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车看看吧。”封寻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关敏曦亦是点点头。

庄懿率先推开车门，卷着沙的风裹灌入车厢。

封寻月解开安全带，动作间，目光快速扫过驾驶座侧门储物格。

刚才庄懿整理装备时，她瞥见里面似乎有一把不起眼的匕首。

趁着关敏曦也手忙脚乱解安全带，庄懿背身下车，她快速地伸手探入格内，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柄，即刻将其抽出塞进白大褂宽大的内侧口袋。

匕首小巧，但锋刃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安全感。

总算有点防身的东西了……

她推开车门，凉风扑面。庄懿已经走到断桥边缘，正低头俯视着那深不见底的裂谷，背影在巨大的断裂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关敏曦也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双手紧张地绞着斗篷的边缘。

封寻月没有立刻跟上，她转身回到车旁，探身进副驾驶，一把抓起了摊开在座椅上的地图。

她拿上地图，才快步走向断桥边缘，与两人汇合。脚下的水泥路面布满裂痕，一直延伸到陡峭的断崖处。

她探头向下望去，深渊里弥漫的尘雾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深不见底。

“方向没错。”封寻月低头确认地图，又抬头看了看断裂的桥，“地图上标注的就是这道桥 ，通往研究所所在的山区。”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断崖上显得格外清晰。

“那就找其他路。”庄懿道。

封寻月却摇头。绕路？谈何容易。这深谷的宽度和两侧近乎垂直的峭壁，简直是天堑。

关敏曦也焦急地比划着：【地图上还有别的路吗？】字幕在她手边出现。

封寻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被断裂的桥面边缘吸引了。

巨大的水泥块的崩裂处，那些裸露出来的粗大钢筋，并非像被巨力向下拉扯般垂落，而是向上扭曲弯折的，甚至有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从下方猛烈撞击后向上掀起的姿态。

显然，要形成这样的断面，冲击力应该来自下方。

真奇怪。

她再次探头，更加仔细地朝深渊下方望去。尘雾翻滚，遮蔽了大部分视野，但隐约可见谷底是嶙峋的巨石和堆积的瓦砾，并未看到任何她想象中的，能一头撞断如此巨大桥梁的恐怖巨兽。

不是怪兽，那是什么？爆炸？地质塌陷？还是……某种更无法理解的力量？

封寻月压下心中的疑虑，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新的前进路线。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地图上。手指沿着断裂的桥梁位置向后移动，仔细搜寻着周边可能存在的替代路线。最终，在距离断裂桥梁大约十几公里外，靠近城市遗迹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熟悉的图标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个简化的飞机轮廓。

飞机场。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封寻月抬起头，目光扫过皱着眉观察崖壁的庄懿和一脸焦虑的关敏曦。

“我们开飞机去。”

【？】关敏曦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她的手飞快地比划：【飞……飞机？你会开吗？】

庄懿的目光也瞬间从崖壁转向封寻月。

面对两人的目光，封寻月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当然。”

她顿了顿，用一种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补充道，“我爸在夏威夷教我的。”

这话当然没人信。

不过关于开飞机这事，还真得谢谢周子远那个笨蛋。

遥记周大少十八岁生日那天，非要缠着他那个富豪老爹送一架私人直升机当成年礼物。

他爹也是狠人，直接甩话：学会了就买。于是周少爷脑子一热，硬拉着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封寻月，跑到郊区一个飞行培训基地报了名。

结果呢？周子远一上驾驶座就浑身发抖，实操课一塌糊涂。反倒是作为“陪读”的封寻月，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理论知识和操作流程记得滚瓜烂熟。只可惜当时她未成年，教练死活不让她碰操纵杆，只能在模拟器上过过干瘾。

不过，那些操作步骤，以及仪表盘识别紧急情况处理之类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理论知识，她有的是。

庄懿盯着封寻月看了半晌，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转身就朝装甲车走去。

关敏曦看看封寻月，又看看走向车子的庄懿，脸上依旧带着震惊和茫然，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小跑着跟了上去。

重新上车，庄懿调转车头，沿着地图上的标注驶去。地图显示，机场位于城市的边缘地带。

路途并不平坦。越靠近曾经的都市，路况越差，道路被巨大的裂缝和倒塌的建筑残骸堵塞，庄懿不得不驾驶着笨重的装甲车在废墟间艰难地迂回穿行。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两旁那些高耸却残破的写字楼和商场。

机场外围的广场上，景象可怖。

几乎是满地骸骨，不是零星的几具，而是密密麻麻，呈现出一种惊悚的惨白。许多骸骨还维持着临死前挣扎或是奔逃的姿态。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定格在了病毒爆发秩序崩坏的那一秒。

