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被高彻直接传唤的锦绣怔楞了一下,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鹿呦，得到首肯后, 快步里屋走去。jiujiuzuowen

外边锦绣和鹿呦交谈时的声音虽然放得很轻，但高彻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听到鹿呦为小小的银霜炭而烦恼，高彻忍不住攥紧了手掌，脸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痛快。

往日里，他手下的人何曾需要为一块银霜炭而忧心。

他下意识喊出毓清宫大总管的名字，却只等到一片寂静。抿了抿唇, 高彻将锦绣喊了进来。

“参见殿下。”锦绣站到高彻跟前，态度拘谨, 心里惴惴不安。二殿下先前名声便不怎么好, 如今被封王后，这段时间越发难伺候。

高彻自然听出了锦绣声音中的紧张, 他没有在意, 而是朝着锦绣开口道：“买炭火这种事，你去库房领银子, 自去办好便是。”

后半句, 高彻放在心里没有说的是, 哪里需要用这种小事来打扰鹿呦。

锦绣微微低垂着，不敢直视高彻的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为难。如果库房里还有银子, 这当然只是一件小事, 然而问题就出在，库房里哪里还有买炭火的银子。

别说买银霜炭了, 就连给二殿下吃饭的银子都不一定够。

高彻封王分府出宫之后，他自己连同手下宫人，一切吃穿用度都不再归宫里管。燕王府破旧不堪, 修缮府邸，更换添置家具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燕王府上下十几个宫人十几张嘴，平日里的吃喝，每季的衣裳以及每月的奉例，都要花钱。

鹿呦又是绝不肯委屈高彻的。他每日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

这样下来，库房里那六箱金子，没多久便去了大半。还有起码三个月，才能拿到高彻封王后的供奉。

按照这个花钱速度，剩下的两箱金子可支撑不了多久。

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买银霜炭。

锦绣刚想把府里的情况告诉高彻，一道女声却打断了她的话。

“殿下既然这样说了，那这事再好处理不过了。”鹿呦从外面走进来，赶在锦绣开口之前说话。

锦绣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焦急，“可……”

一直关注着锦绣的鹿呦，见状朝她使了个颜色。

接收到鹿呦暗示的锦绣，不得不咽下到嘴边的话，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出宫这么久，她越来越替鹿姑娘感到不值和不平。必须得承认，算上她在内，府里的宫人都没什么能耐，全府上上下下都靠鹿姑娘支撑。她对殿下千好万好，然而殿下一蹶不振，心灰意冷，整日呆在府里，根本帮不了鹿姑娘什么。

鹿呦没有察觉锦绣心里的想法。

“多谢殿下，殿下为人如此豪爽。”鹿呦眉眼弯弯，一声声夸赞不断地从她嘴里说出来，“能遇上殿下，我真是走运。”

明明是略显浮夸、谄媚的话语，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让高彻听着尤为顺耳，心里咕噜咕噜像是煮开了水。

他握拳抬手抵在唇边，掩去唇边那一抹情不自禁微微上翘的笑容，故作淡定，朝鹿呦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鹿呦笑眯眯地看着高彻，直看得高彻下意识低垂下眼眸后，才收回目光，决定锦绣告辞离开。

锦绣刚跨出门，忽然又听到了高彻的喊声。

“锦绣留下。”

锦绣看向鹿呦。

鹿呦点点头，做了个口型，示意她留下。她察觉出高彻是有事想要单独吩咐锦绣，因此并未留下等锦绣，而是直接去了后厨。

府里的情况，她比锦绣了解得更清楚。

一直坐吃山空是不成的。

先前她上街，便是打算寻找一下商机。想来想去，鹿呦还是决定卖东西。但她这回不打算卖胡辣汤了，而是打算卖药膳，专门针对孕妇的安胎药膳。

她特地请教了周太医，又和府里的厨子商量了好几回，不断摸索着更改味道。为了这药膳，这段时间她放在高彻身上的注意力都少了一些。

另一边，留在高彻府里的锦绣正在听着高彻的吩咐。

高彻一抿唇，转向锦绣先前出声的方向，淡声吩咐道：“除了我这院子里，给鹿呦院子里也用上银霜炭。”

