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繁，这个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

“等我百年以后，这个房子就归你、航航、飞飞。”

“奶奶，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吧？”

老太太笑笑，“早晚都要说的，有什么早不早的？”

叶繁无话。

“去年□□的时候，我问了工作人员怎么办遗嘱，他让我去找公证处公证。”

“你办了公证？”叶繁有些惊讶。

“喏，”奶奶指着文件袋，“都在里面。”

叶繁从文件袋里找到了公证书。

“这些东西你帮我保管吧！”奶奶郑重其事地把这个任务交给她。

“奶奶，我和航航都不需要。”

老太太思索了片刻，“对了，航航还不知道，是吧？”

叶繁心下明了“不知道”所指的内容，“是的，她以为爸爸和妈妈一起死了。”

“也好，也好，别让她知道，让她开开心心的，”奶奶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都是我没有把你们的爸爸教育好，都是我的错……”老太太呢呢喃喃，掏出深蓝色花纹手帕擦了擦眼角。

“但这是两码事，这房子是我的，我有权利安排。你们3个都是我的孙儿，有同等的继承权。航航认不认我不重要，我知道我是爱她的。”

叶繁站起来就要把文件袋放回去。

“繁繁，你听奶奶的话，把房产证和公证书都拿走。你是长姐，下一代的事，都听你的安排。等我两腿一蹬，这房子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租出去也好，卖出去也行。”

眼见叶繁不动作，老太太重重地咳了一声，“繁繁，你知道这件事交给你最合适。你就帮帮奶奶，以后我到了地下，也好跟你爷爷交待。你爷爷走得早，让我要管好这个家……”

“别说了！”叶繁并没有生气，理智告诉她，奶奶说的对，这是老人的心愿，应该得到满足。她打开帆布包，把文件袋装了进去。

两人再不提这件事，叶繁剥了个橘子放到奶奶手中。

“繁繁，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交一个也行，不一定要结婚，只要品行端正、对你真心实意，人啊还是要有个伴。”

叶繁苦笑，“我一个人挺好，不需要什么伴。”

“最好再有个孩子，生个女儿就好，像你一样聪明伶俐，天天陪着你。”

叶繁笑得灿烂，“像我一样做个孤儿？”

奶奶哑然，低头慢慢撕下橘子的经络，还到叶繁手上，侧身面向墙躺下,“繁繁，你也睡会儿吧。”

叶繁和衣躺在叶宇飞的小床上，指尖触到又硬又糙的粗棉布，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半睡半醒间看见奶奶坐在床边轻摇蒲扇，柔柔的微风拂面，难辨是梦境还是现实。

叶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时神魂还未复体，猛地坐起来，用手顺了顺头发。

奶奶打开昏黄的吊灯。

叶繁低头看看表，已经6点多了，明天是周末，叶宇飞一会儿会回来，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她收拾好东西，交待奶奶注意身体。

她用手机叫好车，嘱咐奶奶要照顾好自己，不管奶奶同不同意，从明天开始，一日三餐都会帮她点外卖，直到奶奶愿意请保姆。

奶奶眉毛一横，一副你尽管点，我就是不吃的样子。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叶繁接通，一把磁性的男声响起，“你好，我接了你的单，请问你的定位准确吗？”

“准确。”

“我的车停在江景路口行吗？”

“可以。”

“3分钟后见。”

挂断电话，奶奶非要送她出去等车，说一个女孩子夜里不安全。

一种离别的气氛像是顺着门缝漫了进来，这种又粘又腻的感觉让她很不自在。她知道奶奶是在关心她，可是分别的时间太长，她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关怀。

叶繁拉开卧室门往外走，时不时回头看看慢慢跟在后面的奶奶，出了门口，叶繁突然奔跑起来，前方路口停着一辆白色SUV，确认牌号，她拉开右后门，坐了上去。

透过车窗，叶繁看到了远处站在门口的奶奶，不知为何，她竟久违地有些想落泪，“师傅，快走！”

汽车缓缓启动，很快将老街道甩在后面，沿着江向前行驶。前窗开得很大，夜晚的江风有些凉，叶繁拢了拢衣领。

“您是冷吗？我把车窗关了。”前窗玻璃随之合上。

叶繁应了一声谢谢。

“叶女士，那是您奶奶吗？”

叶繁专心看着窗外，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问，“什么？”

“我说，那是叶宇飞的奶奶吗？”

她一时愣怔，思索着网约车是如何泄露个人信息的，“请问你……”

对方笑起来，“抱歉，是我唐突了。我们上午才见过面，在一中。我叫桑梓。”

这一句终于把叶繁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回来，“哦，不好意思，桑老师，”她又找补了一句，“真是太巧了。”

“是巧，”桑梓笑着打开了话头，却见叶繁掏出耳机戴了起来，同时转过头去看窗外，半晌无言。

桑梓想起上午叶宇飞找他时说的那些话，看看后视镜的叶繁，这姐弟俩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

叶宇飞冲进办公室，径直走到他面前说：“桑老师，你以后不要再找我姐。”

桑梓皱着眉头正想开口。

“你虽然是我的老师，但是你对我要有基本的尊重。”

他额头青筋暴起，表情严肃，目光竟然逼视着桑梓。

桑梓心里笑着说，这小子一本正经地倒反天罡，嘴上却说：“你说说看，老师怎么不尊重你了？”

“我明明让你别找我姐，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叫我姐来。”

“我没有告你的状，只是找你姐姐了解了解情况。”

“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我。”

桑老师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你是未年人，我找你的监护人有错吗？”

少年气得鼻子喷出火来，“那好，还有两天我就满18岁了，到时有什么事你找我。”讲完，叶宇飞一个转身跑了出去。

——

桑梓想起他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会有学生这么跟老师讲话，自己还跟他计较不起来。

车窗外灯光闪烁，叶繁一路无言，直至终点。

桑梓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提醒叶繁拿好东西下车，叶繁道了声谢，挥手跟他道别。

当叶繁在等电梯的时候，桑梓跟上来了。

面对叶繁满是疑问的眼神，他轻咳了一声，“嗯，我住在16楼。”

叶繁眼睛亮起来，“是吗？这么巧，我在23楼。”这对桑梓不是什么秘密。

电梯来了，2人上了电梯，叶繁问：“桑老师，我怎么没遇见过你？”

桑梓笑而不答，他们遇见的机会是不多，但他确信他们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