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啊?”周围人听得正起劲,见他迟迟不说都着急了。
说书人嘿嘿一笑,背好自己包袱,“后来啊,后来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管月老的这根红线有多细,也都有人不愿放手。最后就是现在这样,成亲了啊。”
“去去去,这还用你说!大家是想知道公主遇见了四皇子之后的事。”
“我知道!”又有人出声,语气却带了几分愤恨:“后来公主爱上了来大夏为质的北烈四皇子,还为他逃了和肃武侯家的萧小侯爷从小定下的婚约,然后偷了大夏的陈武兵书,助姜南见逃回北烈,被幽禁长今阁至今。再后来就是现在,嫁给了灭国仇人!”
众人一听都脸色大变,纷纷远离此人,此人还在喊:“我说错了什么吗?什么公主?她是卖国贼!是大夏的罪人!”
还未等他再多喊几句,附近的北烈士兵已经过来把他压住捂着嘴带走了。
此处的混乱连小水花都没激起,就平静无波了。
说书人看着被带走这人的背影摇了摇头,“何必呢,谁当皇帝,国号变成什么,百姓都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谢延当皇帝的时候,也没见得日子好到哪里去啊。”
他连婚礼也不看了,背着自己的包袱朝京都城门方向走了。如今新朝初建,有北烈百姓过来京都,也有大夏百姓离开京都。是去是留,来去自由,北烈帝一律放行。他也要去寻一处新的谋生之处了。
人群拥挤,没走两步就撞到了一个高大的人,他一抬眼,眼珠子都快吓掉了,“卓卓卓……”
男人瞅了他一眼,说书人脑中心念电转,把后面的两个字吞回了肚子里,“对不住对不住,不小心撞到了您。”
男人往后退开一步,给他让开路,说书人连头都不敢抬,“多谢多谢,微弯着腰走过去了。”
但却忍不住好奇,走过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卓云清站在杂乱的人群中,鹤立鸡群,他那张脸,再加上冻人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众人自动在他周围空出了一圈。
风雪渐大,婚车走过他面前时,吹开帘幔,众人都往前挤,对面有人被挤了出去,撞上了婚车。
谢文瑛没拿稳遮面的团扇,团扇掉出了窗。
转头间,她对上了卓云清的目光。
鬓边步摇乱颤,公主嫁衣火红,偏偏天地间一片雪白,那人站在风雪中,也成了一片冰冷的白。
这一刻,谢文瑛明白了,红与白,是这天地间最难融的颜色。
团扇掉在卓云清脚边,他低头捡起,踏出两步上前,刚要递到她面前,一个人影飞跃而来。
听见后边出事,姜南见立刻驱马过来,就看见了卓云清和公主正含情脉脉对视。
他咬牙,一踏马镫,从马背上飞跃到婚车上,掀开帷幔,弯腰将公主打横抱了出来,周围一片起哄声。
谢文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喝问,“你干什么?”
“马车太慢,公主莫要误了吉时。”说罢便抱着她跳上马,策马奔向自己的府第,将一干人等和卓云清抛在了身后。
风雪在耳边呼啸而过,谢文瑛气急,忍不了片刻就从头上拔出了一根金簪,要杀了他。
但她怎么会是姜南见的对手,姜南见眼急手快按住了她的手。
“公主,杀了我,你也活不了的。”
“那就同归于尽!”手下继续用力。
“你父皇还在慎刑司!你不想救他出来,不想让他活了吗?”
谢文瑛怒视他,“你威胁我?”
“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姜南见心口堵塞,忍着翻涌苦涩艰难地说:“现在,只有嫁给我,才是唯一能让你和你的亲人,活下去的选择。”
谢文瑛冷笑:“怎么就只能嫁给你呢?嫁给你父亲,嫁给你大哥,一样能让我们活下去!”
趁她分心姜南见掰开她手指,小巧金簪掉落他掌心。
他夹紧马肚,马儿加速前进,谢文瑛撞进他怀里,他一手箍紧她的腰,一手将金簪别入她发间,在她耳边说:“父皇已经下旨了,你只能嫁给我,今夜过后,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看着她明眸红唇,姜南见到底没忍住,咬了她一口的胭脂,目光阴鸷,“想嫁给别人?你想都别想!”
府邸早已布置好,到处都是火红绸缎。
姜南见抱着谢文瑛进了门,礼仪嬷嬷上前,让其放公主下来,跨火盆,去除身上的晦气。
姜南见不仅没放,还抱得更紧了,瞪了一眼嬷嬷说,“我们北烈没有这些迂腐的破规矩。”抱着公主跨过火盆。
嬷嬷不敢再言,退至一旁,有婢女端着金盆上前想给公主洗脸,也被嬷嬷给拉住了,给婢女摇了摇头,让她们都撤了。
省略大夏的繁琐礼节后,直接就到了拜堂这一环节。
姜南见终于放下谢文瑛,谢文瑛没了团扇遮面,婢女也不敢上前重新给她。
司仪喊一拜天地时,谢文瑛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未动。
新娘没及时行礼,周围宾客开始有些窃窃私语了。
姜南见握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只见他目光如炬,不容她拒绝,不容她逃避,更不容她退缩。
谢文瑛想起她的父皇和林婉心还在慎刑司,虽然他们爱她不多,对她也不够好,但他们毕竟还是她的亲人。她闭了闭眼睛,转身面向了司仪。
司仪也是个有眼色的,当即就又喊了一遍“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齐齐跪下拜了天地。
司仪又高唱二拜高堂,堂字刚落下,就有人喊:“慢着!”
