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陈嵩问道:“哦,我想起来了,去年的确有一起小儿意外丧命案子,因为缺乏关键人证,故而府衙并未接案。”

董邱氏再次伏地:“大人,我现在虽不是母亲,但我曾是母亲。我真的不是故意杀害这个孩子的。我的孩子死的冤,我没有证据,但我也不会杀这个孩子来报仇,请大人明鉴。”

陈嵩道:“齐胜平,你怎么说?”

齐胜平说:“大人,这妇人胡说,我没有害死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是自己体弱夭折的,关我何事。至于调戏,更是无中生有了,小人本本分分,大家有目共睹的,大人尽可派人去调查,小人是真金不怕火炼!”

陈嵩略思索了一番:“于县丞,当时董邱氏来报案时,是否进行验尸?”

于钦升道:“大人,有验尸。下官记得,当初这件事是风月之事为起因,孩童丧命为结果,因走访调查结果不明,故而府衙只记档未宣判。当时的验尸结果在典史大人处应该有记录。”

陈嵩道:“如此,此案目前已显出复杂之势,待府衙调查后再审,等待期间,你们两家均不可离开嘉兴府。”

“大人,有何复杂的,就是这个女人要杀我的孩子,应该立即判她!”齐胜平不服道。

陈嵩再拍惊堂木:“放肆!岂容你来教本官如何判案!你儿子被噎着,你第一时间不送医,反而揪着这个妇人来报案,你说你成婚三年唯此一子,定当如珠如宝地疼惜的,怎地还不知道生死就开始要惩治凶手?你倒是给本官说说啊!”

“是啊,是啊,这也太奇怪了吧!”周围人开始议论。

齐胜平有点慌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代休跪在一边,耐心全无,于是便开口道:“大人,小人有话要说!”

陈嵩问道:“许你说话!”

代休道:“大人,从升堂至今,原告被告双方都是说小孩是被花生噎着的。被告也承认是喂食了花生,但是噎着孩子的并不是花生。”

“啊?”众人哗然。

“肃静!”陈嵩也惊讶不已,“证据呢?”

代休转头对胖值守道:“值守大人,刚才我交给你的东西呢?”

胖值守也在疑惑中,听到代休的话赶紧把攥在手里的东西摊开递给陈嵩。陈嵩一看,确实不是花生,而是半颗炒蚕豆。

代休道:“大人,这是我救治小孩时,小孩喷出来的东西。并不是花生。刚才原告说从发现孩子被噎,到被救治有两盏茶的时间,可是据我的经验,若真有两盏茶,这孩子已然在黄泉路上排队等投胎了。我初见这孩子的时候,分明是刚噎不久,绝对不会超过半盏茶的时间。若是大人不信,可以请嘉兴府里的小儿科名医前来佐证。”

“去请济世堂卞大夫!”陈嵩吩咐道。

“齐胜平你还有何话说?”陈嵩严厉地问道。

“小人,小人......”齐胜平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他边上的妻子开始神色慌张,左顾右盼起来。

陈嵩大声喝问:“齐方氏,你来说!”齐方氏被陈嵩的官威吓得直哆嗦,口中喃喃有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董邱氏要杀我的孩子,她要杀我的孩子给她的孩子报仇。”

“你冷静点!”齐胜平怒喝妻子道。

这时候,官差带着卞大夫赶来,陈嵩当庭询问,卞大夫确认了代休的说法。陈嵩当庭宣布此案待调查后再审。齐胜平暂且收押,董邱氏归家看管,齐方氏归家,无事不准踏出嘉兴府。

人群一听陈嵩的宣判,意犹未尽之余也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到底是什么个缘由。

代休随着人群自顾自的走出大堂,却被胖值守喊住:“代休小哥等一下!”

“值守大人,有事吗?”代休问。

“你不是要见典史大人吗?他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胖值守说。

代休喜不自胜:“多谢值守大人了!”

跟着胖值守到了衙门的值房,按照胖值守的吩咐,代休抱着行李在门外等候,胖值守自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胖值守就出来让代休进去。

一间大屋子,隔断成两间,外间是办公大桌子和书架,里间是典史小憩之处。典史大人姓张名充,五十多岁的汉子,孔武有力,听说是走武科举的路子的,但是走了多年没走通,就在本地当了捕快,进而升为典史,要知道从捕快到典史是破次元壁的,张充怎么说都算是很励志的一款人物了。

张充到底是武人出身,直来直去,也不等代休做哪些繁文缛节,就直言:“于县丞跟我说过了,我这边前天倒是抓了两个人贩子,是南边逃来的,抓到的时候手上还有两个孩子,不过都身患重症,解救下来没多久就去了。”

代休如遭雷劈,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哆嗦着嘴唇:“两个孩子是男是女,多大,叫什么名字?”

张充翻了一下手边的册子:“两个女孩,据人贩子交代,一个四岁,一个十岁,名字不详。”

代休低头自语:“四岁,十岁,对不上!”又抬头问张充:“大人,真的是一个四岁一个十岁吗?”

