,小琳,我一下子说多了没收住,你别难过。”

安静了一会,才听温琳道:“没事,你怎么和外人吵个架还生气来我家睡?”

沈满坐起来,拿枕头垫着腰,道:“不是和她吵架出来的。我阿奶在外人面前向着我。只有自家人的时候,就不见得了。媒人拉着人走后,我阿奶说我,怎么那么没眼色,忍一忍就过了,非要吵散我二叔的姻缘,耽误我二叔。可是,那女的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见过哪家相人的,才来相一面就不养老不养小,这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再说了,有个词不是叫情比金坚吗?要是我二叔和那女的真有情,怎么会是我吵个架就拆散的?那怕是我打架都打不散的。”

温琳随之坐起来,道:“哦,那就是,你和你阿奶吵架吵输了才来找我的。”

沈满噎了一下,不服道:“我那是尊老,她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我吵架吵不过她很正常。”

“行行行,你尊老爱幼,你有时间多学学吵架,就能吵过她了。”

“我才不和她吵,你说她图什么?我二叔回来两年了,刚开始她还心疼,顺着我二叔,四五月份安排了三场相人。”

温琳吃惊道:“三场?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听说过?”

“我阿奶嫌丢人,不愿意说。第一次相,人家小娘子看中了,不嫌弃二叔,结果二叔没看中,觉着人家年纪小,不想耽误人家,拒了;第二次相,小娘子还没说什么呢,她阿爹阿娘就开口让我嫁过去给她弟弟,你说这不是辈分都乱了吗?第三次就是今天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可不是?哎,小琳,什么时候喝你小舅的喜酒呀?”

“没成,所以我小舅才跟着去跑商啊。”

这次换沈满吃惊了:“怎么会没成?看温小叔的样子,很喜欢那小娘子啊?”

去年八月,温家小舅去王家庄收竹篮木盆,与一个小娘子看对眼了,本来两天就能收够的,他足足跑了大半个月,每天带回几个竹篮。那小娘子也会绣些手帕送去成衣铺子,一来二去,大家都看出苗头来了。年前,温家准备提亲,邀请小娘子一家来吃饭,大大小小来了六口人。谈正事的时候,温琳带着温秉文和小娘子的侄子去沈满家玩,回来就见温小舅满脸怒气。温小舅陆陆续续去找了那个小娘子几次,听说那小娘子在她大姐的牵线下,过完年就嫁给李家湾的一个郎君。

“那温小叔就这样放弃了?”

“我阿娘劝他,如果真喜欢的话,家里也能答应她们家的条件,但小舅拒绝了。”

“那小娘子家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听我阿娘说,那小娘子的阿爹阿娘要二十两的彩礼。”

还没等温琳说完,沈满高声道:“二十两彩礼!!!他们怎么不去抢?那小娘子我也见过啊,长得还没我好看呢,怎么敢开口要这么高的彩礼?”

温琳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小点声,想到黑夜里看不见,连忙小声说:“你小点声。我小舅说,结亲讲究的是结两姓之好,益城的彩礼一般是六两到八两,他们既然提出那么高的彩礼,想必陪嫁也多,便问他们陪嫁些什么物件。小娘子的父母说,反正我们家是卖杂货的,巾帕、盆、子孙桶都有,就不陪嫁了,省得左手倒右手,他们就陪嫁一个木箱和两床被子就行。”

“啧,还会打这算盘呐。后来呢?”

“这还没完,她兄嫂提出,小娘子嫁过来可以和我们住,不过,她要当家,铺子的收入要全部交给那小娘子,隔壁屋子还要收拾出来给她兄嫂住,让兄嫂的儿子将来也能像秉文一样入读益城学院。”

“这两年不是兴乡学了吗?王家庄和附近几个村子为一乡,按理来说,都置了乡学、有教书先生的啊。”

“不知道呀,她兄嫂是这么要求的。”

沈满想到一件事,道:“咦,小琳,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我不小心听到你小舅和我二叔喝酒聊天的话吗?”

今年二月,温小舅因为阿姐去世和那姑娘嫁人,很不开心,有一次拎着坛酒找沈二叔喝酒。沈满起夜,听到沈二叔屋里传来声音,她怕出什么意外,便凑近了些,没想到听到温小舅带着哭音道:“我们~~这么久的感情~~算什么~~不肯~各退一步~阿姐答应了~为了~十两银子~嫁了~”沈满听到沈二叔的声音还算正常,就没管了。

经沈满这么一说,温琳想起了沈满的转述,大概记得:小舅哭着去找了小娘子,死活求和好,结果小娘子为了十两银子嫁给别人了。

温琳与沈满在黑暗中对视了一阵,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另一位闺友的“教导”,她们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温琳轻声说:“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睡觉。”沈满说着,便把枕头放下去,盖好被子,平躺着睡觉了。

温琳躺下,闭着眼,好一阵睡不着,不由想起了温大舅。温大舅长沈二叔一岁,两人自幼一起上下学。要是那一年没有征兵,温大舅和沈二叔应该早就以秀才身份去考乡试了,说不定还能考回一个举人的身份来。可是,要是没有那一场战乱,温琳可能永远困在一方天地中,遵循老一辈的意愿,相夫教子,或许还会走上她阿娘的老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各事各物还真说不准呢。

