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公寓那栋熟悉的大楼出现在眼前。
清晨的大堂空无一人，只有早班保安在远处柜台后打着哈欠。
“这……”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楼婉清看着身后旋转的玻璃门，又看看身边气定神闲的林渡，有些恍惚。
林渡若无其事地走向专属电梯，刷卡，按亮楼层，“跟上。”
电梯平稳上升，楼婉清靠在轿厢壁上，心跳仍未平复，她看着林渡沉静的侧影，终于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超越了所有常理。
“叮——”
电梯直达入户门厅，门缓缓打开。
聂红裳正站在玄关处，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和惊讶，她显然早已通过新闻知道了酒店外的事情。
“你们……”
林渡松开揽着楼婉清的手，神态自若地走进客厅，仿佛刚才只是出门散了趟步，“外面记者太多，走空中快些。”
楼婉清还有些腿软，脸颊也因为刚才的亲密接触和紧张飞行而泛着红晕，她有些局促地看向聂红裳，低声道：“聂小姐，打扰了。”
聂红裳看着她这副惊魂未定又带着羞怯的模样，心里哪还有半分芥蒂，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语气温和：“说什么打扰，快进来。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别往心里去，崔导刚才还打电话来说已经在处理了，让你们安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楼婉清在沙发上坐下，又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喝点水，压压惊。”
楼婉清接过水杯，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看着聂红裳真诚关切的眼神，心头一暖，低声道：“谢谢聂小姐。”
林渡已经自顾自地走到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新鲜的橙子，动作熟练地开始榨汁，她似乎完全没把早上的风波当回事，或者说，在她漫长的生命里，这等凡尘琐事确实不值一提。
聂红裳看着林渡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捧着水杯、神色渐渐放松的楼婉清，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
这画面……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她想起林渡曾说过，她们的前世，赤霓裳与顾姝媱，便是相伴左右的，关系亲厚。
或许，有些羁绊真的能跨越轮回，以另一种形式延续。
“婉清，你还没吃早餐吧？正好我也没吃，林渡榨了果汁，我再煎几个鸡蛋，烤点面包，将就一下？”聂红裳自然地提议道，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楼婉清连忙点头：“好，我来帮忙。”
“不用，你是客人，坐着休息就好。”聂红裳笑着摆手，走向厨房。
林渡将榨好的橙汁倒入三个玻璃杯，橙黄色的液体在晨光下显得格外鲜亮，她端起其中一杯，走到楼婉清面前递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脸色好些了。”
楼婉清接过果汁，指尖与林渡的轻轻碰触，那股微凉的熟悉感让她心头微悸，她低下头，小声道：“嗯……谢谢。”
聂红裳在厨房里忙碌着，煎蛋的滋滋声和面包机的烘烤声交织在一起，她偶尔回头，看到客厅里林渡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楼婉清则捧着果汁小口喝着，两人之间虽然没有太多交流，但气氛却并不尴尬。
早餐很快准备好，三人围坐在餐桌旁。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聂红裳切着煎蛋，问林渡，“崔导那边肯定还要找你。”
林渡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包，眼皮都没抬，“无非是些声明、采访，推掉便是。”
“那婉清呢？”聂红裳又看向楼婉清，“听林渡说，房子的事情……”
楼婉清放下杯子，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合同细节基本谈妥了，今天本来约了下午去签。现在……”她看了一眼窗外，虽然记者不可能找到这里，但想到外面的风波，还是有些顾虑。
聂红裳了然：“签合同是正事，不能耽误。这样，下午我开车送你去，那些记者不认识我的车，小心点应该没问题。”她处理起这些琐事来，显然比林渡更有经验，也更有耐心。
楼婉清感激地看着她：“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聂红裳笑了笑，“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紧急的工作。而且，你早点安定下来，我们也放心。”这个“我们”，自然地将林渡也包含了进去。
林渡安静地听着她们安排，没有反对，只是将自己盘中煎得恰到好心的溏心蛋，用叉子分了一半，自然地放到了楼婉清的盘子里。
楼婉清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半颗蛋，愣住了，抬头看向林渡。
林渡却已经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那份，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聂红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笑意更深，也把自己盘子里的烤肠夹了一根给楼婉清：“多吃点，压惊。”
楼婉清看着自己变得丰富的餐盘，再看看身边这两个气质迥异、却同样在她困顿时刻给予庇护和温暖的女人，眼眶微微发热。
早餐后，聂红裳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邮件，客厅里又只剩下林渡和楼婉清。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林渡拿着那本看到一半的《全球通史》，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姿态闲适。
楼婉清则靠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看着林渡在阳光下沉静的侧影，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林渡，你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她指的是飞行。
林渡从书页中抬起眼，看向她，目光深邃：“些许旧日技艺，不足挂齿。”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楼婉清却明白，这“旧日技艺”背后，是她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和超凡脱俗的本质。
“那……我和聂小姐的前世……我们……”楼婉清犹豫着，不知该如何问下去，她对前世的记忆依旧模糊，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和强烈的情感共鸣。
林渡合上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心，一股微凉而柔和的气息涌入，“记忆会随着灵魂的苏醒而逐渐清晰，不必急于一时。你只需知道，无论前世今生，你们于我，皆不可或缺。”