对待鹿呦，他心里总有几分愧疚。鹿呦救他一命，他先前曾许诺要重重赏赐鹿呦。当时的他，自以为自己还是权势滔天的二皇子，想着庇护鹿呦，将她带来京城。然而没想到，鹿呦跟着他来到京城后，非但没有得到重赏，反而跟着他一道遭逢巨变，沦落到燕王府。

只不过眼下，他能给鹿呦的，也就只有这区区一点照顾了。

“是！”

一直为鹿呦感到不平的锦绣回答的声音不由高昂了一些，眼角也流露出微微笑意，显出几分激动。她替鹿姑娘感到高兴！

鹿姑娘对殿下当真是死心塌地，爱惨了殿下。

鹿呦又不是从小伺候殿下的仆从，肯定不会是因为主仆情谊而对殿下如此尽心。事实上，鹿姑娘完全可以离开燕王府，去过更轻松的日子。一个女子，能在另一个没有血缘的年轻男子落难之时，不离不弃，除了爱慕对方，还能有什么原因。

而殿下，似乎也是有将鹿姑娘的好看在眼里的。

……

天一日比一日冷，昨夜甚至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然而高彻屋子里，却仍旧温暖如春。

在又一次发现来送饭菜的人不是鹿呦后，高彻终于忍不住朝着宫人开口问道：“鹿呦呢？”

“鹿姑娘应该在自己院子里。”宫人一边将饭菜摆到高彻面前，一边回答道。

高彻拿起勺子，刚想吃饭，却又放下了。不知为何，明明是同一个大厨做出来的菜，在换了一个照顾他用膳的人后，他却觉得味道没有先前那么好了。

搁下勺子，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眸看向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命令道：“带我去鹿呦院子里。”

“殿下。”宫人犹豫了，“昨夜刚下过一场雪，如今外边尤为湿冷。殿下您若是想见鹿姑娘，不如还是由奴去把鹿姑娘找过来。”

高彻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宫人的建议，“无需多言。你领我过去便是。”

见宫人迟迟不动，原本态度还算平和的高彻，冷哼一声，面上神情一下冷凝下来，“莫非我已经使唤不动人了？！”

“殿下恕罪！”宫人连忙求饶，“奴这就是带殿下过去。”

踏出屋子的那一刻，寒意侵骨。高彻敛了敛身上的披风，朝扶着他的宫人道：“走吧。”

宫人一边扶着高彻往前走，一边低声说着周围布局。这也是鹿呦交代的。她明白高彻绝不会甘心只记住他自己院子的布置。

“殿下，已经到鹿姑娘院子了。”宫人说着，扶着高彻走进鹿呦院子。

推开房门，意想之中的鹿呦没有出现。

宫人连忙解释道：“既然鹿姑娘不在院子里，那应该是在后厨。奴这就带殿下去后厨。”

想了想，高彻开口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她就好。”

在正屋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来，高彻没坐多久，便觉得受过伤的那条腿隐隐作痛。没有燃着炭火的屋子里，又冷又湿。

高彻略一皱眉，朝宫人吩咐道：“去把炭点上。”屋子里这般湿冷，连他都觉得不适，鹿呦一个小姑娘只会更难受。而且她平时出门，将炭火熄了，等回来后再点，屋子里暖起来也需要一会儿功夫。

听到宫人走动、点火的声响，高彻刚放下心，忽然被涌出来的烟呛了一下，忍不住连着咳嗽起来。

“咳咳咳。”

高彻低下头捂着唇咳了一会儿。咳声停止之后，高彻抬起头来的那张脸上，一派冷峻，满是怒意。

“怎么回事？！为什么鹿呦屋里的不是银霜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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