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贺不疑有他,态度傲慢地让林朝在门外等了十多分钟,在屋里换了一身最体面的衣服。
走廊中,林朝很有耐心地站在门口,手指在口袋中摩挲刀刃,普通的便宜水果刀并不会非常锋利,手指搭在上面只能印出一道白痕。
这样也好,钝刀子割肉才能叫人疼。
“弟弟,你收拾好了吗?”林朝语调之中带着点愉悦,伸手将从门缝里爬出的小紫接过来。
林子贺“砰”的一声将门打开,踢上一双穿得灰白的鞋子,“好了别催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多话。”
“以前赵阿姨不让我跟你说话。”林朝说。林子贺闻言不由想起自己被管家杀死的母亲,脸色变幻,“别提她,你跟徐律约哪了?快点带我过去,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要你那笔钱了?”
“就在对面那条街上呢。”林朝说。
城中村对面是缤纷城,相较于其他商场,显得格外冷清,里面的门店也并不全是高档店铺。
以林子贺现在的经济实力,他从搬到这里来,一次都没去那边吃过饭。
但好在路程近,都不必导航,五分钟就能到。
林子贺脚步轻快地越过林朝走在前面,背影挺直,看起来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弟弟,你别走那么快,我要跟不上了。”林朝的声音在楼梯内回荡,不大,但有股阴森的味道。
林子贺莫名打了个寒颤,不耐烦地转头,“你就不能快……你干什么!”
林朝什么也没干,只是把那把嫩绿的水果小刀握在胸前比划,似乎在测算以怎样的角度刺入,才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见林子贺面上露出不解和些微恐惧,林朝脸上的笑容扯得更开,大步往他的方向追去。
“弟弟,我昨晚做梦,爸爸说很想你呢,还拜托我送你去和他团聚。”林朝走得并不快,目的也并不是追上林子贺。
如果想要立刻杀掉面前的人,那最快的方法应该是让小紫咬他。
可这有什么乐趣?无知无觉地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奖赏。
“你,你骗我!”林子贺一脸不可置信,转而怒骂道:“你有病吧!拿这事把我骗出来,你杀我干什么?”
林朝的刀步步逼近,饶是林子贺自认能打得过林朝,也不由得开始后退。
林子贺体力还可以,但关键时刻总是容易腿软,以前学校运动会是这样,现在被人用刀追着也是这样。
他在楼梯上突然踩空,沉重的身体摔了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一时半会根本爬不起来。
剧痛遍布全身,林子贺以为林朝会趁此机会持刀上前,但没想到林朝反而放慢了速度。
“林朝,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杀我干什么?”林子贺万分不解,他小时候是欺负过几次林朝,但都是小打小闹,又没造成什么伤害。
其实面对林朝的靠近,他并不十分害怕,那只是很小的一把水果刀,而且林朝看起来瘦弱,两人打起来那刀子还不知道捅谁身上呢。
况且光天化日,他就不信林朝还真敢杀人。
“无冤无仇?”林朝歪头看他,曾经打着精致领带的少年此时只能穿着件半旧的T恤躺在地上,仰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剪掉小乖的尾巴?”
小乖是他小时候养的猫,被林子贺剪了尾巴,赵茹嫌丑,给埋了,活埋。
林子贺嗫嚅道:“那时候小,不懂事……不就是只畜生,死了就死了呗。”
“……死了也好,活在林家还要遭罪呢。”林朝自言自语,眼睛盯着林子贺,又问:“那年冬天你和朋友在玩游戏,为什么要和赵茹说你想听钢琴?”
“我!”林子贺语塞道:“我又不知道她会让你在外面弹,我只是想听点音乐而已。”
可明明即便他弹了,林子贺也听不到。
林朝垂下眼眸,弹完琴后,他发高烧,烧了整整三天,烧得几乎要连李婉萍的样子都忘干净了。
“还有,你为什么要给李老板看我的照片。”林朝面无表情道。
“那不是我的意思!”林子贺争辩道:“爸说李老板能帮我们家,他喜欢漂亮男孩……我能怎么办,爸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我不只能牵线搭桥?”
见林朝不说话,林子贺又道:“而且,你不是没事吗!”