声音来自前堂大门方向,众人正惊疑,到底是谁,就见一身便衣的北烈帝,协收拾干净妥帖的谢延夫妻二人,大步而来。
北烈帝豪迈地大笑,“高堂不在,如何礼成?”
众人纷纷下跪,北烈帝入座主位,让大家平身。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夏帝谢延及其皇后凌婉心身上,谢延低着头佝偻着腰站在一旁,短短一月不见,他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北烈帝扫一圈众人,最后看向谢文瑛,上下打量了一下,露出颇满意的神色,“不愧是大夏公主,夏兄能有如此女儿,真令人羡煞啊。”
谢延拱手恭敬答道:“陛下谬赞,不敢当。”
北烈帝指着左手边下首第一排椅子让他夫妻俩也坐下,“今日是大喜日,婚礼不能没有高堂,朕便特许夏兄夫妇也过来了,司仪重新开始吧。”
“是。”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先向主位的北烈帝行礼,然后转向谢延夫妇。
谢延和凌婉心一起看着谢文瑛,以前在华服锦袍珠光宝气的掩盖下,从未注意过,原来岁月早已在他们的脸上刻下了皱纹。此刻卸下一切荣华富贵,他们也不过只是一对普通夫妇。
“阿瑛,来时匆忙,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凌婉心突然柔声说,“这是你外祖母在你母亲成亲时送给她的玉环,后来你母亲送给了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永远幸福快乐。”
谢文瑛看着那块刻满凌字的玉环,迟疑着收下了。
谢延僵硬的脸,也眼含泪光,突然向她扯出一个笑,“阿瑛,我最近总想起你刚刚出生时的样子,那么小一个,转眼就长成了大姑娘。在你很小的时候,还总是缠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对我充满了依赖,越长大却离我越来越远。
我承认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亦知道你对我有怨恨。往事种种不可追,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怪婉心了,她也是你的亲人。如今你嫁做人妇,不管父辈家国的恩怨几何,我只愿你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夫妻和睦子孙满堂。我便死而无憾了。”
谢文瑛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她咬住唇,努力压下哽咽。
“好了好了,大喜日子,就不说这些伤感的话了,快快拜堂吧!”凌婉心含着泪笑说。
姜南见握住谢文瑛的手,一起跪下行礼。
“夫妻对拜~”
厅外风雪渐盛,厅内热络非凡。
大红喜字铺天盖地,宾客欢声笑语。
姜南见和谢文瑛望着彼此,外人看来眉目传情,深情款款,其中爱恨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姜南见先行低了头,鞠躬行礼。
谢文瑛这才垂眉敛目,也弯了下腰。
司仪欢快地喊:“礼成!送入洞房!”
宾客顿时热闹了起来,但大家也就是起起哄,北烈帝在此,谁敢真放肆。
谢文瑛被送入了洞房,姜南见继续在外招待宾客。
礼成后,北烈帝未多待,喝了一杯喜酒,便带谢延凌婉心回了宫。
敬酒时,到他三位哥哥这桌,姜过岭先站了起来,“四弟,新婚快乐!”
“多谢大哥,大哥什么时候和呐呐姐成亲啊?”
姜过岭脸略有些红,“哎呀,我也急啊,我求亲了几次,你呐呐姐总拿着鞭子抽我赶我走,说她还没玩够,还不想嫁人,不让我求亲,郁闷死我了。”
姜南见笑:“呐呐姐是真性情,祝大哥早日终成眷属得偿所愿。”
“你小子,在大夏待了几年,怎么也变得又酸又臭文绉绉的了?”
“入乡随俗,大哥,四弟敬你一杯。”
“哈哈好,喝!”
他和姜过岭喝过,姜取夏笑说,“早前说给四弟准备了一份大礼,今日可终于用上了,我送了你一副神画子的真迹,价值千金,四弟说可算是大礼?”
姜南见眯了眯眼睛,笑说:“当然算,多谢二哥了。”
一副破画算什么大礼?
神仙画的都比不过小公主画的好,他深知姜取夏之前说的大礼,恐怕就是攻进京都那日,父皇突然命他为主帅,后来他率先进入皇宫,寻便长乐宫的各处,都找不到小公主,导致他错失了先机,与小公主产生了隔阂。估计这才是姜取夏真正的大礼。
“四弟,新婚快乐啊,你可真太有面子了,父皇都亲自过来了。你说我们三个哥哥都还没成亲,你这么着急成亲是不是太不拿我们当哥哥了?”
姜南见敛了些笑,“三哥身边美女无数,要想成亲,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众所周知父皇向来不喜欢我,我在北烈从来都是低人一等,好不容易有了心爱之人,自然要快点抓进自己手里。万一被有心之人抢走了破坏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那我可是要发疯的。”
姜南见笑眯眯跟他碰杯,“那就祝三哥也早日成亲,省得眼热。”说罢一口干了,去了下一桌。
“你……”
姜取夏突然咳了一声,姜千秋看了他一眼,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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