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将计就计

夜深人静,听雨轩里只余一盏昏黄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林浅趴在桌上数银票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窗外雨声淅沥,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室内银票翻动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

“一千两、两千两……”林浅纤细的手指一张张点过那些泛黄的银票,嘴角微微上扬,“啧,这古代银票手感就是不如金锭子实在,轻飘飘的,总感觉像□□。”

她一边嘀咕,一边将最后一张银票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那个快被撑爆的小铁匣里。铁匣表面已有些斑驳,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此刻却被塞得满满当当,连合上都有些费劲。

“不过嘛,蚊子腿也是肉。”林浅满意地拍了拍铁匣,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等‘萌物社’开张,姐就要实现财富自由,从此告别宅斗,拥抱退休生活……”

她美滋滋地将铁匣锁好,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窗棂传来极轻、极有节奏的三下叩击。

“叩,叩叩。”

那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掩盖,却又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仿佛暗号一般。

林浅动作一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得,果然又又又来了。这位爷是属蝙蝠的吧?专挑月黑风高夜出来活动。

她没好气地蹭到窗边,压低声音:“天王盖地虎!”

窗外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李乾带着明显笑意的低沉嗓音:“……浅浅,又犯什么癔症?开门,是我。”

“对暗号懂不懂?一点接头的仪式感都没有!”林浅一边吐槽,一边不情不愿地拔开窗栓。

李乾这人着实让人捉摸不透,无人时亲昵地叫她“浅浅”,有人时却疏离地称呼“林大小姐”,一副避嫌样。自从上次“立功受赏”事件后,他爬她窗户爬得是越发熟练了,简直把这当成了自家后花园。

窗户刚推开一条缝,一道带着夜露微凉气息的身影便灵巧地闪了进来,动作流畅得堪比武侠电影。林浅不禁怀疑,前几日受伤的到底是不是他。

李乾今日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只是料子更显矜贵,衬得他面如冠玉,那双桃花眼在烛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芒,落在林浅因刚数完钱而略显红润的脸上。

“哟,浅浅这是……又在盘点‘退休金’呢?几时这般爱财了?”他目光扫过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锁匣工具,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能滴出水来。

林浅迅速将小铁匣塞到枕头底下,动作快出残影,转身叉腰,试图找回场子:“要你管!深更半夜,天天擅闯女子闺房,您的礼数呢?被狗吃啦?怨不得方婉柔吐槽小王爷‘红粉知己’无数,都不知爬过多少姑娘家窗了,哼~”

李乾也不恼,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拿起她喝剩的半杯凉茶,嗅了嗅,又嫌弃地放下:“本王哪来的‘红粉知己’?本王自己怎么不知?怪了,今日本王忧心忡忡,特来提醒某只掉进钱眼儿里的小狐狸,莫要乐极生悲。你倒好,张口就是数落。爬了多少回窗,还没说腻。”

“忧心忡忡?”林浅凑近些,借着烛光仔细打量他,“我看您是闲得慌,又来找乐子了吧?这次是哪个倒霉蛋要遭殃?先说好,再拿我当鱼饵,价格得翻倍!”

李乾被她这副“一切向钱看”的嘴脸逗得低笑出声,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桌面:“放心,这次不坑你……至少,不直接坑你。”

他收敛了几分玩笑神色,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使得那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深邃:“我来是告诉你,苏墨寒……他今日又被皇叔召入宫中,直至宫门下钥才出宫。”

林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圣上器重他呗,关我什么事?他现在就是给玉皇大帝当军师,也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李乾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若他给玉皇大帝出的主意,是拆了你的财神庙,断了你的香火路呢?”

林浅蹙眉:“什么意思?说人话!”

李乾指尖蘸了蘸杯中凉茶,在桌面上画了几个看似无关的圈:“你以为,我们三人——我、苏墨寒、林夜——自幼形影不离,仅仅是因为同窗之谊?”

“不然呢?难道还是什么‘京城F4’组合出道?”林浅下意识接梗。

李乾虽不懂“F4”是何意,但猜得出不是什么好话,睨了她一眼,继续道:“朝堂之上,需要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更需有人……做那把见不得光的刀。苏墨寒,就是那个专为皇叔出‘阴损’主意的人。国库空虚,他提议加重江南盐税,逼得多少盐商跳河,财产充归国库;边境不稳,他献策挑拨邻国内乱,引得战火连绵,死伤无数……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这些主意,看似解决了眼前麻烦,实则后患无穷,且桩桩件件,沾满血腥。”

林浅听得心头微寒。原著里的苏墨寒,虽然眼瞎心盲偏袒夏诗诗,但人设好歹是“刚正不阿”、“年少有为”,怎么到了李乾嘴里,成了个专门给皇帝出馊主意、搞阴谋诡计的“黑心棉”了?