张充道:“据人贩子交代是这个岁数。抓捕后还未正式提审,我刚从嘉善回来,准备去审问。有什么消息,我让刘达通知你!”

“刘达?”代休疑惑。

“就是我!”胖值守解释道。

“大人,你去提审,能不能让我也跟着看看,我一路从南边追踪这伙人贩子,也算是交锋多次了,说不定我能辨认一二呢?”代休恳求道。

张充说:“不行,你非官门中人,如何旁观官府提审,你莫要多言,还是回去等消息为好!”

“小哥还是回去好好等消息吧,于县丞特意打过招呼了,典史大人会上心的。”刘达好言劝道。

代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退步。跟张充道了谢就告辞了。

跟着刘达垂头丧气的向门外走去,途中遇到一群人,拥簇着两个锦衣华服的长官迎面而来,其中一个撇了一眼垂着头的代休,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就扯了扯另一个华服男子示意。

另一个华服男子顺势看向代休,喊了一声:“沙余!”

代休一听到熟悉的旧名字,闻声而望,你道是谁,原来是晏嗣霖和他的跟班晏青。

代休心思回转,立马上前:“啊!晏大人,好巧啊!想不到在此地遇到你。”

晏嗣霖笑道:“还是晏青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你了!”

晏青道:“沙姑娘的发型着实让人难忘。”

刘达惊讶看着代休:“你是个女娃娃?”

代休无辜道:“我从没说过我是个男孩子啊!”

“哪有女孩子这副打扮的呀!”刘达不可思议。

不理会刘达的疑惑,代休问晏嗣霖:“晏大人这是到此公干吗?”

晏嗣霖说:“下泉州办事,如今办完了,我三哥先遣我回京述职,途经嘉兴府,顺便来处理一下锦衣卫分处的事儿。你呢?你小妹找到了吗?”

代休叹气:“还没有,上次在定海,差点就逮到人贩子了,可惜还是给对方逃跑了。我多方打听,现在这伙人贩子前天被嘉兴府给抓住了,我这不是前来打听最新消息吗?”

晏嗣霖问:“那消息如何?”

“嘉兴府的大人刚要提审,我还得等!”代休忧愁的很,满脸焦急。

“晏总旗!”陈嵩带着于钦升亲自出来迎接。

晏嗣霖和陈嵩行礼,虽然说作为皇帝的直系亲卫,不管到哪儿,不管遇到多大的官都能被客气相待,但该有的礼数,晏家兄弟从不敢忘。

“陈大人!”晏嗣霖行礼道。

陈嵩回礼:“晏总旗千里迢迢辛苦了!随我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晏嗣霖道:“陈大人客气了,为皇上办差皆是本分,不敢说辛苦。”

晏青看着代休眼珠子不错得盯着晏嗣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里便有点猜测了,便做了个顺手人情,对晏嗣霖道:“总旗大人,这等待审问结果,还得有一段时间,代姑娘不如让属下带走,安排食宿去吧!”

陈嵩很是有眼力见儿,接着晏青的话就问了:“这小姑娘是牵扯什么案子了吗?”

晏嗣霖道:“前几月福州府的磨盘村遭遇倭寇屠村,这小姑娘的家人都被倭寇杀害了,还剩下一个小妹,被倭寇掳去卖给了人贩子。现下这伙人贩子已在贵府管辖范围内落网。”

陈嵩点头道:“可怜呀!张充呢?”

陈嵩一开口,刘达就转身去叫张充了,张充来的也甚快,表示会在近期内提审人贩子。晏嗣霖面带微笑着看着陈嵩,陈嵩对张充道:“既然是人贩子,那便是拖延不得,迟一刻,孩子找回的机会就少一些,还是立即提审吧!”

张充知道陈大人有意卖晏嗣霖一个人情,想想也对,锦衣卫直达圣听,此次到嘉兴府虽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迎合他们的要求总是没错的。于是张充就回道:“那属下就去安排一下,即刻提审。刘达,你去拘房知会一声,大人们即可就到。另外顺路嘱咐刑房的老秦,就说嘉善刚到的杀人犯先收押,容后在审。”

代休一听,就知道张充是个老甲鱼了,在卖上官人情的同时,还点明了这个人情是耽误了其他工作才送的,即卖了自家长官的面子,又说明了他不是因为懈怠而延后提审人贩子的。都是人精啊!

陈嵩很识趣的邀请晏嗣霖旁听提审,晏嗣霖顺坡而下就答应了。代休亦步亦趋的跟在晏青身后,晏嗣霖没有发话,陈嵩和张充见如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拘房,一股子闷热感,气味儿也不好闻。拘房不同于牢房,是那些没有判刑的嫌疑犯待的地方,故而这些人的形象跟普通老百姓无甚两样。

拘房的管事领着他们一群人进入最里面的一间,进去一看刑具齐全,配置和正式牢房一样。几位官爷坐定,就有人将两个人贩子提了上来。

张充作为典史,自然主问:“案犯自报姓名,所犯之事!”