确实没事,林朝想,这还要多亏李婉萍给他留下的那只情蛊,能让李老板短时间内对他言听计从,虽然事后他收回情蛊后,林家遭到了李老板的报复,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多关几天小黑屋罢了。
楼梯间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几分钟,也好像是几秒钟,林朝突然道:“林子贺,我要死了。”
“啊,啊?”林子贺显然没反应过来。
“所以我决定带你一起走,”林朝语气认真到有些怪异,“像你这么肮脏的人,是不配活在世界上的。”
这一刻,林子贺终于害怕起来,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撑着地板一下就跳了起来,飞快往楼下跑去。
“你神经啊!你要死了关我什么事,我还想活呢!”林子贺边跑边喊,可惜现在楼里大部分人都在上班,根本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老旧的自建出租楼,连个监控都没装,就算他死这,也不一定能查得到凶手。
他听着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心中不由诧异,林朝什么时候能跑这么快?还是说他以前跑起来的时候根本没用全力。
老楼的楼层矮,又是两个成年男人,全速跑起来,从六楼到一楼连两分钟都不需要。
林朝把时间掐算得很好,在一楼和二楼中间,追上了林子贺。
让人脊椎发凉的冷冽贴近林子贺的后背,他预感下一秒,林朝那把像玩具一样的小刀就要扎进自己的肉里。
他加速往前跑,想要到达宽阔一些的地方再还手,但让他诧异的是,林朝的刀并没有落下,他没时间回头看,三两步跑出老楼。
林朝还站在原地,他举着刀的手被一只宽大修长的手钳制住,腕部白皙的肌肤都被捏红。
顺着手往上看去,乌黑微卷的头发已经夹杂了些明显的白色,黎宿的脸上依旧带着没有血色的惨白。
林朝知道自己想找林子贺都这么容易,黎宿要是真想找到他应该会更简单。
但也着实没想到黎宿会来得这么快,大约是他一出门,黎宿就醒了。
“黎宿……”林朝想让他松手,对视上黎宿冰冷的眼神,突然住了嘴。
“砰!”一声巨响从楼外传来,林朝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老楼外面便是公路,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林子贺,此时已经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而他面前停了辆掉漆的货车。
不过片刻,货车上跳下来个面色胀红的男人,走路歪歪扭扭,想将林子贺扶起来也不得章法,自己反而还摔了一跤。
林朝瞬间空荡的脑袋里浮出两个字:酒驾。
而后才是林子贺死了。
“为什么……”林朝不能理解,为什么他想做的事一件也没做成,想杀的人也一个都不是死在他手上。
身旁男人手中用了点劲,轻而易举地将小刀从他手里夺走。
“先跟我走。”黎宿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漠。
林朝心中惴惴不安,但还是跟着他从二楼楼梯的窗户处跳了下去。
曲城太阳没有重云寨烈,温和的阳光洒在身上应当是很舒服的,但林朝被黎宿牵着往前走,却觉得如坠冰窟。
黎宿打了个车,到两人租的房子那。
一路上林朝都不敢主动跟他说一句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两个人迟早是要分开的。
到家后,林朝沉默得换上拖鞋,门在身后被人重重关上。
沉重又冰冷的气息自颈后传来,林朝凌乱的后衣领被人拽整齐,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黎宿收回手后并没有看他。
在林朝准备去到厨房洗手时,手腕再次被黎宿攥紧,以一个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人拉到卧室。
林朝被甩在床上,不疼,但有点懵。
他思量了几秒,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黎宿哥,我……”
“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就自己走?”黎宿打断他。
仅隔着一米的距离,林朝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黎宿的表情,好像比起恼怒,更多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失落,难过……和许多林朝分辨不出的夹杂在一起,黎宿好像是在害怕。
“你知不知道,我醒过来看不见你会有多担心?”黎宿终于放缓了声音,“阿朝,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情蛊是我下的。”林朝心里空空的,灵魂像是在空中漂浮,看着黎宿即将落在躯壳上的审判。
可黎宿却说:“我知道。”
“……你知道?”林朝不知该作何感想,下一刻便反应过来,蛊是黎清的,下蛊的人太好猜。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黎宿再次打破他的猜想,“我就算再迟钝,也修了十多年蛊神术,即便那蛊是我妈的,进入我身体后,我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那你为什么要留它在身体里?”
“因为蛊是你下的啊。”黎宿理所当然的说。
“……为什么?”林朝眉头都皱了起来,嘴唇微微张着,大为不解。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一见你,就喜欢你。”黎宿缓缓抱住他,低声道:“喜欢得要死。”
不过这次是他疏漏,没想到蛊神会这样霸道,让他昏睡了十多个小时,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黎宿亲亲他脸颊上的软肉,“所以你害怕我责怪你,才想跑?”
“黎宿。”林朝的声音像他的脸颊一样柔软,“我要和你分手。”
“……”黎宿手上一僵,将人按在床上,“宝宝一晚上没睡,都困迷糊了,睡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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