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回到我身边，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好。]

手机里还在播放音频，宋律按了暂停，这就是陈岳生死前一周那通电话的录音。

宋律一直在想，自杀怎么会成为厉鬼呢？现在真相明了了。

夏茵诅咒了陈岳生。

陈岳生甘愿应咒，化作厉鬼永远跟随着夏茵。

而为了让陈岳生能一直待在阳间，不被天师和鬼差发现，夏茵挑选了几位替死鬼。

所谓的五个男友，四位和陈岳生八字相似，他们代替陈岳生被鬼差带走。

那他呢？他宋律又在这局中扮演什么角色？

宋律站起身，他不得不倚靠书柜支撑自己身体。

“是你杀了他们？”宋律还心存幻想，想要求得一个答案，“在白沙村近距离接触到陈岳生，我还奇怪他为什么没有染上血煞，原来他没有杀死那些人，是你……”

“不是我哦。”夏茵向前，走到光中，她歪着头，“乱动别人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宋律。”

一股怒火蓄在宋律胸腔，烧得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这种时候你还要撒谎吗？”

夏茵似乎不理解他的愤怒，她垂着眼，语气低落，“该生气的是我吧，我告诉过你，不要来这间房。”

“就像我告诉过他们，不要着急回来晚上开车不安全。”

好好休息，不要再下水了。

天气不好，不要参加这种比赛，

感冒了就好好躺着，不要洗澡了。

“你们怎么都不听话呢？”

唯有曹熠是个意外，夏茵念及旧情，本来不想理他，哪知他和他的家族非要算计夏家。

真以为联姻就能让夏家为他让步吗？上一个企图拿父女情绑架夏茵的都不知道在哪个疗养院腐烂。

宋律想到某种可能，缓缓睁大眼，夏茵当然没有亲手杀他们，只用了一点心理暗示和几枚厄运符。

每天都会无数人因意外死去，死亡就像是墨菲定律，夏茵只是让他们处于了某种可能死亡的情境之下，并放大了这种可能性。

依照她的谨慎程度，这厄运符多半都是前男友们自己购入带在身边的。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夏茵杀了他们。

太可怕了，夏茵太可怕了，李成耀说得没错，夏茵就是一条毒蛇。

宋律想要咆哮，想要质问，想要逃离，他浑身都在发抖。

她继续说：“真奇怪啊，之前不为他们打抱不平，是因为不想吗？”

宋律一哽，前男友们的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爱夏茵，巴不得所有跟夏茵有关联的前男友们都死了才好。

但是。

“那我呢？”宋律说，“我又算什么？夏茵你把我当什么了？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啊！”

宋律不想自己这么卑微，他太难受了，他目不转睛想要在夏茵脸上看到一丝动容。

夏茵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陈岳生彻底留在阳间，需要一个和他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人换命。”

有这么一瞬间，宋律感觉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阵阵发黑。

“夏茵，你可真狠啊。你一开始就盯上我了对吗？陆柯遗体上那点阴气残留，你手臂上的鬼手印，全都是为了引我入局？你甚至不惜跟我恋爱结婚，这几个月全都是演的吗？你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被你像狗一样使唤，你很得意是吗？”

“但陈岳生已经死了！灰飞烟灭了！你懂不懂！你亲眼看到他消散了啊！”

后面的话宋律几乎用胸腔吼出来，喉间一股血腥味。

夏茵站在他几步开外，平静地看着他的崩溃。

太可笑了，宋律你太可笑了。

他冲上前去想要抓住夏茵，想要破坏她波澜不惊的表情，想要夏茵和他一样痛苦。

陈岳生拦在他面前，宋律终于看清他从哪出来的，他藏在夏茵很少离身戴着的月牙项链里。

“滚开！”陈岳生已经拥有了实体。

“陈岳生你没消散……”宋律不敢置信地呢喃，“怎么可能，那可是冯老……”

“宋律，不要弄得太难看了。”夏茵又向前两步，语气怜悯，“你和其他人不同，原本这场换命最好需要你自愿，所以我愿意给你最大的补偿，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能满足。偏偏你在今天进了这间房。”

“这算什么？施舍吗？”宋律狠狠瞪着这对狗男女，他恨得要死，恨不得上前把陈岳生撕碎了。

但他更恨自己，即使这样了，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不忍心伤害夏茵。

宋律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摸出符箓，他可不想死，更不想成全夏茵和陈岳生，他得逃出去。

陈岳生站在夏茵身后一点的位置，离门莫约五米远，只要暂时定住陈岳生，夏茵就拦不住他。

“小夏丫头啊，还没好吗？”听到又一熟悉的声音，宋律心沉至谷底。

那人从房间的厕所里缓缓走出，和蔼的圆脸，瞎了一只的眼睛，“唉老头子我现在可熬不起夜咯，早点解决了吧。”

夏茵侧身跟他说话，“他还没同意换命，也不急于今天吧冯老。”

啊，原来如此，夏茵和冯老是一伙的！原来背后有冯老做指点啊。

夏茵演得可真好啊，白沙村那天真像初次见面一样。

“冯老为什么啊？我把您当师父……”

“小宋啊，我需要很多的钱。”冯老笑眯眯的，“而小夏正好能给我一大笔钱。”