装甲车碾过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轮胎压碎了几根细小的骨头，关敏曦吓得捂住了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庄懿将车停在航站楼入口附近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他推开车门下车，看着这片白骨坟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到的只是普通的石头。

他甚至走向离车最近的一具相对完整的人类骸骨，想俯身查看。

【等等！】关敏曦急切地推开车门跳下来，几步跑到庄懿身边，双手用力比划着：【别碰！教授说病毒可能还有残留，会感染的，很危险！】

庄懿的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戴着手套的手，又看了看那具骸骨空洞的眼窝，最终缓缓直起身，收回了手。他沉默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警告。

封寻月也下了车，心说我可没说过不能碰这种话。这人死了才好。

随即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指向航站楼后方隐约可见的巨大停机坪：“去那边。咱们找还能用的飞机。”

三人不再耽搁，踩着满地的白骨，小心翼翼地穿过坍塌的航站楼入口，朝着后方的停机坪走去。

航站楼内部更加破败，值机柜台东倒西歪，安检设备锈成了废铁，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全部破碎，广告牌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墙体，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宣扬着和平与旅行的美好画面。

停机坪的景象并未比外面好多少。宽阔的水泥地面上，同样散落着大量的骸骨，只是相对稀疏一些。

几架大型客机如同搁浅的巨鲸，歪斜地停在机坪上，机身上布满了锈迹和巨大的破洞，有的机翼折断，有的起落架深陷在开裂的地面中。

周围还停着一些地勤车辆，也都成了废铁。

封寻月的目光快速扫过这片飞机坟场。她的目标很明确，直升机。

普通客机需要的跑道太长，且启动程序更复杂，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停机坪边缘一个相对独立的机库旁。那里停着几架体型较小的飞机，其中一架深灰色涂装，旋翼叶片还算完整的直升机，在一堆破铜烂铁中显得格外“精神”。

她快步走了过去。庄懿和关敏曦紧随其后。

走近了看，这架直升机保存得确实相当完好。机身虽然蒙尘，但无明显破损或锈蚀，舱门紧闭，舷窗也还算干净。

最让封寻月惊喜的是，机舱周围和驾驶舱内，竟然没有看到骸骨。仿佛灾难发生时，它正静静地停在这里，未被波及。

“就是它了。”封寻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她绕着直升机检查了一圈，确认起落架稳固，旋翼无明显损伤。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驾驶舱的侧门。

一股混合着机油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但并不难闻。驾驶舱内部虽然落满灰尘，但仪表盘和操纵杆以及座椅都完好无损，甚至座椅的皮革都没有严重开裂。

她搓了搓手，对身后的两人说道：“我上去检查一下系统，你们在外面等我信号。”

庄懿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靠在机舱外壁上，目光扫视周围的环境，保持警戒。关敏曦眼神里混合着期待和担忧，对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封寻月不再犹豫，利落地爬上了驾驶座。座椅的触感有些僵硬，但还算舒适。她拂去仪表盘上厚厚的灰尘，露出下面复杂的按钮开关和显示屏。

熟悉又陌生的布局唤醒了她脑海中的记忆。虽然品牌型号和她当初在模拟器上接触的略有不同，但基本原理和关键仪表的位置大同小异。

她尝试着接通辅助电源，仪表盘上几盏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几下，随即稳定亮起。系统有反应，有电。

“有戏！”封寻月心中一振。她按照记忆中的启动程序，将燃油泵打开，检查油量发现还有大半箱，然后确认电路连通。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动机启动按钮。

嗡——

一阵轰鸣声从机身后部传来，紧接着，主旋翼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起来，由慢到快，卷起地面大片的灰尘。

成功了。

封寻月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快速检查各项仪表参数，一切正常。

“上来吧！”她对着机舱外的两人喊道，声音在发动机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庄懿动作最快，他拉开机舱后门，示意关敏曦先上。关敏曦迅速地爬了上来，在副驾驶后方的座位坐好，紧紧抓住了扶手。

庄懿随后上来，利落地关上舱门，坐在了封寻月身后的位置。

巨大的噪音被隔绝了大半。封寻月戴上挂在旁边的飞行员耳机，又将备用的递给身后二人。

“坐稳了哦！”封寻月最后检查了一遍仪表，确认无误。她双手稳稳握住两根控制杆，脚下轻轻踩上方向踏板，深吸一口气，缓缓上提其中一根杆。

噪音逐渐增大，旋翼的转速已经达到起飞要求。

机身微微一颤，接着，在旋翼卷起的巨大风中，开始缓缓摆脱地心引力。

直升机在封寻月的操控下，平稳地离地，飞升。

视野瞬间开阔。下方的所有建筑景物都逐渐变小，久违的愉悦感涌上心头，她微微调整操纵杆，直升机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向。

然而，这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