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昱青有些惊讶,他想过阮长安被抓后的各种情绪,唯独没想到他会是如此桀骜不驯。
看到贺昱青微蹙起的眉头,阮长安面露嘲讽。
“皇上,侯府如今是何种情形,不必我多说吧,我才十九,身在这样一个家中,怎能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我可不像您,这皇位会平白无故地落在手里,我得去争、去抢,否则我只有被父母兄弟排挤的下场!”
阮长安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可不论他怎么羞辱,贺昱青都平静地看着他,那居高临下的样子让阮长安很是不甘,仿佛自己是只蝼蚁。
“你说这么多,就是在为自己通敌卖国找借口吗?”贺昱青冷冷开口。
“呵!历史只会记住胜者,只要我成功,后人都会认为我才是正统!而你!只是被我赶下台的废物!”
李公公在一旁听地心惊肉跳,这世子怕是失心疯了,不然怎么不求饶还口出狂言。
“朕是不是废物还由不得你来下定论,你现在先担心下自己吧。”贺昱青回到龙椅坐定。
“你们的事,陆达远已经交代地差不多了,你只需要坦白一些关于你和‘那人’的事。”
贺昱青身体微微前倾,胳膊搭在案上。
“朕其实有些好奇,你怎么会相信他的话,你就不怕兔死狗烹?”
此时的阮长安已经冷静下来,抬眼盯着皇上,尽显疯态。
“你以为她能顺利坐上那个位置?”
阮长安放松身体,坐在地上,好似唠家常一般。
贺昱青仿佛真被他的话所吸引,“哦?你的意思是还有后手?”
“不然呢?我等着被她踩在脚下吗?”
“那……”
还没等贺昱青继续,阮长安出声打断了他。
“其他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陛下也就别问了,省得白费口舌。”
贺昱青往后一靠,眼中满是好奇,“他值得你这样包庇吗?”
“我们好歹也算盟友,此时我把她卖了,岂不是不仗义?”
贺昱青看着他的模样笑出声,招手叫来李公公。
“李福,让世子去牢里清醒一下吧。”
阮长安被带下去时没有任何挣扎,依旧保持着骄傲。
贺昱青盯着他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你说,他为何变成这样,平日里可没这么蠢啊?他好像是在拖延时间,可是他在等什么呢?”
李福低头不语。
他知道帝王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
贺昱青只觉头疼,挥挥手让李福出去,他现在想一个人待会儿,帝王之位被无数人觊觎,可这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李福静静退下,在门口守着。
远远地看见有一名宫女往这边走来,李福眯了眯眼,又是惠嫔手底下的人。
冬月缓步而来,手里依旧提着一个小食盒,“公公安,奴婢奉惠嫔娘娘之命给陛下送些吃食,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说着话,李福手中照例多了一个钱袋子,他倒也没客气,颠了颠便放进了袖袋。
“冬月姑娘,实不相瞒,陛下正在气头上,你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
听到此话,冬月睁大了眼,眼中的惊讶恰到好处。
“公公,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李福看着她震惊且单纯的眼神,笑了笑,招招手示意她往一旁来,确定到了没人听到的角落,李福才敢低声开口。
“唉,你是不知,就在你来之前,侯府世子阮长安刚被带下去,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他竟然……”
李福往四周看了看,才继续说道:“竟然敢与陆达远共谋,想要叛国弑君!”
“这不,被陛下发现,两人如今都在天牢中,怕是凶多吉少。”
说完李福撇着嘴摇摇头,活脱脱一副嚼舌根的模样。
冬月此时的震惊多了一份真情。
“啊?这、这二人也太大胆了!”
李福一拍大腿,“可不是,方才我在殿内被吓得出了一身汗,诶,我是跟你随意说说,此事你万万不能往外说,不然你我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冬月连忙点头,“公公放心,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语毕又往李福手里塞了一些银两,把食盒也递过去,便匆匆离开。
“这就是她给你的?”
