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高欢被一阵吹打之声吵醒，出屋一看姐姐姐夫都已经出门了，一时好奇哪里传来的声音，就走出了门。

他走到街上，循声而去，声音越来越近，他走的却越来越慢——他突然意识到着吹打之声是从韩智辉家的方向传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站在路中央，不知所措，就这么站着。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高欢哥哥，你干嘛呢？”

高欢转过头，一看是自己从小的邻居梁二妮，就是之前姐姐想给自己安排的那个姑娘，于是用手指了指韩家的方向，又缩了回来。

二妮明白高欢的意思，就说：“智辉今天结婚，你不知道吗？”

高欢听了这话，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到：“她结婚了？这么快？嫁给谁？”

二妮和高欢从小一起长大，很喜欢他，也知道他对韩智辉的心意。她现在还不知道娄昭君的事，所以觉得韩智辉结婚或许对自己是个机会，于是继续说到：“娄斤大姐没跟你说吗？智辉嫁给吴都督的儿子吴队主了，就半年前定的亲。”

高欢听了，再一次愣住：半年前他正是在被调去平城前，去韩家提的亲，这么看来他就是被这个吴队主给顶掉的。

二妮见高欢呆立不动，心里又高兴又心疼，上前抚摸着高欢的后背，劝慰到：“欢哥，别难过了，智辉那么聪明，她筹谋的很清楚，你再想她也是无济于事，也别在这里难过了，不如回家罢。”

但高欢不为所动，还是站在原地，眼睛望向韩家的方向。这时迎亲队伍已经接了新娘，从韩家走出，为首的正是那位吴都督的公子，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不时向众人拱手，很是志得意满。韩智辉穿着婚服，根据边镇鲜卑习俗，也骑着马跟在后面。

高娄斤和尉景作为韩家的亲戚，走在送亲的人群里。高娄斤远远看到高欢愣愣地站在路中央，赶紧走上前把他拉到了路边，低声说：“阿六，今天智辉成亲，咱们两家是亲戚，我和你姐夫怎么也要来一趟。我怕你知道了伤心，加上之前你又说你马上就要回平城了，就没告诉你。”

高欢没有答话，仍然望向迎亲队伍：韩智辉今天穿得很隆重，也仔细上了妆，显得成熟了不少，不像十二岁的样子。特别是她脚上那双装饰了金线的鞋子，尤其显得贵重。

他就这么看着她，少年时那些贫困但又令人怀恋的日子，又一一浮现在眼前：那时他因为没有自己的马，所以总是带着韩智辉在草原上赤脚奔跑，她跑累了，他就会把她背到肩上接着跑，同时用双手稳稳地抓住她的那双小脚丫，不让她摔下来。

想到这里，高欢的目光又转到了韩智辉的脚上，但被那些丝绸金线挡着，看不到那双纤细而又熟悉的赤足。

韩智辉其实也看到了高欢，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把脚往裙子里藏了藏，但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毕竟这是她的婚礼，她这么聪明的女人是不会做这么不合适的事情的。

高欢远远看着韩智辉，表情很复杂，既有一种对过去二十年生活的不舍，也有一种对将来人生的释然：因为他现在遇到娄昭君了，他觉得她比任何人都更懂他，也更爱他。

这时，他又回忆起半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天他去韩家提亲被拒绝后，晚上便把韩智辉约了出来，想做最后一次努力，表示希望带她一起去平城。

韩智辉听了，低着头，轻声说到：

“高欢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但是……”

高欢知道她从来聪明，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头，长叹一口气：“但是你不会跟我走，是吧？”

韩智辉不再说话。

高欢望着夜空的满天星辰，眼泪一圈又一圈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本来就知道你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