“而林夜,”李乾点了点另一个圈,“他执掌部分京畿卫戍,很多时候,就是这些‘阴损’主意的具体执行者。手段雷厉,不留余地。”他顿了顿,指尖落在最后一个圈上,自嘲地笑了笑,“至于本王……呵,多半是那个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安抚各方、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的‘善后’之人。所以你看,我们三人,不过是各司其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罢了。”

林浅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这剧情走向……怎么从宅斗虐恋突然拐到权谋黑暗系了?苏墨寒的人设崩得也太离谱了吧!还是说,原著里只展现了他对女主“情深似海”的一面,隐藏了他作为政客的冷酷和狠辣?

“你……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林浅警惕地看着李乾,“我可是良民,只想搞钱,不想掺和你们这些脏事儿!”

“由得你选吗?”李乾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自你御前退婚,我出手助你,这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苏墨寒此人,表面光风霁月,实则睚眦必报,最是记仇。从前我提醒你,你怎么闹得?非要跟我恩断义绝,如今我瞧着你对他真放下,也忘了过去事,特意好心提醒你,你让他颜面尽失,他岂会善罢甘休?以往有婚约牵绊,加上他对你尚且有情,他或许还顾忌几分。如今……他若将你视为弃子,又知晓你与我走得近,难保不会将怒火和算计,转移到你或者……你背后的林家身上。”

李乾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我近日与林夜走得近些,亦是防备着他。苏墨寒被叫去宫中的次数越发频繁,每次出来,皇叔看我的眼神都深上几分。浅浅,我今日来,是提醒你,莫要再与苏墨寒硬碰硬。他现在,绝非你能招惹的。若他再来纠缠,你要学会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林浅眨眨眼,“引给谁?”

李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个一心想嫁入苏府、且早已视你为眼中钉的‘好表姐’,不是现成的靶子么?苏墨寒不是对她‘责任重大’吗?那就让这份‘责任’,变得更沉重些。她夏诗诗设计你多次,你不过是将她求而不得的火苗,扇得更旺些,顺便……给自己出口恶气。”

林浅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李乾这厮是真黑啊!这是要让她去煽风点火,让夏诗诗和苏墨寒内部消耗?不过……听起来怎么那么爽呢?

她忽然想起原著结局,原主林浅被送去江南孤苦而死,而夏诗诗和苏墨寒终成眷属。可如果按照李乾的说法,苏墨寒本质如此不堪,那夏诗诗就算嫁过去,真的能幸福吗?这虐文的“虐”点,难道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三角恋,而是权力倾轧和人性黑暗?

她确实没看完小说就“噶”了。难道无论怎么选,都逃不开权力倾轧和人性黑暗的悲剧?黑化……只是转移了人?如果夏诗诗和苏墨寒都朝着更偏执、更阴暗的方向发展,那这故事,岂不是从“恶毒女配欺负小白花”变成了“全员恶人,看谁更黑”?

想到这里,林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穿书体验,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她看向李乾,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仅仅是因为那条贼船上的“队友情”?

李乾迎上她的目光,烛光下,他眼底情绪翻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叹,和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我之间糊涂账太多,若是还得慢慢算,算仔细,算清前,我可不想看着你香消玉殒,当然,也不想看着自己抱憾而终。”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话已带到,你好自为之。最近京城不会太平,看好你的钱匣子,也……管好你自己。”

说完,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融入夜色。

林浅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心里乱成一团麻。李乾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苏墨寒是阴险的政客,林夜是冷酷的执行者,李乾是无奈的善后者……这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好好消化。还有李乾最后那个眼神,和他那句“抱憾而终”……分明藏着些什么。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

她正出神,忽见远处夜空中,似乎有信号弹般的光芒一闪而逝,方向……似乎是皇宫那边?

林浅的心猛地一跳。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勉强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林浅关上窗户,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个小铁匣,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这是她在异世界的全部依仗,是她摆脱命运的唯一希望。可现在,李乾的一席话让她意识到,在这个权谋交织的世界里,单纯赚钱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萌物社……”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怎样,计划照旧。但李乾说的也不无道理,是得做些准备了。”

她将铁匣重新藏好,吹灭了蜡烛,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更鼓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躺在床上的林浅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乾的话。苏墨寒的阴险,朝堂的黑暗,还有李乾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香消玉殒?”她轻笑一声,“我林浅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既然这潭水已经浑了,那不如就浑水摸鱼。夏诗诗,苏墨寒……你们想要玩,我就陪你们玩个大的。

只是李乾……你在这场戏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林浅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也是她“萌物社”正式开张的日子。

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要走下去。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命运。

窗外的风又起,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京城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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