她的目光坦诚，没有任何遮掩或愧疚，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日月轮转般自然的真理。
楼婉清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倒影，心中最后一点因为三人关系而产生的别扭和不确定，似乎在这样坦荡的目光中悄然溶解了。
是啊，如果灵魂的烙印真实不虚，如果万载的追寻注定重逢，那么用现世的伦理去框定这份超越了时间的情感，是否本身就是一种狭隘？
下午，聂红裳果然开车带着楼婉清顺利地去签了购房合同。
回来时，还顺便去超市采购了不少食材。
傍晚，公寓里飘起了饭菜的香气。
不再是聂红裳简单的手艺，而是林渡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的家常菜，楼婉清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气氛融洽。
餐桌上，三人边吃边聊，话题也不再局限于早上的风波，扩展到了楼婉清新家的装修，聂红裳手头的设计项目，甚至还有《墟》票房飘红带来的趣闻。林渡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偶尔在聂红裳或楼婉清看向她时，给出一个简短的回应，或是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默不作声地往她们那边推一推。
灯光温暖，饭菜可口，身边是失而复得的魂印之人。
对林渡而言，这或许就是她在无尽孤寂的岁月中，所能寻找到的、最真实的温暖与归宿。而对于聂红裳和楼婉清，这个由跨越轮回的牵绊构筑起的、看似不同寻常的“家”，也正以一种缓慢的方式，成为她们此世安心的港湾。
夜色渐深。
三人洗漱完毕，身上都带着清爽的水汽。楼婉清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聂红裳坐在她旁边，随手切换着频道。
林渡从次卧出来，想去厨房倒杯水。
聂红裳见她出来，眼神微动，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仅隔着一个岛台。
聂红裳走到林渡身边，看着她拿起水壶倒水，声音压得很低，“昨晚……在酒店，孤女寡女的，就没发生点什么？”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渡，“我们林大师出手，还能让到嘴的……飞了？”
林渡倒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侧过头，看向聂红裳，昏黄的灯光下，聂红裳的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眼神清澈，没有半分阴霾，这反应，与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不悦、质问、甚至悲伤——都不同。
“你……”林渡放下水杯，眸光深邃地锁住聂红裳，“不觉介怀？”
这话问得直接。
按照此世寻常的规则，聂红裳的反应实在算得上“反常”。
聂红裳闻言，脸上的笑容淡去些许，她靠在冰冷的岛台上，侧头望向客厅里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说一点没有，那是骗人的。哪个女人会真心乐意和别人分享爱人？我又不是圣人。”
她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林渡脸上，变得认真，“可是林渡，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不是寻常的存在。你告诉我那些关于前世今生、灵魂烙印的事情，一开始我觉得荒谬，害怕，但后来……我慢慢明白了。”
“你的生命太长了，长到可以容纳下不止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赤霓裳是我，顾姝媱是她，我们都是你漫长岁月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既然注定要重逢，既然你认定我们俩都是你的……”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认命般的释然，又夹杂着清晰的疼惜，“那我纠结、吃醋、闹脾气，除了让你为难，让我们三个人都不痛快，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林渡微凉的手腕，指尖感受到那平稳的脉搏，“我不想把你推得更远。而且……我看得出来，楼婉清心里早就有你了，只是她自己还在别扭。你这块万年寒冰都能被她撬动，我还能拦得住？迟早的事罢了。”
林渡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聂红裳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那份豁达之下的细微颤抖。她知道，聂红裳的“想明白”，并非全无代价，这份接纳背后，是她对自己的深情和超越常理的包容。
她反手握住聂红裳的手，力道轻柔，“红裳，此心虽有分属，但待你之心，从未有变。护你，伴你，亦如往昔。”
这不是道歉，也不是保证，而是一种确认。确认聂红裳在她心中的位置，无可动摇。
聂红裳眼圈微微泛红，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轻松的笑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客厅方向，低声道：“所以，到底拿下没啊？我看她今天回来，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林渡被她这锲而不舍的八卦逗得有些无奈，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摇了摇头，“未有。”
聂红裳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有？你都……都那样飞天遁地地英雄救美了，还没拿下？”
“时机未至。”林渡淡淡道，目光掠过客厅里楼婉清微微侧耳似乎想听清这边动静、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她心结未完全解开，强求无益。”
聂红裳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林渡，声音压得更低，“那……需要我帮你创造点机会吗？比如，今晚让她睡你房间？我很大度的哦。”
林渡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又隐含纵容：“莫要胡闹。”
聂红裳笑了笑，见好就收。
两人端着水杯回到客厅。
楼婉清立刻坐直了身体，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视，但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刚才并非全然没有留意厨房的动静。
聂红裳若无其事地坐回她身边，拿起遥控器换了个搞笑的综艺节目：“看这个吧，放松一下。”
林渡则在单人沙发坐下，拿起之前那本《全球通史》。
电视里传来欢快的笑声，衬得客厅里一种微妙的平衡在悄然建立——有温馨，有暗涌，有未尽的言语，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老林在小楼面前确实能忍哈，按她以前，早霸王硬上弓了[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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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