一个壮汉满脸横肉,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主,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何必多此一问,我是什么底细,大人难道不知?”

话未落音,一边执刑的小吏,立马上去就一鞭,力道均匀又有力度,人贩子的半边耳朵立马血流如注,血肉模糊。人贩子吃痛大喊一声后,倒也是立即咬牙强忍,只剩下粗喘的呼吸声,目光恨恨的盯着张充,似乎要一口将他吃了。

张充不理会人贩子的嚣张,哂笑道:“不必在此地跟我充壮士。我手底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一时的嘴硬也不过是一时,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的磨。不过,你到底是血肉之躯,看着强壮,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扛得住。二麻子,你给这位‘壮士\'介绍介绍咱们的手段,慢慢地说,细细的讲,总得让人家晓得其中的妙处!”

执鞭的小吏果然一脸麻子,讨好的跟各位大人作揖:“那小人就托个大了!”得到陈嵩的点头,二麻子麻溜的将刑具架拉过来,上面叮叮当当,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器具。

二麻子煞有介事的对这两个人贩子道:“两位请看,这是刮皮刀,不同于仵作的刮皮刀,我这把没有仵作的锋利,毕竟仵作验尸解剖,讲究个干净利索、整齐平整。我这把是半开锋,钝刀子割肉,才能让犯错的人知晓错在何处。放心,我手艺也练出来了,顶多刮的时候时间长点,其他只要壮士忍忍就好了。”

“这个,是滚钉球。从滚钉板改造而来,遇上穷凶极恶之徒,我们也不能保证能完全制住犯人滚钉板不是,这个滚钉球,上面的钉子都是钢的,锋利异常,贴着要紧的地方,这么一滚一按,啧啧啧,绝对是立杆见影,极致的痛苦就是极致的享受不是?”

“这是木帽子,也是个新鲜货,到货也小半年了,还没有够的上的犯人尝试过,待会儿给壮士试试,我也好记录记录效果。你看,这个木头帽子,两侧是活动的,用麻绳一穿,头围可以变大可以缩小,木帽子的内侧是短木钉,贴着头颅两侧,再由两个人站定左右,拉着麻绳这么一使劲,一般犯糊涂的、拒不交代的犯人,立马就清醒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会说的!”

代休在一边听得直想笑,侧仰着脑袋跟晏青嘀咕:“这个小吏,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晏青以为代休会说:“我听得害怕,想出去。”谁知道人家原是当在看戏。晏青满头黑线:“我说妹子,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代休奇怪道:“怕?我还嫌那个小吏说的不够声动呢,让我去说,我保证说的更精彩!”

晏青想起代休在磨盘村审问倭寇的壮举,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无奈道:“行了,我的姐姐,你安心看戏吧!”

这边二麻子讲的兴致正起,有点忘乎所以,喋喋不休的将第一排的器具讲完,那边大人的茶水也重新上了一茬。再看那两个人贩子,先受一鞭的还是硬挺着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另一个瘦小点的,已经尿了裤子。

二麻子笑道:“哎哟喂,我的这位爷,您这是怎么了?我这光是讲讲而已,你就开了闸,待会儿要真是真刀真枪的上了,你还不得直接背过气去?你可要坚强起来呀,很少有人这么有牌面的,审问的时候能让这么多大人围观,这也是你毕生荣幸不是?要不咱先试试这个刮皮刀。”

二麻子作唱俱佳,抽出刮皮刀在牛皮上刮了几下,霍霍有声:“这个刮皮刀体积小,我拿着也轻便,你受着试试?”说着就扯开小个子的胸襟,要在胸口试刀。

“别,别,别!”小个子一叠声的求饶,带着哭腔喊道,“绕了我,饶了我,我不过是个听吩咐的啊!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二麻子笑着,脸上的麻子随着肌肉在脸上蠕动,一股恶心感让代休打了个空嗝:“别这么快求饶啊,我这一刀都未试呢!来来来,好不容易来我们这儿一趟,做客也得喝杯茶不是,咱这儿也没茶给你们喝,试一刀也算我们尽了地主之谊,来来来!”二麻子嘴上念着,手下可没见哆嗦,照着胸口的位置这么划拉一刀,小个子感到一阵剧痛,就翻白眼晕了过去。

代休勾着脖子看去,并没有见血,只有一道他通红的印子。代休疑惑不已,晏嗣霖回头解释道:“二麻子是个优秀的审讯人,擅长攻心。”

代休了解的点点头,在看向二麻子方向,二麻子举着刮皮刀转到大个子面前:“壮士,你看你的同伙这么不禁吓,要不你来?”不待壮汉开口,又是一刀,这一刀是血流如注,壮汉疼的嚎出了声,将一边晕过去的小个子嚎的悠悠转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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