在胡思乱想中,温琳来了困意。

这边进入梦乡,那边才开始归家。

今天下雨,衙差们原本下值就可以回家,但益城新建不久,除了太平街,华光街和西城主街铺设青石板外,其他巷子和小路是细泥土混着石块铺就。有些泥水裹挟着碎石流入沟里,有些人不想走泥土路,拐到街面上,原本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街面变得泥泞不堪。

他们换衣服时,县令接到消息,明天午时左右,护送队伍就要到了。此次护送的是京城的衙差和军队,领头的是户部益南州清吏司民科赵主事。为了给京城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县令坐镇,底下一干人等,分批分区洗街、通沟。戌时,衙门统一提供饭食,亥时,回衙门放置好工具才得以休息。

祁明和余涛劳累了一天,到亥正才回。余涛一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祁明看了看脚底的泥巴和干净的地面楼梯,又看了看绳上晾的衣服,原本今天晒一天就能穿了,没想到下雨,只有廊檐下的两条裤子和一件外衣能穿,其余都被雨淋湿了,现在还有点潮。

祁明脱了鞋,拿着一条干裤子进了堂屋,关好门鼓捣。再出来时,他赤着脚,穿着裤子,裸着上身,腰间的肌肉板块分明。

祁明把干的裤子和外衣收了放在堂屋,把潮湿的衣服重新放进盆里过一道水。不确定明天还会不会下雨,他拆了晾衣绳,系在廊檐下。

祁明累了一天,也想歇歇,想到明天护送队伍到了,估计要忙一阵。今天洗街时,他的裤腿和衣角溅上了很多泥点,他看不过去,把衣服脱下来洗了。

余涛缓过劲来,活力也有了,看着祁明蹲在井边搓袖子,道:“你这讲究的,连泥点都受不了。”

“今天不洗,明天就洗不掉了。”

“你不累的吗?我累死了,怎么也没想到,身为衙差,还要扫大街。这在京城,都是街道司的活计。”

祁明看着变淡的泥印,丢下一句:“你体力不行。”

余涛也没力气生气,拖着身体就想回房睡觉。

祁明看出余涛的意图,道:“你就这样,穿着脏衣服睡觉?不洗漱、不洗脚?”

“太累了,仅此一次吧。”

祁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余涛。

余涛想到,自从两人住到一起后,天天晚上都要洗漱、换寝衣、洗脚。天知道,他从小孤身一人、颠沛流离,好几天才洗一次脸,基本上是和衣而睡,即使后来有了际遇,也是睡觉前只洗脚的啊。

余涛也不说话,又坐回椅子,道:“等我再歇息一会。”

祁明晾完衣服,洗漱好,打了盆水坐在余涛旁边洗脚。

夏日,下过雨的井水也冰冰凉凉。周围传来虫子的叫声,听不见一丝人活动的声音。

余涛打了盆水洗脚,坐下便与祁明说起了近况,还是一无所获。

“茫茫人海,怎么找出人来呢?”

“这次护送可能是个机会。”

余涛来了精神:“怎么说?”

祁明冷静开口:“护送来的人,多又杂,操作空间大,我们的人进得来。”

“对啊,最南边一年前就驻军了三万,严禁出入,要是人已经逃出去了,那边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我们的人来了,还怕找不出来一个人吗?”

余涛若有所思,祁明也思绪飘远。

晾脚的时候,祁明打了个哈欠道:“明天我要去买块巾帕擦脚,你要不要?”要是现在有块巾帕擦脚,他就不用等水干了,能早点去睡觉。

“你是不是想去见小娘子?”

祁明盯着洗脚水,道:“说什么呢?”

“哼,又是我想多了?”

祁明不答,反问道:“你要不要巾帕?”

“要。”余涛脱鞋洗脚,看到鞋面上有些泥巴,不想洗,补充道:“我还要两双鞋子,大小你比着买就行。”

祁明倒了洗脚水,进堂屋拿上裤子和外衣,准备去睡觉,走上楼梯后又折回来,向着余涛道:“我没里衣穿了,你的拿一件给我。”

余涛来了嘲笑他的精神:“哈哈哈,谁让你昨晚全都洗了,你明天光着身子去当值吧,保证有小娘子看上你。”

“还想要鞋吗?”

余涛闭了嘴,指指屋里。

祁明到余涛屋里,翻了件干净的里衣出来,上楼睡觉了。

鸡叫了几声,晨光透过窗,屋内由黑到白。

温琳轻轻拿开肚子上的手,悄悄起床。

在厨房烧水的时候,沈满起来了。

沈满来到厨房,看到灶台和案板上收拾得干干净净,问道:“小琳,你们早上不在家煮吗?”

温琳摇摇头,回:“不煮,我们出去吃。”

“那你们早上烧火光煮水,多浪费呀。”

“那也没法啊,现在只有我和秉文,两个人煮粥太麻烦了,还不如出去吃。”

“哈哈,今早我们三个人,可以来点麻烦的。”沈满到橱柜里搜寻一番,不见面粉的踪影,就连一个鸡蛋也找不出来。

沈满看着温琳,摊开手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们去吃忠义坊的馄饨,怎么样?”温琳建议道。

沈满摇头:“算了,我回店里喝碗粥。"

三人洗漱完,一同出门,在先生巷口分别。

临分别前,温秉文叫住沈满,在她手心里放了些东西,便拉着温琳跑远了。

沈满低头一看,手里放着几块麻糖,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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