宋律记得冯老的老伴患有一种全球罕见的遗传病，结婚十几年后忽然发病，自那以后冯老走了歧途。

“我唯一的孙子也患上了，他才不到两岁。”

夏家有一项技术，能让他孙子站起来，自主行走，还能提供最好的治疗。

他命不久矣了，在死之前，必须为家人做好打算。

宋律知道有冯老在他是逃不了了，认命般等着夏茵的答案。

今天其实并不是好时机，夏茵有些犹豫，“冯老有办法延后几天吗？

冯老盘算一下，“推后的话，就要洗去他今天的记忆。”

“等等！”宋律猛地抬头，“我愿意，不要洗去我的记忆！”

冯老笑，“为何？这段记忆忘了不更好吗？”

绝不能忘记，宋律咬牙，他要记得夏茵不爱他，他要记得这份耻辱和痛苦。

为此，他祈求的目光看向夏茵，“我愿意换命，你答应我照顾好小羊。”

良久，夏茵点头，“好。”

-

冯老开始布阵，未免宋律耍滑头，他用了几个束缚咒，还把人身上的法宝全收走了。

无需久等，这阵早已布下，只差阵主和祭品。

陈岳生站在阵中心，冯老在做最后的准备，夏茵却站在宋律身旁，注视着窗外。

宋律意识到，夏茵还是看不到陈岳生，这么久了他们没有任何言语或是眼神交流。

即使换了命，陈岳生也还是鬼，夏茵打算怎么跟一个看不见的伴侣生活？

陈岳生看懂了他的疑问，他微笑，常年做鬼让他这笑容格外阴森，“这不还有你吗？”

[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到鬼吗？]

[你是怎么做到随意掌控阴阳眼的？]

[眼角膜移植给别人的话……]

啊，事到如今宋律已经麻木了，他可真是被利用得很彻底啊。

“你哭了。”夏茵垂头看他，“如果你没有走进这个房间，就不会这么痛苦的。”

“那我还应该道歉吗？”宋律哭得很伤心，“你这人没有心吗？”

“你真的爱过我吗？”

夏茵转头目光虚虚地落到阵中心，她低语，“下辈子早点来吧。”

“早点结束吧，小宋。”冯老朝他招手。

面对陈岳生时，宋律又换了副面孔，目光凶狠，若非有束缚咒，他咬都要咬下陈岳生一块肉。

“你很得意吗？”

陈岳生也不遑多让，他吞噬了鬼王，身上煞气更足了，“是又如何。”

“你可真是个绿毛龟，我和夏茵做的时候你在旁边吗？她亲我的时候你在吗？求婚、订婚，若不是意外，我们后天还要结婚——”

“闭嘴！”陈岳生卡住了宋律的脖子。

“有本事杀了我啊，孬种！”

“年轻人火气那么大做什么？”冯老的烟枪打在了陈岳生手背上。

夏茵警告性地叫了一声：“陈小满。”

陈岳生松了手。

宋律继续挑衅，“就算我死了又如何，茵茵身上永远有我的一部分，她照镜子时就会想起我……”

陈岳生撇开脸无视他，暴起的青筋却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知道吗，茵茵也叫过我小满，你觉得她以后叫小满到底是在喊谁？”

“宋律！”夏茵喝斥，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生气。

“她生气了。”宋律得意洋洋，“她刚刚和我说让我下辈子早点来，她爱过我，不然为什么跟我结婚，茵茵没跟你求婚吧？”

阵法开始运转，紫色的光芒逐渐笼罩着阵中一人一鬼，陈岳生静静凝视着夏茵，“那又如何，茵茵为我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最后在她身边的只会是我。”

他转头和怒火中烧的宋律对视，“是我赢了，宋律。”

“夏董事长说的没错，你连狗都不如！”换命的最后一刻宋律挣脱了束缚咒暴起，“死鬼就永远下地狱去吧！”

陈岳生早等着这个瞬间，他五爪疯长，几乎同时刺向宋律，“该去死的是你！”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到了两人之间，陈宋皆一脸错愕。

“冯老！”夏茵想冲向前，却被阵法阻去了步履。

浑身是血的冯老呵呵一笑，“换命是要遭天谴的，老夫就做这最后的一环，应了这天谴。所有的主意都是我出给小夏丫头的，包括将小陈永远留在身边，把小宋你介绍给她，为她挑选替死鬼，拿鬼王哺给小陈……”

“冯老！”夏茵急道，“下决心的是我，做这些事的也是我，您何必如此？”

阵法已成，紫光转为蓝光，窗外雷声大作。

“小夏丫头啊，好好跟小陈过日子，莫要再走歧路了。”

“小宋啊，放过自己吧，下去后早点投了。”

冯老先一步化成光点，迎上了天上的电闪雷鸣。

“不可能的，冯老。”宋律泪流满面，他不会放过夏茵和陈岳生的！做鬼都不会甘心！

他最后再看一眼夏茵，身体终于失去灵魂支撑，软倒在地。

阵法最后收束于陈岳生胸口，三年的等待终于完成了。

他走向夏茵，即使现在夏茵仍然看不到他，但他拥有了再度拥抱夏茵的权力。

“欢迎回来。”夏茵回抱了他。

没有放任自己耽于感情之中，夏茵知道她还有尾巴要扫干净。