冬月刚走,李福就进了御书房,贺昱青看着桌上的东西微微蹙眉。
“看来惠嫔有些坐不住了啊,朕特意没封锁消息,阮陆二人被抓她已经知晓,这都派人来打听消息了。”
冬月自从成了惠嫔身边的红人后,她便时常来李福这边打探消息。
李福问过,冬月一脸为难,她说自己都是在为自家娘娘着想,否则按她那冷冷清清、不争不抢的性格,何时能获得宠爱。
可惜,李福当面收下的钱财,转头就出现在了贺昱青的桌上。
今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李福,她如若再来打听,你依旧告知,朕倒要看看这位娘娘有多大的本事。”
阮陆二人如今被关在牢里,正在等待大理寺的调查。
时间一天天过去,证据也越来越多,贺昱青沉住性子,让大理寺继续去查,要把他俩所以能查到的都呈上来。
而惠嫔那边贺昱青却没着急,他在等一个确凿的证据,一定要将其一击即中,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是以惠嫔如今还不知自己已经被贺昱青重点监控,还在宫中沾沾自喜。
天气日渐转凉,调查却进行地如火如荼。
贺昱尧如今依旧呆在府中,毒倒是也没再发作过,可明显能看出他消瘦了许多,太医每日都在研究到底该怎么配药,才能减缓毒性的蔓延。
此次贺昱尧没有隐瞒,而是放任自己中毒的消息,很快京城的人都知道毓王爷被人下毒,如今已时日无多。
言宁绮也听说此事,还以为他又严重了,便立刻来到王府。
当她亲眼看到贺昱尧坐在书房,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你还好吧,外面怎会传出那种消息?”
言宁绮有些生气,现在她是一点儿也听不得关于贺昱尧不好消息。
贺昱尧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赶紧起身把人迎进来。
“抱歉,是我没及时派人告知你,又让你担心了。”抬手轻轻拂去言宁绮头上的雪花,他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转身拿过一个汤婆子,塞在言宁绮手中,“快暖暖,你手冰的很。”
两人的手轻轻触碰,言宁绮有些湿了眼眶,自己是从外面进来的,可贺昱尧一直呆在府中,他的手竟也有些微凉。
记得之前,言宁绮还抱怨过他像一个小火炉,可现在有蚀心蛊的折磨,他的身体已经没先前那样健朗。
言宁绮牵过贺昱尧的手,一起抱住了汤婆子,“你也暖暖。”
贺昱尧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安,可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二人静静地握着手,一时无话。
贺昱尧抬头,看向外面,“你来时下雪了吗?”
言宁绮看着他,点了点头。
贺昱尧拿了两个斗篷,在言宁绮的下巴处认真地打结,“穿好了,我们一起去院子里赏雪吧。”
站在屋檐下,言宁绮望着空中的雪花有些出神。
“去年的初雪,我们还在言府,我记得大哥跟在我们后面插不上话,你走后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特别有趣。”
提起那时,贺昱尧也勾起嘴角,抬起左手轻轻拢在她的腰间。
“其实,那天是特意让琴音看见我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那时我们见面很少,我与大哥聊天时心不在焉的,不知往周围看了多少次。”
言宁绮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人皱了皱鼻子,嗔怪一声,“你怎么就叫上大哥了?”
贺昱尧抬手摸摸她的头,面露傲娇,“反正早晚的事,提前改口适应适应。”
看着有些无语的言宁绮,贺昱尧轻声笑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可是谁都没有提出要回屋,二人相拥在屋檐下,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
贺昱尧收紧了双臂,紧紧抱着言宁绮,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绮儿,抱歉,我好像有些自私。”
言宁绮从他怀中抬头,面带不解。
“我的身体,现在谁也没有把握,可我还是自私地想与你成婚,我害怕连累你,可同时也会害怕不曾拥有过。”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矫情,但你说过我们要坦诚,我便说出来了,抱歉,还请你不要嫌弃我。”
言宁绮抬手抚上他的脸庞,好像又瘦了些。
“你的毒我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抱歉,我一直相信会好起来的,也请你相信,好吗?”
“退一万步讲,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的,现下我们心意相通,便要遵从内心,否则将来定会抱憾终生。”
言宁绮深吸一口气,全是雪花的冷。
“至于你所当担忧的,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孔老和太医,我更相信,老天不会这样残忍。”
她的坚定、鼓励,让贺昱尧展开笑颜,她总是这样,在自己失意时给出无限的力量。
眼中的她,往院中走去,雪花落在她身上,红色的斗篷被盖了薄薄一层雪白。
他听到她说:“这么好的景色,可不能辜负,王爷,打雪仗吗?”
说完,不等贺昱尧回答,言宁绮抓起一把雪,便向他扔了过来。
还沉浸在欣赏她美貌的贺昱尧,一下子被击中,雪团在他胸前散开,沾了一圈白色。
贺昱尧被她感染,冲进院里也抓起了雪。
两人你来我往,仿佛孩童一般,在雪地里打闹。
匆匆赶来的子陌也被这副情景所感动,一时不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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